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见太子,是夜色中,他被群狼包围。尽管身处险境,京都来的太子却并不像那些纨绔子弟一样吓得躲在侍卫后哭爹喊娘,而是与众护卫一道背靠背,拔剑迎向狼群。
夜色中,他面色紧绷,目露坚毅。
戚明月意识到,太子和她想的不一样。
驱逐狼群后,她护送太子一行回城,清晨路过小溪,她便忍不住去洗脚,西北夏日的清晨,水是冷的,风也是冷的。
她洗完脚打了个喷嚏,太子便把他的披风盖在了她身上,就在那一刻,戚明月闻到了淡淡的清茶味。
戚明月揪着衣带,慢慢合上了眼。
戚明月睡得早,醒得也早。她算不准时辰,但见月亮高悬西边,估摸着此刻刚过寅时。
戚明月睡不着,便打算去营地外围练一套刀法。她走到营地外围,却发现有一人从不远处的林子走出。
那片林子,正是昨日傍晚戚明月和朱行景去采草的林子。
戚明月原地站定,只待那人走近。片刻后,她认出那人是李华。
李华也看见了戚明月,朝着她坐过来,脸上是憨憨的笑:“戚姑娘,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睡醒了,便随便走走,李侍卫,你去林子那边做什么?”戚明月好奇问。
李华挠挠头,一副羞赧模样:“没什么,就,过去……咳。”他一副不好多说点模样,戚明月看懂了。
戚明月哦了一声。
李华嘿嘿道:“戚姑娘,那我去休息了,时辰还早呢。”
戚明月点头。
待李华离开,她回头望向营地另一边。在营地另一侧几步远处,有一片灌木,其他侍卫们解手都去那片灌木林。
而李华却舍近求远。
戚明月走到营地边,抽出短刀,练了一套刀法。
末了,她收刀转身,便对上了朱行景的目光。
他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袭素色青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俊出尘。
戚明月方才已经听到了脚步声,这会儿转身见到他并不意外。
她冷笑一声,张嘴熟练地嘲讽:“我但是谁这般鬼祟猥琐,原来是废太子呀。你这般偷偷摸摸来看本姑娘,是几个意思?”
朱行景面色无波:“并非鬼鬼祟祟,我听到你起来了,特意过来找你。”
“半夜三更找我?”戚明月咋舌惊讶:“莫非废太子是想坏了本姑娘的清誉?心思可真够歹毒的啊!”
“……”朱行景面露无奈,他走进戚明月,低声道:“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戚明月斩钉截铁:“不能。”
见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朱行景也不拐弯抹角了:“戚姑娘,我身陷险境,周边多有麻烦。我知道你艺高人胆大不惧怕这些,但我身边之事远比你想的复杂。你是戚总兵之女,若是卷进来,只怕会给戚总兵带来麻烦。”
戚明月像是听笑话:“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赶我走吗?你以为我会上当吗?你想让我走,我骗不走。这一路到南州,还有半个月,你就好生受着!”
朱行景皱眉,语气忍不住带了几分严厉:“戚明月,你不该这么莽撞!你可知……”
“闭嘴!本姑娘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戚明月打断朱行景,随即一脚踹向朱行景的膝盖窝,朱行景猝防不及,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藏在帐篷背后的谢岑忍无可忍冲出来,对戚明月怒目而视:“戚姑娘,你怎么能……”
戚明月抱着胳膊一脸坏笑:“这可是他自找的。他三更半夜凑上来,又对我直呼其名,你去说说,哪个正经人对姑娘做这种事?我只踹他一脚,没把他腿打断,还不够善良吗?。”
谢岑气得要呕血了。
戚明月却看也不看朱行景一眼,扭头就走。
等谢岑再去看朱行景,朱行景已经自己起来了。他走到朱行景身边,一脸粉粉:“殿下,你没事吧?戚姑娘太过分了。”
朱行景随手拍了拍衣上的尘土,抬眼望着戚明月的身影,目光幽深。
“殿下,我知道您对戚姑娘心怀愧疚。可戚姑娘却半点不体谅您,您若是继续忍让她只会让她得寸进尺。”
朱行景摇头:“无妨。”他沉静的脸上露出几分思虑,而后也不再理会忧心忡忡的谢岑,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
天蒙蒙亮,众人各自啃了两块硬饼子,而后继续赶路。
戚明月在队伍前面,李华跟上去道:“戚姑娘,今日中午翻过弯月山,晚上可到落月镇。”
戚明月纳闷:”我先前看过地图,从此处去落月镇有一条近道,而取道弯月山是绕路了,为何舍近求远?”
“戚姑娘有所不知,之前在小壶镇的时候,驿丞告诉我,前阵子这一带春雨不断,前往落月镇的官道有一段被雨水冲断了,所以需要绕行弯月山。”
戚明月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幸好李侍卫早就知道这件事,否则我们就要走冤枉路了。”
李华神色愧疚:“本来这件事我早就该告诉戚姑娘,只是这几日忙忘了。”
“无妨,我现在知道也是一样。那你便通知其他人一声,我们绕道弯月山。”
很快,众人便得知要绕道弯月山,其他侍卫听从李华指令,并无异议。
谢岑却有些疑惑:“在小壶镇我也去过驿站,怎么没听过此事?”
“但是驿丞向宋千户禀报此事,恰好我在旁边听到了。驿站其他人大约是并不知道这件事。你没听到也不足为奇。”李华解释。
谢岑便不在多问。
随后,在李华的带领下,队伍绕行弯月山。
因为这一段山路陡峭,骑马不便,众人便牵马前行。谢岑陪着朱行景走在队伍中段。
而戚明月不知何时溜到了朱行景身边。
这让谢岑警铃大作,女霸王一向喜欢跑在队伍前面,眼下却靠近殿下身边,难不成又想羞辱殿下了?
女霸王果然没有让谢岑失望。
她把自己手中的缰绳往朱行景手中一扔:“牵好本姑娘的马。”
谢岑看得额角跳动,他伸手过去:“戚姑娘,你的马我来牵。”
戚明月阴阳怪气:“一边去。我就要他牵。从前都是别人给他牵马,今日他也尝尝给别人牵马的滋味儿。”
“不就是牵马吗,谁牵都一样。”
“我就想让他牵,咋的了?”戚明月扬起下巴,一脸轻蔑。
“你就是欺负人!”
“对啊,我是欺负人了,又怎么样?废太子就没欺负过人吗?”戚明月叉腰,和谢岑大吵。
这一路过来,戚明月和谢岑时不时就要吵架,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纷纷牵着马从他们身边走过,就连朱行景也默默牵着两匹马走到了前面。
谢岑值得咬着牙牵着马追了上去,戚明月手里卷着一条鞭子,一脸坏笑跟在两人后面。
“不服气啊?有本事去京都告状啊,我不过是让一个庶民牵马,即便是皇上知道了,也只会说我做得好。”
“倒是你啊谢岑,你一个东宫侍卫,怎么就混进锦衣卫了呢?这事皇上知道吗?你说皇上知道了会怎么想?你难道不觉得你的脑袋有点松吗?”
前面的朱行景叹气:“戚姑娘,谢岑的事情还请你高抬贵手。他在我身身边侍奉多年,只是放心不下我,才会跟随而来。”
戚明月啊了一声,然后慢吞吞道:“那你说晚了。我前两日已经写信给何御史了。过几日,何御史应该会在朝廷弹劾此事吧。也不知道皇上震怒之下,谢岑的脑袋还保不保得住呢。”
谢岑只觉得脖子一凉,顿时心如死灰。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他回头恶狠狠瞪了戚明月一眼:“我为公子而死,死而无憾。不像有些人,狼心狗肺,毫无人性。”
戚明月被谢岑骂了,半点不恼,反而哈哈大笑:“你有人性,可惜马上要做鬼啦。谢侍卫,你放心去把,我会好好照料你家公子的。”她故意狠狠咬重“照料”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