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大夫来了。
但大夫也束手无策。
老大夫:“这位大人的确是中毒了,可小民惭愧,也无法诊断他中了什么毒。”
“能解毒吗?”戚明月问。
“虽无法针对解毒,但我可开些药方,慢慢排解病人体内毒素。病人体质不错,方才又服用了解毒的药丸,约莫喝半个月的药就可以恢复。”
见宋河的确无生命危险,戚明月放心了,否则宋河死在这里,事情可就复杂了。
“那他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戚明月又问。
“看这位大人的情况,明日便可醒来。”
“好,那有劳大夫开药方。”戚明月说罢又看向李华:“取药煎药之事你亲自去做,不可再出任何纰漏。”
李华心神一定,立即抱拳道:“是!”
戚明月又道:“宋千户如今昏迷,那便明日等他醒来再做决断。谢岑,今夜巡视防护便由你来负责。”
谢岑虽然对戚明月有芥蒂,但此时也愿听她调派:“是。”
客栈掌柜、店小二、厨子一干人早已被看押起来,对于审讯之事,戚明月并不在行,便又看向朱行景:“你去审讯众人,调查一下这件事。”
废太子对此并无异议,即刻点头:“嗯。”
朱行景先后审问了两个厨子、三个店小二、还有掌柜,并未发现异常,而后朱行景又命人去这些人的屋子搜查,也未发现任何线索。
戚明月闲着无聊,便跟在朱行景后面当尾巴,缀着他看了一路,结果忙活到亥时,什么也没有查到。
戚明月打了个哈欠,望着朱行景满目鄙夷:“废太子,你不行。”
“……”朱行景温和的脸色僵冷了两分。不知为何,这一次他不想无视戚明月的挑衅了:
“戚姑娘为何这么说?”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闹腾了一个多时辰,审问了四五个人,结果呢?什么也没查到。”戚明月叹气:“我还以为你当过十几年太子,多少有点本事,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戚明月逮着机会就要奚落朱行景。
朱行景扬唇浅笑:“姑娘说错了。什么也没查到就等于查到了。”
戚明月皱眉:“什么意思?你让我猜谜呢?少来这套,快说。”她语气凶巴巴,仿佛朱行景再让她猜谜,她就要动手打人一般。
朱行景只得直接道:“毒一定是有人下的。不是客栈原本的人下毒,就是客人下毒。”
而今日这家客栈被宋河包下了,客栈内的客人,只有几十名锦衣卫以及戚明月、朱行景。
戚明月瞪大眼:“是锦衣卫下的!”
想想也是,小壶镇有驿馆,宋河挑选这家客栈是临时决定的。幕后之人又如何提前得知宋河会让朱行景住客栈呢?
所以下毒之人,便在住这间客栈的几十人内。
“我已让谢岑录下了客栈内三十六名锦衣卫姓名,等宋千户醒后,便交由他处置。”
戚明月纳闷:“你为何不直接揪出凶手?”
“这不是我该做的事。”
他以废太子的身份,揪出想要毒害他的人,在皇上看来,就是他贼心不死,想要借着攀咬其他人的机会,东山再起。
皇上素来疑心慎重,此时的他,不能再有任何举动。唯有“安分守己”,或许还有一份生机。
戚明月面露疑惑,不过她很快想明白了:“也是,你一个庶人,管这些干什么。”
她打了个哈欠,“我去睡觉了,这些事情,明日再说。”
戚明月正要上楼,却又折返回来,手指朱行景:“你,跟我来。”
“……”朱行景一袭白袍,清风霁月,仿若仙人。他冷冷看着戚明月,纹丝不动。
“你先前不是说,今日凭我处置。今日还未过完呢。”戚明月眨眨眼:“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
月光下,她漂亮的杏眼波光闪动,若非说出这等下流话,那也算是一位绝代佳人。
可惜,佳人长了张嘴。
最终,朱行景还是跟着戚明月进了房间。
进了房间,戚明月便吩咐朱行景去点灯。她自己则走到里间,往床榻上一躺,然后抬起一条腿:“朱行景,过来。”
朱行景叹了口气,他走入里间,却并不靠近床榻。他盯着戚明月抬起的一条腿,脸色明灭不定:“……你做什么?”
她一个女儿家,三更半夜的,就这样大咧咧的躺在床上,向他伸出一条腿……
她难道是想来真的?
不行。
朱行景皱眉,正要开口训斥,躺在床榻上的女子不耐催促:“愣着做什么,还不伺候本姑娘脱鞋?”
朱行景一怔,不过片刻后他又恢复了从容之色。他缓缓靠近床边,一手托起女子的脚,一手去去除她的鹿皮靴。
鹿皮靴落地,她足上裹着一双白袜,并没什么味道。
朱行景低头看着跟前的一只足,忽然想起了七年前的一桩往事。
七年前,他奉旨去西北边境劳军,那时他年少气盛,不知草原凶险,带着侍从去草原骑猎,直到天黑方才往回走。
不料,路上遇到了狼群。
他随行只有八名随从,而群狼在夜幕的掩护下,显然占据优势。
侍卫们想拖住群狼,让他先走。朱行景却坚持留下,让六人背对中心,与狼作战。
他们勉力支撑,想着只要挨到天亮便可获得生机,在最艰难的时候,戚明月像是一团火一样出现。
她骑着大马,迎着星光,高举火把,率着一队将士气势汹汹奔腾而来,狼群瞬间溃逃。
当她回首看他时,漫天星辉都成了她的陪衬。那一幕,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里。
回城的路上,天蒙蒙亮时,他们路过一条小河,戚明月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脱鞋洗脚,她还得意洋洋向他炫耀:
“军中将士十个有十个脚臭,只我一个脚不臭,厉害吧?我呀,每天都会洗脚的。”
“喂,你盯着我的脚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戚明月一脚踢在朱行景胸口。
“你该不是想舔我的脚吧?”想到这里,戚明月笑得一脸恶劣:“虽然有点恶心,但被废太子□□,说出去还挺有面子的。”
“……”朱景行把视线从女霸王的脚上移开,目光落在戚明月脸上,目光有些微妙。
他默默放下戚明月的左脚,又抬起的她的右脚,为她脱下皮靴。
“你不洗脚吗?”他问。
“当然要洗呀……我要你为我洗脚。”戚明月马上改了主意。被人□□太恶心了,她有点接受不了。但让废太子给她洗脚这个主意不错。
这份羞辱,足够让他铭记在心了。
“好。”
废太子居然一脸淡然的答应了。这让戚明月大感意外。
朱行景随后便让人端来水,他亲自把水端到床边放下,蹲下身体,一膝跪地,挽起衣袖,亲自为她除袜洗脚。
奇怪的是,明明是如此卑微的动作,他却做得从容不迫,神色淡然,仿佛这并不是一件耻辱的事情。
戚明月心中大震,她低头仔细打量着朱行景的脸,企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隐恨与悲愤。
但没有,一点都没有。
他平静悠然的样子,就仿佛在给自己的老娘洗脚一样,心静如水,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