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陪你看窗边的花 第3章 理发

理发店面积不大，一共有三位造型师，每个人都是专业对口，舒姨的手艺更精湛一些，排她队的人多一些。

徐哥是一个月前刚到店里实习的，相比于其他两位上了年纪看着有特别多经验的，排他的人就少了好多。

这样工作还挺轻松的，工资照常发，一切都得慢慢来。

干他们这一行，说好听点是个艺术活，不能急。

徐哥从镜子的影子里看见后面排着的三两人，没着急，反而自得其乐的摆弄手里的活，宛如对待艺术品一样珍重。

他给石飞发顶均匀涂抹上染发膏，用发膜包裹严实后，石飞就自觉腾了个地方去一边等，下一个自然就轮到了天空。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少年起身措了一个位置。

“小姑娘先吧，我这开学得染黑发，要等的时间就长了。”

他的声音平平淡淡的，说出口的话就跟“今天星期四，天气晴。”一样窸窣平常。

好突然的待遇。

丁香小声啊了一声，她感觉今天被好运击中了，但还是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可是……”你已经等很长时间了。

“没事。”

女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天空打断了。

他应该是刚洗过头发，一股清香的洗发露的味道袭来，蓝发随意的耷拉浓密的黑眉上，好一幅纯良少年的模样。

许是头发遮挡了部分视线，男生随意的用手从前额插过，把蓝色的碎发撩起：“你先来吧，女孩优先。”

丁香眨了眨眼。

男生掀起前额的碎发，露出高挺的眉骨，面目视角随之提高，显的整个人面部骨骼更加硬朗，眉眼也十分精致，双眼皮上也一层厚厚的褶，少年感十足，张扬，又恣意。

他笑起来，眼眸柔情似水。

丁香没再推脱，轻声说了句谢谢。就坐上了美容椅，理发师把她的头绳摘掉放在她的手心。

接下来一切操作准备就绪，旁若刚刚的交流都没有发生一样。

店里吵闹的交谈声，客人不耐烦的抱怨声，手机发出的音乐声，来电铃声一切交织在一起。

或许再也见不到了吧。

丁香这样想着，付钱，踏出店门的那一刻，刚剪短的头发披散在肩上。

心里都轻松了许多。

街角的咖啡店的大红钟，针表转动的清脆声响仿佛晌午十一点多，耀眼的阳光争先恐后的一齐迸发。

她像往常一样，用手背遮挡住刺眼的光芒，眼前又恢复了清明。

……

天空长腿一迈走到石飞身旁，随手抽了个塑料板凳就坐下了。

石飞双手握着手机正在打游戏，一把青铜局，随即匹配的那种。斜眼见天空过来了，嘴上没闲住就随便扯了几句。

“天空，今天星期几来着？”

“周六。”天空的声音特别淡，就跟早上吃的水煮蛋一样。

不知道是石飞的话太密还是怎么，显的天空从嗓子眼蹦出几个字，特别珍贵。

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天空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不了解的人会觉得这人长的帅，特别酷，特别高冷，其实不然。天空这人骨子里还挺会照顾人的，想的多，顾虑周全。

虽然总是一副“如果你说那我会认真听，顺带发表一下我的意见”的鸟样，但石飞这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自己就加了层保护罩。

金刚的。

石飞也不在意，嘴上没个把门，时不时飙出一句粗鲁的谩骂，无非是嫌弃队友的技术太菜。

天空在一旁眼眨都不眨，只是默默戴上了一只蓝牙耳机。

再翻出一个音乐软件，播放，调大音量。

石飞：“……”针对我。

直到石飞又问了一个问题，天空眉目动了一下。

“你昨天睡的好吗？”

这问的正经算个关心人的话。

天空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又松开。半响才回：“还成。”

“......骗鬼呢。”

一局游戏结束，石飞把手机息屏，灵活手指的一甩，手机在半空转了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弯：“你脸上就差写上“睡眠不足”俩字了。”

天空淡道：“那是四个。”

“.......”

“管他几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数学不好。”

石飞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你自己看看镜子，看看你眼睛下面乌黑乌黑的，特别....特别沧桑，特别哀伤，特别...凄凉.....”

天空说：“还特别傻逼呢。”

“.......”

石飞被噎了一下。

“夸张用的挺好，明天就给你报名作文竞赛。”天空白了他一眼。

十七八岁的少年到也还是在乎自己脸的，他扭头对着镜子盯了两秒。

生硬的嘴角，显的特别冷。

只是一双熟悉的眼睛和他母亲如出一辙。

眼下确实有两道浅浅的乌青，倒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他昨天在石飞家二楼的客房对付了一晚。

也不是对付，房间很干净，床很软，软的他有点不知道腿怎么伸，手又该放哪，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就全是那一堆事，就跟一团浆糊一样，黏黏糊糊全都搅在一块。

昨天来建昌别院这来找石飞，没别的目的，投奔。

他没家可回了，他爸破产，他妈决定离婚，又打官司又是上法院的，整的特别麻烦。到今天还是没把这事定下来，双方都没说要他怎么办，哪待着都不舒服回学校也不成，就这么在他眼皮底下被通知转学了。

心里的气出不来他就觉的特别烦躁。

他妈早在两个月前搬出去，他爸整天在公司处理烂摊子，在那个不是家的空房子里待的他都要憋屈死了。

他坐在沙发上，一气之下扔了抱枕在地毯上，抓着手机就出来了。

……

“那到也不用，我还是谦虚一点，多给别人一些机会。”缓了缓，石飞的声音再度传来。

“呵。”

天空淡道：“那我得给你鼓个掌。”

“害......这话说的，再颁个奖也.....不为过，”石飞顺着镜子看到后面徐哥的身影起开后，那个小妹妹。

“诶？”

他疑惑的扭头：“天空，那小妹妹咋不打声招呼再走？”

天空显然也意识到了，余光往门口扫了一眼，小姑娘迈着轻快的步子，踏出门槛就走了。

他收回视线，说：“非亲非故的，没必要。”

“好像也是。”

石飞习惯性的抬手想抓抓头发，在指腹触到塑料发套的那一刻又悻悻的收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过那小妹妹竟然跟咱们同岁，还真看不出来啊，我以为就十四五呢.....啧,小妹妹长还真好看.....”

“别一口一个小妹妹。”天空说。

“为啥？”

“人家有名字。”天空懒散的掀起眼皮，把耳机摘下放回耳机仓里，转身坐到美发椅上。

石飞瞬间恍然大悟：“靠....我说哪不对呢？那小妹妹叫啥啊？我给忘了叫啥名，天空，叫啥来着？”

天空没理他。

“天空。”他喊，“你肯定记得，给说....说下。”

天空没动。

“空哥。”石飞用手做了个喇叭状。

空哥还是没动，徐哥倒是扭头斜了他一眼，义正言辞道：“石飞再喊就给我出去。”

“......”

石飞努嘴，哼了一声。

天空盯着镜子里徐哥在他头发上的金属工具看，统一的洗发露的清爽味道在上空飘飘荡荡，闻久了也是有些腻，呛鼻子。

挑染蓝发是上个月和石飞一起去的理发馆。

石飞染发是常客了，他也想染一个，最终选了深蓝色，和石飞不同的是他最终决定……挑染，没有全部。

干这种潮流的事，思想上接受的**不离十，可真到实处还是怯了胆，选了挑染。

上了黑色的染发膏。

天空脑海里闪过些碎片，短暂的出现女孩垂眸的样子，乌黑的发敛住脸上的神情，说话很小声像是稚嫩的雏鸟儿。

丁香花。

一种艳丽的娇嫩的花朵。

思绪飘飞了半天，恍惚间记住的只有女孩低垂着脑袋，白嫩的小手规规矩矩的放在两侧膝盖的样子。

肤色白皙的女孩似乎带着一身清凉，用洁白冷傲的百合形容像是更恰当。

天空弯了弯唇。

原以为只是擦肩而过，记住女孩的名字全然是意料之外的事。

却没成想，短短四个多小时，会再次遇见。

……

染完头发，两人踱步至狭窄逼仄的小巷内。

石飞听说这周围新开了一家游戏厅，这是一条必经之路。

天空单手插兜走在石飞的旁边，拧眉打量着周围斑驳的墙壁，觉得这再怎么也不可能会有游戏厅，心里的想法愈加笃定。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没走错路？”

“肯定没。”石飞舔了下嘴唇，说：“我跟着导航走的。”

——“叮咚。”

电量过低提示音弹了出来。

天空凑上前，抬眼一看，石飞手机上电量显示只剩百分之十五。

“你出来手机不充电？”

石飞解释：“不是，我充了。”

天空睨他，眼神里充满杀气，似乎在说“那现在是什么情况，解释。”

“......”

石飞：“真的，信我。”

石飞抖了下肩膀，心虚的往旁边跳了一步：“我不就是在理发馆玩了会。”

几个小时......也是玩会儿。

天空：“......”

天空没说话。

不做表情的时候，会显得他这个人很冷。

石飞咳了一声，认真想了想：“欸，这样吧，天空你在这等我会，我去刚刚那路口打听一下，来的时候我记的那有人来着。”

天空敛眉：“嗯。”

他的声音很淡，石飞踉跄着远离，生怕慢一秒血花就要四溅。

石飞跑着回去，天空也没闲下来，他低头看了眼腕表——下午四点。

时间还早。

就这么飘渺了一上午。

他单手插回兜，顺着石砖墙接着走，走了不过五十米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分叉路口。

天空站在中心位，蓦地想了两秒，没怎么犹豫就像右拐。

他的想法很简单。

右边不行就左边，反正来来回回不差这点时间。

把时间消磨在路上，就没有闲心去想那些烦心事了。

可惜，走了一路，还是想了一路。

……半点用没有。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人的争吵声音。

仿佛还有女生的尖叫声。

天空眉心一跳，蓦地加快了步伐。

越到路的前面，这声音越清晰，传进耳朵里的也就更真切。

真实到眼前出现小姑娘的身影。

是丁香。

被其他三个画着浓妆的女生围攻在角落。

天空蹙眉，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被纠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