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天见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窗外又开始飘小雪，雪花落在窗台上，无声无息，如同羽毛一般轻轻覆盖在每一处，仿佛进入一个白色童话。

房间内只剩一个男生静静坐着，久久没有动作，泪水滑过脸颊，悄无声息，良久，终于有了轻微动作。

顾祈安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手指还带着轻微的颤抖点开对话框，一点点滑，好不容易抑制住的眼泪又逐渐模糊了双眼，他和顾华焱的对话框，永远是顾华焱在发，他几乎从来没回过，最近一条回他的还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不缺。”

顾华焱发的消息几乎千篇一律，降温了，多穿衣服。在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最近钱还够不够花。最后一个问题，不管他回不回消息，顾华焱永远都会打一笔钱到卡上。

顾祈安从头翻到尾，泪水滴落屏幕，变得有些失灵，使劲用衣服擦了擦，屏幕变得有些花，水痕乱七八糟横在屏幕上，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天花板，半晌，慢吞吞拿过纸巾把脸擦干，又把手机擦干，点击联系人，拨打。

振铃响了很久，久到快要自动挂断。

“小安？”

“你在哪。”声音太过沙哑，对面没了声音，只剩下狂风席卷而过的呼啸声。

“你在哪？”顾祈安又问了一遍。

那边沉默了几秒，终于开口：“陵园。”

顾祈安猛然哑声，喉咙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遏制住，嘴唇无形张了张，又发不出声音，通话中只剩下无尽的沉默和狂风的声音。

“你来淮城过年。”顾祈安感觉自己声音哑的不成样子，奇怪又难听。

“小安，你和外婆好好过年就行了，爸爸公司还有别的事要忙。”

“你来淮城过年。”顾祈安又重复了一遍，“来吃晚饭。”

那边又沉默下来，在顾祈安第三次开口前终于有了回应。

“好。”

通话挂断，视线看向页面，直至熄屏，手机屏幕映出一双流泪的眼睛。顾祈安又抬手抹了一下眼睛，衣服袖口已经被浸湿了不少，姿势僵硬地坐了太久，起身时猛然晃了一下，眩晕感袭来，扶着沙发缓了一下才稍微好点。

脚步僵硬地开门，外婆正坐在沙发上，整个房间从里到外的安静，察觉到动静抬头看过来。

“他晚上来。”

外婆愣了一下，随后勉强勾起嘴角：“还是你出马好使。”

顾祈安说完就进了卫生间，冷水洗了把脸，又在里面待了很久才出来，他不能一直收不住情绪，收不住情绪只会让外婆越来越伤心，对着镜子深呼吸两口气，才走出去。

早就过了午饭时间，外面还在持续不断的飘着小雪，看到他出来外婆问他饿不饿，顾祈安摇摇头，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将近四点了。

微信消息一堆未读，随便挑了几个比较重要的回完就到厨房帮外婆一起备菜，平时他一进厨房就被骂出来说他捣乱，今天两人沉默地在厨房各忙各的，顾祈安最多只会洗洗菜准备准备配料，把所有东西准备好就被外婆赶出来了。

一个人沉默地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以前的画面乱七八糟地一起窜，天色已经暗下来，想着想着，突然想到顾华焱是不是不知道这里的具体地址，他从来没来过，顾祈安睁开眼，犹豫着拿出手机，思考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还没等他犹豫多久，门突然被敲响，顾祈安打开门，与门口的人面面相视，半晌，他移开身子让出一条过道。

顾华焱手里拎着好几个盒子，男生沉默地接过，帮他放到客厅旁边的地上。

“华焱来了啊，马上吃饭了，外面冷吧。”外婆从厨房探出头说了一句。

“哎，妈，过年好，还好，也不算太冷，我帮你端菜。”顾华焱换完鞋就往厨房走去。

只留下顾祈安一个人沉默地站在客厅。

餐桌上，外婆时不时问问公司怎么样，让他别太忙，少出差，没必要太拼，顾祈安始终低头默默吃饭，直到吃完饭，顾华焱忙着去厨房洗完了碗，沉默从餐桌移到了客厅。

“这次过年可以休息多久？”外婆问。

“明天上午的高铁。”顾华焱坐在沙发上显得有点拘谨。

“这么快？中午饭都吃不了吗？大过年的要这么忙吗？”外婆语气有点不满，“那你今晚住在这吧，明天吃个早饭。”

“没事不用，我随便找…”

“住这吧。”顾祈安突然开口打断，“睡我房间。”

顾华焱话被截断在嗓子里，转头看向坐在沙发里的男生，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就这样。”外婆说完站起来，“华焱陪我出去消消食。”

家里的房间基本就等于一楼一间大卧室二楼一间大卧室，相比于顾祈安的二楼，一楼算是勉强还有个小房间可以住人，不过里面基本算是外婆的第二个衣帽间了，看着两人出门顾祈安转身去了楼上先把澡洗了。

房间内的空调在不停运转着，想到等会和顾华焱睡一个床还是感觉有点小尴尬，顾祈安拿起手机认真回消息，将近一天没怎么看手机，宋行知发了好几条信息他都还没好好回。

刚回了一条消息，打电话立马打进来，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挂断，他嗓子太哑了，明显的不对劲。

【祈思妙想：我爸来淮城过年了，今天先不打电话了吧】

宋行知盯着这行消息挑了下眉。

【讨厌鬼：好。】

【祈思妙想：你今天干什么了？】

【讨厌鬼：跟舅舅一起在嘉哥家里过的年，人太多了，晚饭才刚开始。】

【祈思妙想：那你还打电话，去吃饭吧。】

【讨厌鬼：想你了。】

顾祈安轻勾了下嘴角，又听到楼下传来的动静。

【祈思妙想：不跟你说了，快去吃饭，我外婆回来了。】

顾祈安在床上等了好一会也没看到顾华焱进来，今天情绪波动有点大，这会躺着没一会困意就泛上来，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架，控制不住的合在一起，在睡着的前一秒，感受到床边传来塌陷。

眯着眼睛转头看过去，顾华焱抱了一床被子上床，察觉到他的视线，“吵醒你了？”

“没有。”

空气又安静下来，顾祈安这会睁着大眼睛看向天花板，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你和妈妈怎么认识的。”

突如其来的一句，顾华焱转头看了一下旁边的男生，不知道回想到什么，笑了一下。

“她帮别人追我，就认识了。”

“嗯？”顾祈安显然没想到是这个发展。

“她在大学干了好多兼职，最开始是帮别人跑腿给我送东西，后来不知道接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业务，帮别人送情书，帮别人约我。”

顾祈安侧头静静看着旁边的人，看不清，但能明显感觉到说这段的时候顾华焱是带着笑意的。

“所以那张纸条，是妈妈帮别人追你的时候写的？”

察觉到顾华焱视线后又补了一句，“在你房间，我看到了。”

顾华焱沉默了一会，缓缓应了一声：“嗯。”

“爸爸家里条件不好，基本属于寄人篱下，你奶奶去世后没有亲人管我，上大学的时候我也在勤工俭学，只是没有你妈妈这么累，大学时我就已经开始创业了，当时感觉这个女孩子很有意思，但是没多久就毕业了。”

顾祈安点点头，他知道顾华焱创业成功后很多亲戚都想着巴结。

“那你和妈妈还是挺有缘的，这么久还能碰到。”

这次顾华焱沉默更久，久到顾祈安快忍不住起身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

“不是。”顾华焱突然开口，“我一直有关注她，她毕业进的那家公司是我引荐的，那次酒会纯属巧合，是对方公司心怀鬼胎。”

“结婚后她也一直认为这段婚姻是因为有了你，才存在的。”顾华焱说完停顿了一下，“但是她很爱你，祈安这个名字，是你妈妈取的，祈愿你平安快乐。”

“我知道。”顾祈安看向天花板，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那些欺负妈妈的坏人，得到惩罚了吗？”

“当然。”顾华焱说完转头看向旁边，声音里带着哽咽，“小安，我知道这么多年对你关心不够，爸爸对不起你，我连我儿子对什么过敏都不知道。”

顾祈安偷偷把脸往下埋了一点，半晌才出声：“那你后来怎么知道了？外婆告诉你的？”

“不是，行知说的。”顾华焱伸手轻轻摸了一下男生的头发，“我一直记得你妈妈说过的话，我们的儿子只需要平安快乐就行了，所以以后，不管你想干什么，出国留学，还是学什么专业，爸爸都听你的，你只要干你自己想干的事就行了。”

顾祈安把头别过去，脸埋在那只手上，半晌，又别扭地转回来，闷声闷气道：“睡觉吧。”

寂静的窗外，只有昏黄的灯光独自立在风雪中，察觉到旁边男生呼吸逐渐平缓绵长的时候，顾华焱才缓慢把手收回来，静静看向前方，室内黑漆漆一片，只剩细微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