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烫毛眼珠子一转,再没有言语,脚踏三轮车推出来,两片子猪肉扛给,骑上走开了,——专务跑了一趟吴家大庄子,当家子找着,下了些言语,丢下了一方子肉,“尕爹,我给你说的,你不要忘掉了?”听话的人未语先笑,“怎么能忘掉?忘不掉!哪个是外人,哪个是个家的,里外我能分清楚!就算我们不是一个房头,一个吴字掰不开!”吴烫毛满心欢喜,才说走了街上了。正当这里争执不下,书记来了,乍一见,留给人的影响是:面白无须,两腮无肉,长面细眼,衣冠楚楚!也不问青红皂白,偏斧头提上就砍,“赵四,你的这个事情怎么这么多?你到底是怎么的话?”赵四一个激灵:“今个的书记怎么问也不问,来就说的这种话?”想不明白,面子上还不敢出差错:“书记你来了?正好!你给评一下理!”嗯,你说。“你说最大的两个麦垛都是你的,叫我拉上喂羊去,抽了个时间,我拉了一个。结果今早上吴老五跑上来了,说是我把他的草偷掉了!”吴书记问:“啥时候我给你说了?这个一年了,我与你见过面没有?”说:“你教胡队长给我说的!”嘿,我看你越做越神了,说胡话也不打草稿了,又把胡队长扯上了!到底是你说了,你不说,他敢给我说这个话吗?吴书记听了,犹豫片刻,大叫一声:“去把胡队长喊给,来了我到底问一下,啥时候我给他说过这个话?”
时节不大,胡队长来了,只见他神思飘忽不定,瞅一瞅这个,又望一望那个,面带微笑,但就是不说一句话;其实他早就听见了,都是三天两头子就见面的人,不管得罪了哪一个,都不好惹,所以躲得远远的,不愿意露面。吴书记咳嗽了一声,问他:“我给你说过教赵四拉我的草的话吗?啥时候说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个?胡队长摸不着头脑了。吴书记把眼睛睁开了,催他:“说了你就说‘说了’!没有说你就说‘没有说’!有啥难为情的?”赵四成竹在胸,“到底是说了!不说的话,谁还有胆子没魂了,去就把人家的东西拉上来了?”想到这里,悄悄下不言语了,就等队长说一句公道话,这件事就算结束了。吴老五也摸不着边子了:“才是那教人拉上走掉的,家贼难防啊!这个拐枣子,真真不是个好东西!”看红火的人也催:“哎呀,就是女人们养个娃,我估计也养下了!叫你说的一句话,就这么难吗?说了就说了,没有说就没有说,吞吞吐吐的干啥哩?”胡队长一听,腰节骨挺直了;再一看书记的脸色,瞬间又弯下了,“哎呀,给我把难题出下了!话是书记说下的,也是我传达的!但是看今个的情形,还不能说实话,一旦照实说了,就把书记得罪下了!”就又听吴二敲边鼓:“吃屎你把大头小尾分清!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最好先掂量清楚再下结论!”胡队长听明白了,二者权衡取其轻:“谁说过我就不知道,反正我是没有说!”话一出口,张梅不饶了,过来就把他的脸挖烂了,边里的人赶紧挡住,张梅还不依,破口大骂:“胡队长,你的到底是嘴还是女人们的□?当时我也在场,你怎么红口白牙说下就不算数了?你看太阳红裸裸的,又就不承认了!吃柿子专捡软的捏,我把你这个老叫驴抬下的,你也不怕天打五雷轰吗?”吴书记一下站到制高点上了,“这就对了,赵四把我的偷掉,仅仅剩下了一个垛底子,就又把人的也偷掉了!我还一直把那当住好人了,多少年了这个人就伪装的好啊!贼不犯是遭数子不够,今个就教挤出来了!偷人家的东西,我们还处理不掉,非得往上报!”话撂下,头低下走掉了。在场的人站一站,各回各家。
时节不大,喊到地方上问他:“你怎么随便儿能拉人的东西?根据有关规定,盗窃公私财物,是违法的。”辩解:“吴书记教我拉去的!”人喊过来一问,说:我没有说过!赵四气坏了,“你的这个嘴呀,斜三横四都能说!”再问,赵四把事件的来龙去脉一说,吴书记遮拦到前头了:“以前的再不提!今个就说偷了草的,还有你的女人把人毁了容的,这两件大事情!”赵四言传不出来了,不由冷笑了一声:“你们是只认瓢,不认葫芦。你听我说:啥事都有个起根发苗哩,吴二不故意儿放火烧我的草,吴书记不信口开河说胡话,我怎么能把吴老五的草拉回来?你们给我解释一下?”一个与吴书记混得熟,说:“那叫你杀人,你还去把人杀掉哩?明显就站不住脚!”这一个听出来道道了,说:“嗯,你们都不要急,我算是捋清楚了,才说是这么一回事!”再细心询问,果然把臊子倒掉了,最后到了说话的地方上,当面对质,一折儿一折儿问清楚,结果吴二是害人害己;赵四把吴老五的麦草原拉回去还给,并赔礼道歉。罚下的五百是看了病的;从这一天起,吴发的书记就算是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