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海物语 第21章 蜂鸟之花（4）

医生的话语，就像人们伸出接住坠落之物的手，多少次，天真至诚企及极限的尝试；但是我把那团毛球掐死了，合拢的掌心像铁圣母的刑具，那粒芝麻似的眼珠自眶中鼓起，再也映不出花蜜的颜色，像石冷去——

“预言是不可改变的。”

不过一秒我就背叛了对方的请求，冷静到近乎刻薄地宣读着死亡通知。我不想欺骗这个人，也不想放大盲目的乐观情绪，但焦急的良心催促着我再说些什么：“也许那只是个普通的梦……”

医生笑了笑，没有马上接话。他回到座位上，拿起手边那本被搁置了的书，刷刷往前翻动了几页，低声念道：

“每当我追溯自己的青春年华时，那些日子就像是暴风雪之晨的白色雪花一样，被疾风吹得离我而去。”

我知道这是句引用，但我并不知道它出自哪一本书。于是医生看着木讷的我继续说道：“我的□□，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卡斯帕尔，有机会的话，我们再详细聊聊吧。”年老的男人垂眸看向纸页，眼底流露出的温柔就像是在缅怀一个故人，在那里面，我没有看到任何**的影子，只有深深的仿佛要陷落其中的追忆，让人不敢冒昧惊扰池水般的幽思……

您也已经失去了至爱之人了吗？我亲自埋葬了这个不合时宜的疑问，连同着龙玄的墓和蜂鸟的新坟。飞机上，我们彼此间没再说一句话，但命运却把我们的距离在死亡的寂静中拉近了，早在这份工作之前，我们就同是悲剧的奴隶，而供词之曲折，不得不从一部长篇小说的开头说起：一个面朝大海，没有雪落下的声音的地方。

“怎么样？你们到安克雷奇了吗？”

落地后一关闭飞行模式，就收到了拓也算准时间发来的消息。简单报了个平安，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揣，我就和医生准备入境。等到行李盘等箱子时，我才有空戳开新提醒，拓也传来了一张乐队的彩排近照：黑沼鲤司十分不情不愿地被比剪刀手的青年搭着肩合照，背景里的空音穿着驼色长裙一如既往笑容甜美。说起来……明天是周四吧。

“抱歉，LIVE没法来了。”手冷，打字不太利索。

“没事，还有下次。明天的表演传你多机位高清视频。”

“希望酒店网速过关。”然而发送出去之后我才惊觉自己对于接下来的行程一无所知，只是莫名坚信医生会把一切安排妥当。

“慢我就帮你去隔壁偷。”

“高材生不要知法犯法。”

“没劲。”

“赶紧排练吧。我拿到行李了，要走了。拜。”

没时间再和拓也插科打诨，这边好歹也在出差途中。走向出口的路上，芬·弗莱明主动靠近说明工作流程：“会有人开车送我们到附近的渔村。提前租了那里的民宿和小型飞机。如果天气情况好的话，我们今晚就出发去苏西塔山山脚。”

“今晚？”我有点难以置信。在长达十一个小时的飞行外加长途车程后还要继续马不停蹄？

医生满脸歉意，“时间拖得越久，已知的定位信息就越不准确。这两天是晴日，或许还可以通过脚印追踪。当然也有可能已经太晚了，‘它们’早就离开了湖边。”

“如果目击情报无法参考了怎么办？”我担忧道。

“只能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去找。”医生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简单，“询问村民、翻看新闻、过滤社交网站上的只言片语……”

“这听起来很似曾相识。”我想起那些阅读到眼睛发涩的夜晚，“我上一回也是这么干的。”

“……或者寻找受伤的驼鹿和其他动物。”

“其他动物？”我好奇地问道。

“阿拉斯加狼或者还没冬眠的棕熊。”医生答。

“那还是驼鹿吧。”但印象里那也是种不太能惹的庞然大物。

弗莱明点了点头，然后很平常地说出了一句让我一时没回过神来的话：“卡斯帕尔，你会用枪吗？必要的时候你可能需要它用来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