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情师姐也算来得急,并未给青鹤留太多准备的时间,实在是她对她小师妹的本事有自信,区区第三区决赛,恐怕困不住她。
青鹤没做耽延就去了第三区的赛场。
相思门在个人战上用的功夫显然不如门派战,这个人战已经由来已久,历届比试大会均是分成四个区,主办方往往会将第一、第二区塞一些夺冠热门,让前两区的竞争激烈起来,但第三、第四两区就相对平和,一方面也是留下这两区,给后起之秀一个出力的舞台。
童跃明所在的第三区,整体实力不如前两区强劲,往届能冲出第三区决赛的弟子,也不会在前两个赛区的轮流折磨下坚持几轮,退赛的居多。
青鹤用的依旧是铁剑,若非她明面上还是个剑修,恐怕连铁剑她都懒得带。
第三区赛场是在一条溪流边,不像普通的擂台,溪流边不远处有一木桌,桌子后面坐了一个相思门的弟子,应是负责他们这场决赛的裁判。他见青鹤带着剑来,就对她招招手,笑着询问道:“你是青鹤剑派弟子?可是来代替童跃明的?”
青鹤点了点头。
那人见她确认,便递给了她一个牌子:“这是童跃明的计分令牌,现下来不及制作你的了,你先将就着用,你与旁边那位散修对战,这令牌算是个护身符,谁的令牌先裂开,谁就出局。”
青鹤看向裁判指的人,看清此人之后,有些愣神。
原因无他,此人有一头长发,披到膝盖之处,穿着黑色的衣服,不知怎么的让她想到了蜿仙镇的鹰王——他最开始作恶的起源,就是有个黑发男子给了他文芳的棺材。
青鹤展颜而笑:“道友是散修?”
对方神情冷漠,唇色发青,看上去很冷的样子,但并未忽视她的问题,反倒颇为郑重地回答了:“正是,在下赵文冕,不过是一届散修,常用些幻术。”
他开口说明,并不隐瞒什么,倒是显得坦坦荡荡。
青鹤:“看来你对自己的幻术很自信。”
“还算可以。”
两人交流勉强称得上友好,裁判看了看他们准备妥当,就请他们站到溪流中间。
虽然是第三区,但毕竟是决赛,决赛双方一人是散修,许多年没有再分区决赛中看到过无门派的散修了,而另一人是临时替补,还是外门弟子的临时替补,双方各有看点,无论哪个噱头,都吸引不少人在看他们的比赛,当然,这规模仍旧无法与前两区的观赛人数比。
溪流的水穿过青鹤的裙摆,但并未沾湿她的鞋袜,青鹤在用灵力避水,她这慢条斯理的动作自然被其他人发现了,旁观者不由得点评了一句:“这位小道友好气性,方才已经听到面前的人擅长用幻术,竟然还对脚下的溪流讲究起来。”
在他们看来,两人在溪流中比试,其实是对散修不利的,既然散修擅长幻术,而水流的感觉天然就存在,他若编织幻术,必然与水相关,这无非是替剑修降低难度。可青鹤把水隔绝开,岂不是天生解放了散修幻术的界限。
青鹤的举动对旁观者而言并非明智之举。
“到底是外门弟子,还是草率了。”旁观者可惜道,“童跃明打到现在也不容易,谁知青鹤剑派叫上来顶替的是个没甚经验的新人。”
有看过门派战的人,此刻就认出了青鹤:“诶,等等,这女修好像是那个单挑元婴期妖兽的。”
青鹤看向对面的散修,这人方才说自己叫赵文冕?又是懂幻术,还是褐色长发的男子,无论如何都可疑极了。
她并不打算先出手,而是等对方的“幻术”钱来攻击自己。
想不到赵文冕还算温和地开口了:“你是青鹤剑派的崔盛雪道友吧?”
青鹤挑眉,没想到对方连她的名号都知道,难道是有备而来?
青鹤笑了笑:“道友认得我?”
赵文冕:“门派战中,末代皇帝问众人为何修仙求道,只有道友回答是为飞升,笃志不摇,在下印象深刻,实在仰慕不已。”
青鹤“哦”了一声,算是知道了此事,她不觉得自己这个回答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既然赵文冕这样说了,她便愿意顺着这话聊下去。
青鹤:“我实在不觉得这有什么特殊之处,原本修道之人为长生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只可惜现在我们都时代中,因飞升之人消失不见,大家便适应了这种修道而不图飞升的日子,我却不然。”
她说完这话,忽然感觉眼前散修的幻术蓦然张开,将她包裹在其中。
赵文冕动作小心,若不当心就不会发现。
而就是这一瞬间,青鹤几乎确认蜿仙镇教会鹰王用阵法的人就是此人。
他这手法非常熟悉,几乎与她印象中的那人一模一样,且那人……不可避免地指向了荼靡,毕竟他也是荼靡的部下。
赵文冕恍若鬼魅出现在她身后,声音如蛇吐信,阴冷地爬上她的脚踝。
“那你想变强吗?”赵文冕问道。
青鹤立即想到了童跃明,她与童跃明过招时问他,你还记得你是谁吗,童跃明回答不记得了,但是——
“我在变强吗?”
青鹤叹了口气——蜿仙镇是赵文冕,童跃明也是赵文冕。
他现下对自己施展幻术,是想要什么呢?
青鹤继续顺着他的话回答:“我当然想变强!”
“很好。”
赵文冕满意地说。
他仿佛一条蟒蛇游弋在青鹤的四周,转而说道:“我有法子,能让你变强,能让你飞升,你可想知道?”
青鹤急切地问:“是什么?快告诉我!”
赵文冕定睛看她,见她严重逐渐布上一层浓浓如墨化不开的漆黑,神情满意。
“你若听我吩咐,入我教下,为我门徒,我便告诉你。”
青鹤挣扎道:“可、可是我是青鹤剑派的剑修……”
“无妨,”赵文冕轻笑一声,“入我教下,不需要你离开原来的门派,或者说,你在原来的门派反倒更好。”
青鹤适时表现出困惑:“此话怎么说?”
“此事我现在不好告诉你,”赵文冕却没轻易信她,“我考察你一些日子,有需要你为我教尽力之处,你自当尽力而为,我便告诉你原因。”
青鹤不再多问,只说到:“敢问阁下,我入的是什么教,入教后,我又当如何尊称阁下?”
或许是青鹤态度恭谦,赵文冕丝毫不怀疑她到底是否被这幻境控制,青鹤注意到他愈发端正了姿态,郑重介绍道:“我教名为飞升教,教主是上古时期的大能,名为——百里荼靡。”
青鹤:“……”
想到那日见到荼靡,她依然是那副清醒又癫狂的状态,她怎么就轻信了她的手段,会觉得此事与她无关。
赵文冕继续说:“你可以叫我左护法。”
好一个左护法,青鹤在心里暗自琢磨,有左护法,便有右护法。
青鹤拱手道:“飞升教弟子拜见左护法。”
赵文冕似乎是第一次遇到她这么上道的弟子,看她时愈发顺眼,便说:“很好,如今与你相识,我也不算白来一遭,这场比试,我会大败而去,你且继续向上斗争吧。”
青鹤急忙挽留:“左护法,这比试大会机会难得,何不继续相争?”
赵文冕盯着她看了半晌,随后像是猜到了什么,自作聪明的勾起嘴角:“盛雪啊,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能够单挑元婴期的妖兽,便是实力无双,想让我与你过招?”
青鹤:“……”她也不觉得单挑元婴期妖兽就是实力无双了。
但青鹤的无语在赵文冕眼中便是默认,他就高深莫测说道:“比试大会虽然要求金丹期以下方可参加,但我自有法宝压低境界,我虽不能告诉你我的真实修为,但你看四周——”
青鹤配合地环顾过去,没明白有什么异常。
赵文冕自信道:“你看,周围没有一个人,那些围观之人都消失了,实际上我在你没有察觉的时候,我已带你进入我的幻境,如此,你可服气?”
青鹤:“哦~”
赵文冕满意地看她一眼,继续说:“我不在此地欺负你了,稍后你刺我一剑,我假装负伤离去便可,再往上,恐怕相思门会怀疑。”
青鹤就提剑,意味不明地笑:“左护法,当真让我刺你一剑?”
赵文冕笑,心想她最高不过是金丹期圆满的修为,被刺一剑又何妨呢。
他从容地点头。
“左护法爽气!”青鹤说道,“我若再推辞,倒显得我瞧不起左护法的实力了,如此,得罪了!”
下一瞬,青鹤就不留情面地向他刺去。
赵文冕有些看不清剑势,方才还挂在嘴角自信的笑容,在这一剑面前显得有些勉强。
“盛、盛雪你……”
青鹤没给他机会说出其他托词,这剑如雷霆万钧之势劈了过去,瞬间打破了他的幻境。
在旁观者眼中,便是两人蓦然陷入幻境中,但没过多久,那剑修便持剑刺破迷障,不仅打破了他的幻境,还打破了他的令牌,甚至令牌没能护住他的身体,让他飞出好几丈远,落地后又吐出一大滩血迹。
赵文冕想问,金丹期圆满的修士,一剑能把元婴圆满的自己劈到这个地步吗?
可怒气满盈抬起头后,看见的是青鹤的诧异、质疑、迟疑、最后化作钦佩的目光。
赵文冕:“……”
他好像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一句话——左护法好演技。
赵文冕看见青鹤暗自对他竖了个大拇指,算是坐实了他的猜测。
赵文冕暗暗握了握拳,最终吃了这口哑巴亏。
相思门的裁判错愕了半天,最后才宣布:“青鹤剑派,崔盛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