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明淡然的脸上僵了一瞬,他盯着戚明月,目光逐渐复杂起来。
戚明月声音扬高:“没听见吗?废太子,本姑娘让你把衣裳脱了!”
朱行景面色终于有了几分严肃:“戚姑娘,这恐怕不行。”
戚明月嘿嘿一阵坏笑:“怎么就不不行了呢?方才明明是你自己说,今日任凭我处置。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但这件事不行。我虽然是庶人,但还是大华百姓,你即便是戚总兵之女,也不能强迫民男。”朱行景一脸正色,似乎在嘲讽她这个不要脸的贵女强抢民男。
戚明月气急败坏。她可没打算这么做。
她是不太要脸,但也没那么不要脸!
戚明月有点恼羞成怒,瞪着朱行景就骂:“你都落到这个田地了,竟还这么自作多情,谁要强迫你,真是不知羞。”
被骂的朱行景像是松了口气般:“那最好。”
戚明月更气了。
见鬼了,当初他是太子,他是君,她是臣。她拿他没办法也就算了。
如今两人地位反转,她竟还被一个庶人气着?
戚明月于是冷笑一声:“哼,这世上比你好看的男子多的是,以我的身份,根本用不着强迫。”
朱行景像是丝毫不在意,他淡淡笑着:“自然。姑娘的容貌与权贵,足以让他人趋之若鹜了。”
他话里的意思和她想的意思是一个意思,但是听起来总觉得有些阴阳怪气的,似乎有些不高兴。
戚明月不明白所以然,但只要朱行景不高兴,那她就高兴。
“那是自然的,想给我戚家做女婿的男人,绝不比想做太子妃的女人少。”戚明月得意洋洋。
“这是姑娘的私事,我不便多听了。既然戚姑娘无事,我便告退了。”
眼看朱行景要走,戚明月终于想起了正事:“慢着,你衣裳还没脱。”
“……”朱行景淡然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无奈之色:“戚姑娘,你再如此胡闹,我就去报官了。”
戚明月呵呵一笑:“废太子,你误会了。我不是想对你做什么,而是……你这身衣裳是出自宫中吧,且又是锦缎所制。你一个庶民,穿这身衣裳,不太合适吧?宋千户明知你是庶民,却还把你当太子一般供着。这算不算违抗圣令呢?”
“……”朱行景沉默。
戚明月笑嘻嘻的:“不想脱也行,跪下来求我呀。你求我,我就准你穿这身衣裳。”
朱行景看了一眼戚明月,戚明月咧嘴,笑得更欢了。
此时的戚明月,只觉得像是被打通了浑身经脉,通体舒畅。
她当年所受的屈辱,总算找回了一分。
朱行景面无表情,伸手去解腰带。
戚明月一愣,随即杏眼睁大:美男当前,宽衣解带?!
很快,朱行景便将玉带扔在地上,而后伸手准备脱下外袍。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有人冲门而入:“不好了,宋千户他……”
来人话音未落,却见屋内废太子正对着戚姑娘宽衣解带,一时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与此同时,谢岑也紧随李华跑入屋内,看到这一幕,满目震惊:“殿下,你们……”
太子与戚明月两人不是水火不容,深仇大恨,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两人竟然……
所以之前他以为戚姑娘要害太子,其实都是误会?
戚姑娘表面上说恨透了太子,其实是恨之深爱之切?
朱行景面色微僵,一时沉默。戚明月脸皮厚,并不觉得窘迫,她冷静追问:“李侍卫,可是出事了?”
李华这才回神,一脸惶恐道:”宋千户他晕倒了,我看着像是中毒了。”
戚明月神色瞬间严肃起来:“派人去请大夫没有?”
“请了。”
“速带我去看他。”
李华也顾不得去想废太子宽衣解带这件事,连忙在前带路:“宋千户就在朱公子的房间。”
戚明月在李华后面,纳闷:“宋千户怎么在朱行景的房间?”
“先前宋千户特意吩咐客栈为戚姑娘和朱公子准备了上好饭菜。后来宋千户听说戚姑娘邀请朱公子同吃,便不想浪费朱公子这份饭菜,就自己过去吃,我当时带着几个兄弟去客栈布防,等回来找宋千户复命时才发现他晕倒在房间内。”
李华边走边说,戚明月跟着他下楼,她身后跟着已经整理好衣衫的朱行景。
在朱行景之后,则是一脸复杂的谢岑。
关于殿下对着戚姑娘宽衣解带这件事,谢岑一时还是无法接受。
很快,几人到了楼下朱行景的客房。
客房外守着两名锦衣卫,戚明月一人当先步入屋内,便瞧见宋河仰面倒在地上。
他面色乌青,唇色发紫,显然不太好。
戚明月快步上前蹲下,探查了宋河脉搏后松了口气:还活着。
戚明月又迅速从随身布囊里摸出一只瓷白小瓶,又倒出一粒绿豆大小的丹药,然后扶起宋河的脑袋,将药丸喂入他口中。
她正要吩咐人取茶水来,一抬头却见朱行景握着一杯茶水蹲下来,他掰开宋河的嘴,将茶水喂了进去。
随后,谢岑和李华将宋河搬到了榻上。
不过片刻功夫,宋河的面色似乎好了一些,脸上有了一丝红润,而双唇上的暗紫色,似乎也淡退了两分。
李华惊喜:“戚姑娘,你方才喂的丹药能解毒?”
戚明月点头:“这是百清丸,可解寻常毒药。即便无法完全解毒,也可压制毒性。”
这百清丸是西北边军的军医姜老伯所制。她外出时,总要带一些在身上。
大夫还没来,戚明月便打算去看看那一桌饭菜,她转身面向圆桌时,发现朱行景已经站在了圆桌边上。
他低头看着饭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戚明月便走了过去,用银针试毒,果然其中有两道素菜有毒。戚明月看向朱行景:“是你下的毒吗?”
朱行景看向戚明月,神色平静:“不是。”
一旁的谢岑气急败坏:“戚姑娘,你别太过分。怎么可能是朱公子下的毒?这饭菜原本是要给朱公子吃的 。而且,朱公子为何要下毒毒害宋千户?”
见谢岑跳脚,戚明月舒服了。谢岑是朱行景的狗,谢岑不痛快,朱行景自然也不痛快。
那她就痛快了。
她还要延续这种痛快。
戚明月抱着胳膊,笑吟吟地胡编乱造:“宋千户奉命押送废太子去南州。若是宋千户中毒了,废太子不就有机会逃跑了吗?”
谢岑忍无可忍:“你胡说八道,朱公子为何要逃跑?”
“我哪里知道呢,许是不甘心被贬南州,又或是宁有图谋……这个嘛,就要问废太子自己了。”戚明月看向朱行景,满目挑衅。
“你,你满嘴胡言,欺人太甚!”谢岑气得差点翻白眼。
倒是朱行景像是一块打不到的棉花,神色依旧沉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戚姑娘,我被你叫走之前,又如何知道宋千户会来我房中用饭?而这一桌菜中唯有素菜被下毒,也许是针对我的。不过即便是死在路上,我也会去南州。因为只有那样,我才有活的可能。”
他是因为意图谋逆被废的太子,若是在押送的路上逃跑,只会坐实他的谋逆的罪名。
如此一来,不仅他自身再无活路,皇后一族,曾与太子亲近的所有人也将失去生机。
戚明月脸上的挑衅与得意渐渐收敛,她抿抿嘴,忽然觉得废太子有些可怜。
朱行景方才的分析,其实也是她心中的推测。
为了大局,朱行景不可能想要逃走。所以他也没有理由去毒害宋河。
朱行景偏好食素,而宋河嘛,她记得当年在酒楼揍宋河的时候,桌上好像多是鱼肉。
这份饭菜原本是为朱行景准备的,若非朱行景被她叫走,中毒的人大概就是朱行景了。
若这是真相,那就是有人要害朱行景。
这一点都不奇怪。想要朱行景死的人太多了。
朱行景身为太子,处于朝堂争斗的漩涡中心,他的敌人不计其数。
即便他如今被废,也不妨碍那些人想要斩草除根。
不过这些事,她可不想去操心。
她千里迢迢来找朱行景,是报仇雪恨的。
戚明月盯着朱行景,眼珠一转,又得意起来:“喂,朱行景,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救你一命?”
“……”朱行景无奈点头:“是。”
“既然我救你一命,你就得报答我。”
朱行景目光微暗。他知道戚明月素来胡言乱语惯了,就怕她说一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不过幸好,戚明月只道:“这笔账,先欠着。”
朱行景松了一口气,但心中去莫名多了一丝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