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贞全跟在周缪海的后面,悄咪咪地尾随,无奈大腿使不上力气,他实在撵不上周缪海的步伐,不一会就跟丢了。
跟府里的下人打听了下,才知道王爷去了书屋——竹阁。
到了竹阁,齐贞全的两只腿都要打颤了,这叫什么事嘛,本来想着到了王爷府,自己能够大休特睡,没想到遇到这一档子事。
齐贞全走近竹阁就听见竹子被砍的“咔擦”声和竹叶间相互摩擦发出 “簌簌” 声。
砍了没几下,发出一声清脆的“砰”,竹子被人砍断了。
齐贞全猫在拱门一侧的八角窗向里看,汤王周缪海正在用剑发疯般砍着院子里的小琴丝竹林,细竹子一剑下去就断了,粗点的还要多砍几刀。
齐贞全默默地偷看了几眼,就一屁股坐在墙边的石头上歇歇脚。
汤王府里造型奇特的石头到处可见,坐在这种石头上,有一点硌齐贞全的屁股。
再过了会,院子里的周缪海终于发泄完了,砍得全身都发热,把剑随手一扔,拍拍身上的碎竹叶,去亭子里坐下喝茶,消消渴。
听到没动静了,齐贞全探出一个头,又从八角窗往里看,院子里小琴丝竹林可算是彻彻底底地被糟蹋透了,到处都是竹子的残肢断臂,只有零星几个'光杆司令'杵着。
将目光一转,齐贞全冷不丁和原涛的视线对上了,原涛那厮表情也不是很好。
主子高兴,原涛就跳圈打转,主子难过,原涛就低眉垂耳。
齐贞全偷看的时候老是明晃晃地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圆脑袋,原涛不想发现他都难。
齐贞全朝原涛抛了个媚眼,朝着他无声地笑,缓解一下此刻有些紧张压抑的气愤。
竹阁里的闲杂人等早就被疏走了,只有原涛这样的贴身侍卫以及府里的李管家才能在汤王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侍立一旁,静静地陪着他的主子。
从发现齐贞全偷看,原涛的脑袋里就简单地有个想法,要不让小全子在王爷面前,再唱几曲歌谣吧,王爷坐车路上可爱听了小泉子唱了。
他们这些侍卫、下人和镖师们在漫漫行车路上也爱听齐贞全唱歌,就靠小全子给大家伙解解路上的乏。
齐贞全的歌词、曲调都是原涛闻所未闻的,陌生极了,但又很别致很好听,问是哪里的曲,小全子会笑着回答是家里传下来的乡歌。
就算小全子不当他们王爷的义子,也能够凭着他的这些好曲赚上一桶金。
原涛端站在王爷旁边,脑子里神游着。
齐贞全见他干爹情绪稳定些了,于是站在拱门处,躬身道:“爹爹好,听说爹爹生气了,全儿前来安慰安慰爹爹。”
周缪海勉强勾起一抹笑,道:“全儿你腿伤还没好利索,快进来坐下吧。”
“是,爹爹。”齐贞全走到离周缪海最近的石凳上坐下。
“全儿怎么知道爹爹今天生气了,谁说的啊?”周缪海把石桌上的果盘糕点推向齐贞全哪里。
齐贞全笑呵呵地回答:“没听谁说,全儿自己听到的,还好那时候全儿离府上的兄长弟弟有点距离,不然我也要被爹爹罚抄《论语》十遍了,可吓死我了,全儿当了几个月的野人,毛笔杆子都不知道怎么拿了。”
说完,齐贞全装作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用手拍拍自己的胸口。
“哦,哈哈哈,你山匪都不怕,害怕我罚你抄书。”周缪海被齐贞全搞怪的模样成功逗笑,”爹爹那时候没看见你在,我当是哪位多嘴的婆子跟你说的”
正待齐贞全要继续说话的时候,下人插进来一句话:“禀告王爷,王妃求见。”
“不见,不见,本王不见她,让她回自己屋里待着,要是不肯走,你们就拖她回去!”周缪海的音调再次拔高,眉间的不悦显露。
“是,王爷。”禀话的下人瞧着王爷的火气又要上来了,赶紧撤退。
周缪海情绪又开始不稳定了,齐贞全这时候抬手给周缪海顺顺背,顺顺气道:“爹爹,别气了,小心气坏身子,不然我可就倒霉了。”
“爹爹生气,跟你倒霉有什么干系。”周缪海的注意点又被扯到齐贞全这里。
齐贞全道:“书上说人生气生多了,损伤身体,爹爹今天把竹林都砍了,可见爹爹这次生气生得特别大,爹爹你要是身体不好,就等于我不好了。全儿可是希望爹爹一直开心快乐,身体健健康康的才好。”
周缪海道:“全儿的这份心意爹爹知道了,有你在,还能哄哄本王开心,不像一个人,非得把本王弄得这般生气才肯主动来找我。”
说曹操,曹操又到了,下人又来禀报:“禀告王爷,王妃在门前跪着不起来,说是要见王爷一面才肯起来。”
周缪海皱眉道:“跪,让她跪,我看她能跪到什么时候。”
“是,王爷。”
周缪海又往嘴里灌了一口茶,他现在的情绪要比之前好多了,不会动则发大火,殃及池鱼了,毕竟在孩子面前还是要保持住自己体面的形象。
齐贞全道:“全儿斗胆想说一句。”
“但说无妨。”
“爹爹和母妃平时就会这样吵架嘛?”
周缪海摇摇头道:“不会。”
“那爹爹和母妃吵架后,会怎样和好啊?”
“和好?嗯,我不跟她一般见识就和好了。”周缪海嘴硬道,“她是本王的女人,凡事都该是她给本王低头才对。”
周缪海对着齐贞全瞎说,这还是王妃第一次在他面前低声下气,他都想苦笑了,为了那个男人,身上的傲气都没了……
齐贞全再道:“爹爹,我才到府上不久,不知道你和母妃之前是如何相处的,不过全儿认为,父王和母妃夫妻之情八年有余,就算是陌生人,感情到现在也是很深厚了。有什么话讲清楚就好,不要多生误会。
何况父王这么爱母妃!我跟父王睡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听到父王说夜话,喊的是兰心,我今儿才知道,这就是母妃的名字……全儿错了,不该乱讲话,爹爹莫怪。”
齐贞全看到周缪海神情不自在,脸发红,就赶紧认错道歉。
从讲'何况父王这么爱母妃!'开始,周缪海的神情就有些绷不住了,他这个义子怎么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敢说,声音还不小,果真童言无忌。
一旁的原涛还是年轻了,压不住自己桀骜不驯的嘴角,忍住没出声,钱管家脸上看不出多大的变化。
周缪海正待说些什么,下人又上前禀报道:“禀告王爷,世子也在外面和王妃一起跪着了。”
“行,知道了,不见,本王今天不见任何人,谁跪都没用。”周缪海有点不耐烦了。
跟柳氏吵完,周缪海就不想见自己的王妃,他心里因为这事堵着难受,即使平日里再和善,对于这种事,是个男人都要脸,他今日就是存心想让王妃吃点苦头,即便这苦头是王妃自己讨来的。
周缪海不再管跪在门外的母子俩,反而对齐贞全道:“全儿会下围棋嘛?”
“不会,阿爹。”齐贞全其实是会的,从小就会了,海上开船大多数时间都是无聊的,只要一有空,齐贞全就会看书,玩点棋牌游戏,或者是听歌,唱歌之类的。
“爹爹今日有空,来教教你下围棋吧。”周缪海身边的钱管家听到这句话,赶紧去王爷书屋,把一副棋子和棋盘取来,摆好在石桌上。
……
齐贞全先是假模假式地跟着周缪海学了一会,学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和周缪海对弈。
第一把,齐贞全故意放海。
第二把,齐贞全放掉了一个水库。
第三把,齐贞全放掉一个小河。
第四把,齐贞全不放水了,认真起来,输了。
第五把,第六把,第七把,第八把都输了。
下棋期间,齐贞全还给柳氏和他的弟弟周文隽求过情,一说这个,周缪海就会垮脸,索性不管这些了,一心一意地陪他干爹下棋。
连输四盘后,直接把齐贞全的好胜心给勾出来了,棋逢对手,一时间也不管什么分寸了。
现在正式下到第九局,周缪海心道全儿进步太神速啊,这才几轮啊,让他都有点不知道把棋子落到哪,才能赢他。
果真后生可畏啊!
正待周缪海犹犹豫豫,举着旗子不知道怎么下才好的时候,又又又来下人禀告事情了,不过这次下人的神色可是十万火急的模样,大声道:“禀报王爷,王妃她,她晕倒了!”
周缪海听到通报,麻溜地撂下棋盘,脚步匆匆地走着。
齐贞全看着干爹的背影,心里想,他这干爹是不是古代的高级舔狗啊?真可谓自古富贵出情种啊!
王妃心里爱别人,不爱自己的老公,这不就是精神出轨嘛。
害,算了,夫妻之间的这些事,就算是黑脸的包青天来了都脑阔大,自己知道的少,就不乱揣测了。
却说,在自家王妃晕倒在地,周围的丫鬟们一脸不知所措的时候,周缪海直接把王妃柳氏抱起来,边跑边吩咐身边的钱管家传大夫来。
人群聚聚散散,落下了一个小主子——周文隽。
周文隽跪着的时间也很久,母妃柳氏晕倒在地,他起身想要去扶都困难。
刚有起身的动作,就被膝盖上的麻劲给弄趴在地。
身边的小厮青团及时地接住周文隽,让他不至于摔倒在地。
齐贞全走到周文隽面前,两眼笑眯眯道:“阿弟,我们一起结伴走吧。”
周文隽抬头看向齐贞全,轻声道:“是,二哥。”
齐贞全低头看周文隽,在这个角度,周文隽和柳氏很像,睫毛又浓密又挺翘,特别好看。
周文隽长得像柳氏多些,皮肤白白嫩嫩的,鼻子、眼睛、眉毛……样样好,就这副脸蛋胚子,不用多说,日后必定是个远近闻名的俊俏少年郎,和他不分伯仲,齐贞全在心里暗想着。
周文隽在地上缓了会儿,想要自己起身,才起来一截儿,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齐贞全见状,又忘记自己的腿伤了,连忙蹲下想要把周文隽背起来。、
也是无奈,齐贞全一弯腿就要跪下来的毛病还没好,又是“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今早,跟在周文隽身后的小厮和丫鬟们都知道咱府上这个齐小少爷是得了'跪病',看齐贞全一弯膝盖,就赶紧向四周躲开。
别傻得冒烟了,敢站在跪着的主子面前。
齐贞全内心很是无语,都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跪两次了,下回他骑马可要悠着点了,再也不能骑久了。
周文隽见齐贞全想要弯腰背他失败后,对身后的毛团吩咐道:“毛团,你去将我二哥背起来。”
“是,少爷。”
周文隽也不逞强了,让青团把自己背起来
周文隽和齐贞全都被下人背着。
俩人眼光一对视,双方都有点想笑。
一个人出丑是很尴尬的,俩个人出丑就是有一丝搞笑。
空气中淡淡的尴尬也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