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头,郑万石装也不装了,干脆来了个绝的,直接把赵安的房子找下,逼住就要大娃子往出搬。赵安是个老光棍,三个儿子都没有娶过女人。郑仁拗不过老子,只能与媳妇子想办法:“你说,爹叫我们赵家住去,就算人家规矩,我们总之是外人,过去住下行不行?旁人听见笑话不笑话?”媳妇子说:“你还不如尕爹跟前借上一间!”郑仁一听,恍然大悟:“实话呀!这个是个家的人!”黑饭吃罢过去,给尕爹下了些话,尕爹思想了一阵子:“这是亲亲的大侄儿子,就不要说是素日平常,百年之后都非用不可!现在要是得罪下,将来肯定指望不上!”尕妈也是眼睛里说话的人,见此情形,直接做了主了:“这么大的侄儿子张了嘴了,有困难我们一起克服!再就没有说的,就边里的那间小房子,腾出来借给!亲溜溜的侄儿子,我们但是不帮,再教谁帮哩?你总不能教娃们大街上趴去!再不要犹豫了,娃们都没地方去了,借给教住下!”几句话,就把侄儿子的心也暖住了,跟侄儿媳妇子也越亲近了,事情也办妥当了。于是,小两口子暂时先住到尕爹家了。谁想这一住就是三年。小买卖维持不住,就在附近的建筑上干零活,过的个光阴就紧把捏严的。
二十五岁这年养下的二丫头,家里多了一张嘴,越就没有办法了,看着日子一天一天混不下去了,托人到吴老板跟前说好,跑到盐场搞装卸去了。结果两个月下来,衣裳也烂掉穿不成了,鞋也穿不住了。但老板就是不发钱,想借个钱也借不上。又过了一段时间,鞋烂成梭梭子穿不住了,找了些绳绳子,想办法绑住了,路上走不成的时候才穿上,到工地上再脱掉。背开盐麻袋,就是净脚片子,二百斤的盐麻袋背上,连人就是三百多斤,踏到盐上走过来,嘎嘣嘣直响。记工员是个女的,不敢看他的脚底里,偶然一下瞅见了,忍不住牙子一咬,心里一揪,“这个人怎么净脚在盐上走?”感觉不可思议,因而说他:“你把鞋穿上!你不知道垫的吗?”郑仁听了,哭笑不得, “垫呀!怎么能不垫?自搭我来就没有发过钱,我自己又没钱,能有啥办法?就一双烂鞋,还必须得省下,上班下班,来来回回,路上扎脚的东西多,必须得穿上,现在要是穿掉,光脚路上走不成!”说起来也真的不容易,后头就衣裳也烂掉穿不成了,干脆把尼龙袋子下面的两个角铰开,中间再掏上一个洞,从头上套下去,背麻袋的时候,直接当住背心子穿上了。来的时候穿了一件子衣服,挟袋子的时候还扯烂了,到后头,干脆把衣裳也脱掉了,仅就走路的时候才穿上。干了将近三个月,没有发过一分钱,越干越没信心了,干脆还不干了,就想回家。又就跑到矿山上,问当家子舅佬借了十块钱,才说有了回家的路费了。走之前把铺盖子卷上,工单交给老板吴清了,低三下四央求他:“大老板,还得麻烦你呀!”问啥事?说:帮我们领一下工资!吴清听了,没有往心里去,只是说:“真要领钱的话,还得花钱呀!”说:“行,花就花,就我们三个人,只要能把钱使给,花掉多少我们给!”结果一个人花了三十五块钱,相当于谁也白干了两天。最后把吃、喝的钱扣掉,使了一千多捎到家里了,正好又是腊月里,给女人娃娃买了衣裳花掉了几个,又称了几斤肉,买了几斤吃的清油,再就一分钱都没有敢胡花,把娃们丢给尕妈,两口子到河坝里,高高兴兴买成椽子,拉回来立到尕爹家了,提前准备下,有了钱就盖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