大脑空白了足足十多秒,林竹连跌带撞地跑向卫生间。
盥洗台镜子前,少女背对站立,使劲向上踮脚,扭头往镜中看去。
仿佛不敢相信眼中的事实,于是用手把裙子一角提起来。
纯白与鲜红的强烈对比,就算大脑再想忽略,也很难糊弄过雪亮的眼睛。
虽然林竹很不想承认,但她也得承认,她是真的来例假了。
眼前忽然闪过玄关的那幕。
莫叶声眼眸微闪,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却有点难以启齿,眼睛也下意识寻向身后的方位……
脑中灵光一闪,林竹终于反应过来。
或许,当时莫叶声根本不是在跟她眼神示意,让她躲起来。
他眼角余光滑落的地方,其实是卧室旁边的卫生间!!
林竹把提起的裙子放回远处,拢了拢裙摆,让它尽可能复原自然形态下的褶皱。
然后,再次抬眼看向镜面。
半遮半掩下,一朵红梅从漫天雪地中探出头,时隐时现,欲语还休。
并没比完全露出来好在哪里,反而给人一种羞羞答答的矫饰感,更引人注目。
莫叶声一定看到了!
他肯定绝对百分之百看到了!
呜呜呜这也太丢人了。
如果可以,林竹真的想天降一道雷把她劈晕过去。
这样她就不用承受,眼下这已经不只是脚趾扣地能够形容得了的尴尬了。
林竹怀疑老天跟她有仇,事实告诉她,老天对她的考验才刚开局。
“喂,林小姐吗?我是x团跑腿,您买的东西到了。”
“噢,您稍等一下,我现在下去。”林竹用包挡在自己身后,收拾了一下,换回鞋子就要下楼。
“不用,我等下给您放电梯里,等电梯上去您自己拿进屋就行……外面套了包装袋,不会把您的东西弄脏。”
“啊?”林竹懵了一下,还从没尝试过这种操作,等明白过来连忙道谢,“噢,好的好的,谢谢!”她现在确实不太适合见人。
“不用谢,”音筒里是小哥爽朗的笑声,“是之前那个姓莫的先生提议,估计是怕不安全吧,这么细心的男朋友可不多,妹子你可得把人给套牢喽。”
如今市面上社恐人士太多,小哥早就对这特殊要求习以为常,也不反感,反而觉得不碰面的交易也是对独居女性的一种保护。
“呃您误会了,不是,”林竹连忙第一时间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
虽然听起来,这小哥并不知道他口中的莫先生是谁。
但万一哪天他不经意从其他渠道认出声声的声音,又或者哪天声声点外卖,刚好又是小哥接单。记起这事儿,再随口说给朋友听——
此时含糊过去,以后可就成了声声洗不白的给料。
“那还不赶紧把握住机会,”小哥身兼多职,扮起了红娘,“身为男人我得提醒你一句,这哥们绝逼对你有意思,如果你也喜欢他,下手吧赶紧的。”
“不是你想的……”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掐断了林竹未完的话。
热心小哥秒变正经:“东西到了吧,您取了东西,看下缺没缺什么,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麻烦还请给个五星好评。”
“哦,好的。”林竹把电梯里的东西拖进玄关。
之所以说是拖,因为那个袋子真的好大!麻袋一样,高度几乎要达到林竹的腰部。
林竹一件一件把东西从袋子里挖出。
最上面的是在超市买的一堆东西,扎在一块儿,五六包卫生棉,一大袋红糖方块,还有生姜。
这些只占据了麻袋很小一部分。
林竹接着从下面掏出一个扁平硬纸盒包装,打开一看。
是内裤。
她脸蹭一下就烫起来,熟成烂番茄。
看一眼腰围,不是她的尺码,要大一号,脸上的热度稍微褪去一点。
却欻一下又烧到头顶。
这个牌子的内裤,她自己都没舍得买过,结果,第一次穿就是拿来当一次性用?
有钱也不是这么烧的。
更何况莫叶声都过气多久了!再多的钱,这么大手大脚下去,也很难不会花完!!
再后面是身运动品牌的套装,可能是有了先前内裤价格的对比,她竟然觉得这个牌子还蛮评价。
只是,最后,竟然还有双鞋子?!!
上面的那些林竹还算能理解,但这个鞋子,她是真看不太懂。
林竹认为她脚上这鞋,配运动装应该也挺能看过去的,为什么还要再买双鞋子?
总不能是她大姨妈也弄脏了鞋……等等。
林竹脱下鞋,还真在鞋后缘脚蹬那里,扫见了一点红迹——她的脚后跟不知道什么时候磨破了皮。
她竟然完全没意识到。
-
林竹把自己整理妥当,对着镜子鼓了鼓士气,开始动手收拾重中之重的烂摊子——莫叶声的床单。
她刚已经把最上面那层床单揭了下来。
不幸中的万幸,懂事的姨妈只弄脏了最上一层,剩余的全部“洁白无瑕”。
林竹蹲在地上,用手搓了二十来分钟,终于把血迹给通通洗掉。
有点难以忍受只浸湿了局部的布料,于是她又把整张床单扔进洗衣桶里,定了30分钟的洗涤。
三十分钟后。
林竹从洗衣机里捡出皱皱巴巴的床单,用手试着往外抖开几下,又来回捻了捻布料的手感。
终于确信,床单被她给洗坏了。
洗坏了。
坏了。
“……”林竹现在接受能力明显增强,对着眼前这场面,竟然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时间。
记得莫叶声好像说他要出去两个小时?那还早,才刚过去一个小时,她还有机会挣扎一下。
林竹果断掏出手机向她万能的室友们求助。
大好的周日下午,室友们约莫都还在睡第四轮回笼觉,消息发完好几分钟,群里没听到半点响声。
林竹开始给朱女士发微信:【妈妈妈妈妈妈,你知道床单洗了之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她给朱女士拍了张图发过去。
手机不离身的朱女士在线秒回:【叫魂呢?声音太大,吵到我耳朵了】
林竹心知,朱女士这是对她昨晚的微信不及时回复,仍有余气。
于是改了措辞:【我全世界最温柔的妈妈,你能告诉这个床单还有办法救回来吗?】
朱女士:【噢,我太阳从西边出来、小蜜蜂一样勤劳的女儿,很抱歉没有哦。真丝一旦被烫坏了是不可逆的】
……烫?
林竹低头看洗衣机,发现上面自动开了烫烫净模式,而她忘记取消。
林竹:【那我该怎么办?】
朱女士:【再去买一条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也对哦!是个办法。
林竹:【谢谢妈咪,爱爱爱爱你,亲亲】
朱女士:【边去,我刚画完的全妆】
林竹:【妆花了也是最漂亮的,mua一大口】
问题解决,心情好起来,林竹嘴巴也跟着甜得要命。
她出门打车直奔附近的家居商场。
或许真有时来运转这么一说,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林竹刚入门就看见了套颜色质地一模一样的床单。
描述了床的长宽尺码,店里正好有她要的在售,而且还提供速时干洗服务。
等林竹买回家,把床单铺上床,时间也不过才花掉四十分钟。
她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可以赶在莫叶声回来之前离开。
林竹换好鞋,手上提着要扔的和要带宿舍洗的大包小包,再次站在了玄关,按亮下行键。
随着楼层显示键的跳动,当数字从6过度成7时,那串耳熟的轻音乐再次在耳边奏鸣。
林竹心猛地咯噔一下,辨别出是她手机在响,松一口气,一边等电梯一边拿出来。
是个陌生号码,但数字排列组合很眼熟——她心里过意不去,刚给这个手机号的支.付.宝转了笔钱。
楼层显示屏上的数字已经跳动到“13”,林竹犹豫了半秒钟,接通:“喂?”
“林竹,你还在xx小区吗?”
“我……”林竹想说没有,但“叮”的一声电梯到站音,给了莫叶声答案。
不同电梯的声音千差万别。
更何况莫叶声这栋楼电梯那声“叮”明显要轻快一些,是特制的音频。
“我妈等下要过去,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到小区门口了,现在估计快到了,你……”
“我先下去——!”
林竹抢着从即将合拢的电梯缝中挤进去。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又不傻,不走难道要在这儿干等着莫叶声妈妈来捉她?
手上的大包小包差点被门夹住,掉在电梯梯间地上,林竹也顾不上管,又对着手机强调一遍:“我现在已经下楼了。”
这话既是为了摆脱她赖在他家不走的嫌疑,也是为了让让莫叶声安心。
只是语气不太有底气。
实情如此,在莫叶声的视角里,她确实“无缘无故”在他家逗留了将近两个小时。
对面嗯了一声。
电梯里信号不太好,林竹断断续续听见莫叶声说什么“小区”、“回去”的,没听太明白,挂了电话。
林竹蹲下.身,把地上歪七扭八的袋子重新提回手上。
其中一只袋子破了个大口,伸出皱皱巴巴的床单——是她挤电梯时,不小心被门合闭的力道给刮的。
林竹勉强用袋子剩下半拉没破的地方,兜住床单,想着能坚持到垃圾桶跟前就行。
袋子很顽强,撑住了它应有的实力。
但林竹站在垃圾桶前犯了难,她记不起应该扔到哪个垃圾桶里。
又腾不出手来上网百度。
纠结僵持间,一位长相和善、保养得宜的女性长辈主动走来过来,问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林竹赶紧问:“阿姨,您知道床单属于什么垃圾吗?”
“什么类型的床单?”
林竹把破洞袋子兜到阿姨眼前,“就这种,好像是真丝的。”
阿姨似乎也有些迟疑,拿捏不准,盯着床单看了好一会儿,给她指:“可回收垃圾。”
“好嘞,谢谢阿姨。”林竹弯了弯眼,手脚麻利地把待扔的垃圾依次分好类,全部丢掉。
一转身,阿姨还在跟前,看起来欲言又止。
但当林竹开口问她是不是还有其他事,阿姨又摆摆手,上下打量她好几眼,转身刷脸进了楼。
林竹也不多想,跟阿姨再度真诚道了谢,用手机约了个车,朝小区门口方向走去。
她一路埋头直走,不停刷新看手机上出租接单的排号,无意间挡住车道,赶紧让开。
那车跟着她方向又走了几米远,终于觉出不对,林竹抬起头。
车窗在她眼前缓缓降落,露出莫叶声无懈可击的英俊侧脸,冲她这边抬抬下巴,也不说别的,只丢了两个字过来。
“上车。”
林竹想说自己已经打了车,但她的怂在莫叶声跟前贯彻始终。
闷不做声地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又默默退掉网约车订单。
车子拐道汇入车海,朝着学校的方向。林竹耳边忽然蹦出一句话。
“嗯,我也快到小区了,等下送你回去。”
原来在电梯里莫叶声说的是这个。
但林竹没有松口吐出“谢谢”二字。她打定主意,在下车道别之前,要时刻谨小慎微,不给自己出糗的机会。
直到莫叶声接了通电话。
他没戴耳机,连着车载蓝牙,很轻易,两人的对话全方位无死角地直接砸进林竹的所有感官。
“声仔,妈咪问你个事情,你务必老实交代哈。”
“妈,我在开车,有事……”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两句话同时入耳,林竹蹭一下就坐直了。脑海潜意识浮出一抹猩红色衣角,耳朵也支起来,眼珠滴溜溜地转。
仿佛嗅到什么惊天八卦的架势,面上却一派淡定,半点表情不肯显现,假装对此毫不关心。
完全不知她的小动作早就暴露她的心思。
莫叶声瞥她一眼,伸向手机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没有挂断,而是接过话头否认:“您甭乱冤枉人啊,你儿子昨天才刚相的亲……”
他语气随意散漫,姿态放松,喉咙里染着笑意。
不知是不是谈了半下午的话,声音比之前略磁沉,有些沙哑,拖腔带调的,多了股混不吝的漫不经心。
“我就是问这个,是不是成了?我刚在楼下看见一个小姑娘,鬼鬼祟祟的,在垃圾桶前丢床单——那暗纹,我一眼就认出来,是我之前闲着没事帮你绣的那个……等上楼之后进卧室一看,果然,山茶改成栀子。
这节奏可有点太快了哈,人小姑娘看着单单纯纯的,你可不能仗着人家好欺负,第二天就……你懂我意思哈?不要跟圈内人学那坏规矩。
还有就是,你妈还年轻,不急着抱孙子,记得做好防护措施,人小姑娘这年纪还要拼事业呢,你可不许害了人家。”
传入耳廓的语速不缓不慢,情绪饱满,抑扬顿挫,分外有节奏。
无论是试探还是警告,分寸拿捏得刚刚好。话间内容也连贯,丝毫不给人半路插话的机会。
林竹就这么不知所措地呆愣几十秒,对面已经将话全部说完。
她一回神,便对上了莫叶声眼中错愕明显的表情。
两人沉默对视,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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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