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人入职培训的时候摸过手枪。”回忆起那段每天都累瘫在床的痛苦时光,我忍不住蹙起了眉,“但是射击场的教练在我学成之前就绝望了,最后只给了我三句忠告:不要走火杀了自己。瞄准同伴以外的人。以及……遇到危险就跑。”
听完后表情并无多大变化的医生置以评论:“很受用。”
我却哭笑不得。因为我那为期一周的师父绝对不是在说什么隐喻。
“跑”是字面意思上的跑,迈出双腿,而不是放弃什么非理智的战术硬扛。这话翻译一下就是:你小子如果敢动枪就死定了。不知道是不是拜师父的嫌弃所赐,自那之后,我对枪械类更加敬而远之,潜意识里觉得练好跑步才是活命的最大关键。但是显然,体弱如我,耐久类运动完全K.O.,就连师父最后那么一丁点的教诲我都没能遵循。
“实战中我不会用枪。”我总结道,“但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我有一把特殊的黑伞,可以当防身的武器。”而它现在正躺在行李箱里。
医生没再追问,继续朝前走,只是上车前又叮嘱了几句:“我还是会带上猎枪……野外的夜晚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千万不要单独行动,也不要离开射程范围。”
“明白。”我钻进后座系上安全带,有些意外对方竟还没有放下心来,虽然多半是出于关切。看向窗外,陌生的街道渐渐飞驰而去,分明是第一次见到的景色,我却对此有种习惯了的麻木。因为工作,为了工作……我不得不去到这些地方,不是同一个,又总是同一个,路在延伸,延伸的还是路。可如果不是路的话,出现在前方的会是什么呢?荒漠?大海?地洞?悬崖?诸如此类的种种变体?我有持续奔跑并将它甩在身后的办法吗?在它来得及生长出更多的路之前,在终点出现之前,以更快的速度超越,更快更快……然后那无法具象的画面变成了一团静止的空无……连雾都不是。
被雪覆盖的土地愈发空旷,屋舍零星。空调和引擎主宰了铁皮车厢。那种阻塞不前的感受仍持续在我胸口膨胀,而吸入肺里的暖气把它压迫得更加致密。终于在某一点,脸颊发热,烦躁虚张的勇气轻而易举地越过了名为怯懦的线,让我斗胆直接倾吐了心中的郁结:“我不会成为您的累赘。”颠簸的沉默中汇入了我的声音。不知为何,我觉得这时候我能够说出内心真正的想法,尽管日后必定会后悔。旅途的劳累总是逼我神志不清地跳崖:“若有任何顾虑和需求请您直言。我不是仅仅为了提供血液而来到这里的。焰,我们会一起带回‘宝石’。”
也许是没有料到我的发言,就连司机都忍不住好奇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又瞥向副驾驶座的弗莱明。毫无疑问,医生是更惊愕的那个人。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放声笑了起来。
“抱歉,让你产生了误会。其实早在出发前就有人让我不要太担心你,但因为是那个男人,我只当其是句戏言。但我完全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卡斯帕尔,我十分需要你的帮助,也由衷希望你注意安全。”
“等等、谁?”我一头雾水。
“主教。”意料之外的名字从医生的口中吐出,“他只简单提到了一句,但令人印象深刻。我花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见到卡斯帕尔你以后,我或许有一些理解了。”而后医生一板一眼地转述了那句话。但完全无碍我想象柯林原先轻佻的语气:“‘绵羊也是有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