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到本命 第10章 冒犯

林竹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义正言辞睁眼说瞎话：声声还小呢，不许看不许看，你什么都没看到！！

另一个则兴奋怂恿：这身材绝了，动作好撩，绝美深夜福利啊这是，脸红躲什么躲，快看，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掂量办吧。

美男出浴图不停在脑中放大啊放大。

林竹痴痴望着眼前这幕，傻呆呆地不知作何反应，脸发木，眼发直，好半天才捡回声音干巴巴地道：“对、对不起，我……”

我什么我。

林竹使劲闭了闭眼，骤然惊觉视野内莫叶声的身形真的在变大。

他在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心跳猝不及防漏了几拍，而后更剧烈跳动起来，砰砰砰，似有烟花在耳边炸开。

林竹着慌地大步向后撤，后背抵上鞋柜，腿软了一下，单手撑住柜沿，忙转身紧紧闭上双眼。

睫毛颤动的幅度和频率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约莫几秒后，门把手转动发出“咔嗒”一声。

等林竹再度睁开眼，客厅已经空无一人，地板上浅淡的水迹走向告诉她，洗完澡的人进了衣帽间。

所以，莫叶声只是正常地去衣帽间换衣服而已，而不是她想的……

啊啊啊林竹羞愤欲死。

她刚刚那是什么反应，她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为什么一见到莫叶声，智商自动全部蒸发，跟个憨批一样，她就不能正常点，做自己吗？

单元门楼下刷脸入内的时候，光顾着照镜子，怎么就没联想一下昨晚莫叶声为什么要问她要身.份.证信息？

一阵熟悉的轻音乐打断了林竹的自怨自艾。

一开始林竹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在响，她手机铃声就是这段音乐，忙去掏包。

这曲子是莫叶声四年前写的。

那年正好是选秀元年，大量年轻唱跳歌手因选秀节目走红，势头很猛，莫叶声蝉联各大榜单榜一数年的一家独大格局也第一次被打破。

当时外界对莫叶声有同情，有奚落，有看衰——尤其莫叶声已经连着两年电影冲奖失败，总是差那么点运气。

超话里整日一片唉声叹气。

不少粉丝喜欢莫叶声的原因很简单——慕强，受不了从他绝对top1掉下来的落差。

而莫叶声本人对名气没那么强烈的追求，拍戏时能连着大几个月，老老实实待在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不出席任何品牌活动，除了宣传期也从不上综艺。

曝光量太低，自然人气比不上整天活跃在荧幕前的唱跳爱豆。

在营销号的渲染和恶意引导下，各大社交平台开始轮番上演大型脱粉现场。

措辞非常难听，骂莫叶声忽略粉丝诉求，没事业心没追求，整天只知道拍烂戏恰烂钱，不能引导粉丝树立正确的价值观，简直就是偶像失格。

那是林竹第一次听说“偶像失格”这个词，也是她第一次认识到，黑料原来也能无中生有。

面对这些充满恶意的诋毁和谩骂，莫叶声没有出言否认，也没发律师函警告，而是默默在音乐平台上传了这首曲子。

没有歌词，没有旁白，只是一段很纯粹的轻音乐，初听不觉，但细品却能听出一股高处不胜寒的无奈。

林竹每次听心里都一阵麻麻的刺痛。

年少成名。

听着好听……但背后要承担多少心酸与汗水，又要顶着多大压力，在全天候不停歇的高强度工作下，还能做到时刻精力旺盛，永远对所有人都是笑脸相迎？

林竹一边回忆感慨，一边从包里拿出手机，但手机屏幕全黑，完全没响过的痕迹。

铃声再次响起在耳边，她仔细分辨了一下方向，意识过来应该是门铃在响。

走到呼叫器前确认，真的是有人在按门铃。

林竹正无措着，后背覆上来人.体的温热，隔了不足五厘米的距离，传导过来。

而后有水珠滴落脖颈。

凉凉的，顺着脊椎骨一节一节下坠，被肌肤温度暖热，消失在腰窝处，留下一小片异样的痒和酥。

白皙修长的手从她肩膀上方穿过，停落在呼叫器屏幕上，接通了视频对话。

屏幕摄像头启用的瞬间，林竹第一反应是直接屈膝下蹲。结果动作太猛，脚滑了一下，直接青蛙坐跪在了地毯上。

不疼，就是姿势太难堪。

她听见空气中传出轻嗤一声淡笑，快得转瞬即逝。

回头看，莫叶声眼睛落在屏幕上，仿佛没关注到她这边的动静。一只手却向上摊开，朝着她的方向。

林竹囧着脸撑地试图站起来，却发觉这个姿势，这个裙子长度，单靠她自己好像确实起不太来，很容易走光。

只能探出一只手向后，摸索着借莫叶声的掌心使力。

“阿声，你在家啊？快给我通过一下门禁，咱们谈谈《医生医生》这个剧本。”

这声音耳熟。林竹站起来后，避开摄像头朝屏幕上扫一眼。认出来，是她知道的那个莫叶声经纪人，叫什么成哥。

莫叶声眉头不明显地皱了皱，回：“今天？不是说下周二去公司谈吗？”

“一句两句讲不清楚，上去说，沈椒大小姐也在呢，万一被狗仔被拍到了不好。”成哥支支吾吾。

林竹再往屏幕上细瞧，在成哥身侧看到一点猩红色的衣角，应该就是沈椒。

“那你等一下，”沉默两秒，莫叶声手指灵活在屏幕上操作几下，“好了，你们上来吧。”

成哥对着摄像头比了个“OK”的手势，而后通话挂断，屏幕重新陷入黑暗。

“呃，我……”

空气太安静，林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她本来是打算告辞，但眼睛对上莫叶声的视线，跟着他的余光窥见一旁的房间。

忽然脑子一抽，三步并作两步猫进了房间里面躲人。

中途还没忘了拿上玄关上她的包和手机，动作敏捷迅速，一气呵成。

林竹想的简单，这会儿按电梯下去，肯定要当面撞见那两人，万一引起误会，还是躲起来更合适。

沈椒这名字她太熟，声声传说中八百年不联系的绯闻女友。

这边房间门刚咔哒一声合拢，玄关电梯门直接向两边推开，简直无缝衔接。

林竹无暇打量房间内部构造，整个人紧紧贴在门上，支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房子隔音太好，隔了好一会儿才隐隐约约听见一点声音，不真切，听不清内容。

但从语气可以判断出来，应是简单寒暄问好之后，谈起剧本，几人起了点小争执。

沈椒的声音细而尖，不大高兴，透过厚厚的墙壁传进来。

“手机就那么好玩儿吗？你不配合，老娘还不伺候了呢！”

放的是狠话，却有种蛮横无理的亲密。这句林竹听清楚了，是在骂莫叶声。

心脏处传来浅浅的抽痛，耳朵从门上撤开，她突然不想继续听下去。

觉得偷听这个行为似乎有些卑劣。

林竹不清楚那几个人还要谈多久，背着手转回身，准备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直至房间内部全景映入眼帘，她震惊地发现，这似乎是莫叶声的卧室。

写字桌上他惯用的玻璃杯，懒人沙发上多次在他微博出镜的白色羊绒毯，小茶几上他代言的某款手表……简直处处都是莫叶声生活过留下的痕迹。

仔细闻，空气中是淡淡的木调香味。

林竹明白自己这样做很冒犯，但她还是忍不住移步，走向了他的床头柜。

因为她在那上面，看见了一只，多年前某品牌联名发行的乐高模型。

林竹上初二那年，路过橱窗一眼就相中了它。可惜太贵，要4万多，她纠结了大半年也没舍得狠下心买。

后来……后来钱全捐光之后，林老板似是为了给她个教训尝尝，没再让她手里留过大额现金。

再等到有了余钱买时，这款乐高已经被炒上天价，没几十万拿下不来。

林竹也就渐渐将它淡忘在脑后。

她是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莫叶声这里见到这款乐高本尊。

林竹倒不会脸大以为莫叶声的这个乐高会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单纯地，因为发现本命居然跟自己有相同的爱好，而小小窃喜。

没好意思拿起来端详，林竹半蹲在它跟前，拿眼睛一点一点描摹它的构造。

真的好复杂，零件这么小，估计要花至少一个月才能拼成。

等欣赏够了，她站起来，打算去旁边沙发上待会儿。

但可能是蹲的时间太久，起立的动作又太猛，林竹忽然眼前一黑，身体晃了几下，没站稳。

只一瞬视线又恢复正常，不过在她挣扎着站稳的过程中，双手本能地向前乱抓，去寻支撑点。

却不小心碰到了桌面上的乐高，把它半个身子推出了桌面，如今正歪歪扭扭站在桌沿上，摇摇欲坠。

林竹心惊胆战地忙伸手过去接。

万一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万一发出声音引来外面的人注意……哪个后果都不是她能承受的了的。

好在动作还算迅敏，真让林竹给乐高抢救了回来。

可是她身体也随之彻底失去平衡，在空中左右晃了几个圈，也没能稳住，最终成功后背着陆在莫叶声的床上。

床太软，林竹挣扎了两下才坐起来，包压在身下刚好硌住后腰，难受得很。

她先把包从身上取下来，在手指碰到包身的时候，却感受到里面手机嗡嗡嗡的震动。

林竹挖出来看，发现是莫叶声的微信来电，捧在耳边赶紧接起。

“——林竹？”

清润润的嗓音，从听筒中漫岀来，被电流勾带出几分温柔的意味。

如羽毛在心尖上搔挠作怪，起伏躁动难忍。

林竹低低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在被单上抠索划拉，耳朵已经开始发热。

莫叶声话间挟有歉意，“我现在要出去一下，估计要两个小时，你……”

“我等下自己离开就行。”林竹连忙抢答。

莫叶声却有些犹豫，“我刚点了X团跑腿，已经在配送了，五六分钟就到，”他停顿了两个字符，似重新斟酌了一遍语言，“你等取了外卖再走吧。”

林竹听见那边有人不耐烦催促，忙说：“好啊，没问题的，你先去忙你的事情吧，我在这儿等接了外卖再走。”

这会儿她还天真地以为，是莫叶声在拜托她帮忙。

那边仍旧没挂断通话，不太放心似的，过了片刻又补充，“门的密码是‘401872’，你等下让配送员直……”

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林竹隐约听见，莫叶声像是小声嘀咕了一句“但配送员是个男的”，语气有点不爽。

她忽然想笑，忍住了，“不用让他上来，我下去拿就行。”

“那……”

莫叶声还要说什么，林竹耳尖听见那边又一声催促，飞快地留下一句，“真的，我会下去拿的，你快去忙吧，再见。”

说完利落挂断了电话。

她小心翼翼把刚刚手指不小心弄皱的地方抚平，又将手机重新搁回包里。

屏幕亮着，界面停留在两人的对话框没有退出。林竹一低眼，便看见语音通话上面多出几条她没见过的消息。

她从下一句一句往上看，越看越感觉不太对劲。

莫失莫忘：【突然接到电话，有急事要出去一趟，真的很抱歉。收货人改成你的手机号了，外卖里有红糖和生姜，你等会儿煮点姜糖水喝了再走】

莫失莫忘：【网上搜了一下，看网友推荐随便买了几个牌子，马上就送过来，你还好吗林竹？】

莫失莫忘：【在吗，林竹？】

莫失莫忘：【我这里没那个，你要不要……叫个跑腿？】

“……”

林竹仔细感受了一下小腹，似有股缓缓热流沿着甬道流出。

是真的不太对劲。

突地想到什么，她猛一下从床上弹起，居高临下站在床边，盯向床单。

刚刚她坐过的地方，如皑皑白雪中落上几点梅花印，显眼又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