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春天飞去 第37章 尽揽山河

大概全国统一，人们大多数对自家附近的景区不感兴趣，文珊从小听说八里河风景好，特别是养的鱼味道鲜美，但从来没动过游玩的念头，这次被楚小雨拉来后，发觉八里河能评为5A级风景区还是有道理的。

景区东区面积很大，除了复刻的观音山，百寿山，人民丰碑，长城等，文珊最喜欢的是由十二生肖命名的小岛，几架铁索软桥通向小岛，再由红栏杆木桥将其连通起来，走在桥上时，偶有快艇疾驰而来，激起高高的水花，夏风裹着河水的湿气拂面而来，吹散一身薄汗，清爽宜人。

唯一不足的是，有些废脚。

从铁索软桥回头时，文珊已经开始边拽着铁索边艰难挪步了，楚小雨则焉巴巴地跟在她身后，俩人的腿脚随着软桥的晃动抖如糠筛，完全没有第一次过桥时，互相使坏摇晃铁索把对方吓得惊叫的兴奋。

“珊珊，你千万别让桥晃啊，我没力气了，站不住。”楚小雨边挪步边哭丧着脸说。

文珊累得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我现在连坐下都嫌累。”更别说晃桥了。

李今樾跨步站在文珊身侧，脚下稳稳踩在软桥木板上，重心压低，脚下用力，试图将摇晃的软桥稳住，他一手拿着水瓶，一手虚扶着文珊的手臂，眉头紧拧，背脊紧绷，眼睛死死盯着她：“慢点，别急，先稳住，没事，你别怕。”

楚小雨疲倦地抬眼瞅他，手死死抓着铁索，难得没有对他表现出反感，颤抖着嗓音说：“你一定要稳住啊。”

对面刚来的游客兴高采烈地走过来，同文珊第一次上桥时一模一样，扶着铁锁开始上蹦下跳，软桥左右剧烈摇晃，文珊瞬间脸色煞白。

李今樾眉间骤跳，抬脚就要上前制止，文珊忙抓住他的手臂：“别，我一口气跑过去就……呕——”

还没从被文珊碰到手臂的怔愣中反应过来，一股冲天酸臭味充斥大脑，李今樾呆呆低头，只见自己翻箱倒柜精心挑选的白T恤上，胸口处满是呕吐物。

文珊吐到一半，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呕——”

楚小雨惊到，靠近两步，担心问：“珊珊，你没事……呕——”

软桥终于不晃了，路过的游客瞥了两眼，捂鼻面带嫌弃地匆匆走过。

李今樾：“……”

他默默伸手按着俩女孩的头，给她们转了个方向。

一艘快艇在河面上飞驰，上面的游客远远瞧见铁锁软桥正中间位置，两个女孩趴在锁链上，对着河水吐得昏天黑地，身后站着衣沾呕吐物的男生，正风中凌乱。

刚想炫技的驾驶员猛地一拉闸，刚才还如脱缰野马快艇瞬间停滞，然后慢慢转个弯走了。

*

西区景区完全西式化，大多数复刻的是西方著名建筑，文珊双手托腮，靠坐在“宙斯神庙”砖红石柱旁的阴凉处，怀里抱着三人的包包，眼睛无神地望着青砖石阶上，正顶着大太阳拍婚纱照的小夫妻。

“好点了吗？”头顶传来男生微哑的嗓音。

文珊一脸呆滞抬头，慢半拍说：“……还行。”

李今樾满头汗，呼吸也有些喘，他在她身侧坐下，递过去一瓶矿泉水：“给，常温的。”

文珊吐得脑子有点懵，动作缓慢地接过，眼睛无神地落在他身上。

李今樾双手撑在身后，长腿大剌剌伸开，深深喘了一口气，他刚才在东区卫生间洗了下衣服，白T恤此刻半湿着贴附在身上，这个动作让他腰腹和胸膛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胸口处的某点轮廓因为呼吸在半湿的衣服下若隐若现，露在衣服外的手臂肌肉因撑地微微鼓起，几滴汗珠顺着如树根般的青筋，自大臂向下，滴落在青砖砌石地板上，又野又欲。

“宙斯神庙”地势高，能吹到风，许多游客在这里歇脚，俩人斜对面有几个女生望了几眼，然后低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李今樾眉头不满地微蹙，伸手去拿文珊怀里的包包遮挡，一侧眸，瞧见她愣愣地看着自己，手在半空中顿了下，默默收回来，然后目视前方，挺胸抬头，一脸正色。

不知是不是身上衣服湿漉漉的不舒服，李今樾觉得胸口处痒得难受，像是几缕毛絮穿过皮肉，轻拢慢捻地撩拨心脏，难捱得狠。

“咳……”他忍不住轻咳一声，余光再望过去，文珊正仰头喝水，没再看他。

斜对面的女生视线更热烈了些，李今樾忙坐直身体，拿过小包背在身上，确保胸口遮得严实后，捞过一旁的冰水，一口气喝下大半瓶，才堪堪压下胸腔的痒意。

“唉！”文珊托着下巴，狠狠叹了口气。

李今樾侧头：“怎么了？”

“累！”说完，又狠狠叹了口气。

李今樾提议：“要不歇一会回去？”

“那不行！”文珊觉得人累，但心不累，毕竟——“来都来了。”

行吧。

李今樾自觉摊开地图，决定先研究一下西区路线，争取一条路线正好绕一圈，而不是像刚才在东区十二生肖花岛上那样，光一个丑牛岛他们就路过四次，这能不累嘛。

他一边研究路线一边问：“一会你想先去哪？”

文珊想了想，摇头：“不知道，一会问小雨吧。”

又是楚小雨。

李今樾手指捻了捻地图纸边缘，说：“我还挺想去石头路的。”

文珊毫不犹豫回答：“行啊。”

李今樾断眉扬了扬，顿觉舒心不少，视线在地图上徘徊，接着提议：“石头路接着‘美国大峡谷’，去吗？”

“好啊。”

李今樾抖了抖地图，唇角上扬，很好，心里彻底舒畅了，再接再厉：“里面有鬼屋，我们去看看吧……”

“不行——”楚小雨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珊珊怕鬼。”

文珊转头看她：“是你怕鬼吧。”

楚小雨在文珊另一侧坐下，头靠在她肩上，一副被掏空的模样：“我俩现在身体很虚弱，不能受刺激。”

文珊看她脸色苍白，递过水：“你不会一直吐到现在吧。”

三人从东区回西区的路上，文珊和楚小雨脑子都晕乎乎的，为了不耽误游玩时间，俩人都坚持着，结果一进西区，楚小雨直奔厕所，本来就头晕的文珊被大太阳晒了会，脑袋发懵，一直休息到现在。

她看了看手机，都过去半个小时了。

楚小雨无力地叹气：“没办法，我一闻到呕吐物的味道就想吐，现在我胃里一丁点能量都没有了。”

文珊一听，有些担心，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才松了口气：“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带了面包。”

楚小雨摇头，说喝点水就行了，文珊又连忙拧开那瓶常温矿泉水递给她，看她喝时还时不时拍她的后背。

“咳咳，咳咳咳——”

楚小雨这边一喝完，文珊就听见另一边剧烈的咳嗽声，她转头问：“你怎么咳嗽了？”

李今樾一手朝她摆了摆示意没事，一手捂着嘴咳得更厉害了，可他腰背却挺得笔直，潮湿的衣服贴附着剧烈起伏的胸膛。

文珊一眼瞧见，瞬间明白，他这是穿湿衣服着凉了。

她赶紧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他：“赶紧再擦擦衣服，我去给你买常温的水。”可纸巾怎么能擦干衣服呢，文珊边站起来边想办法，视线瞥见石阶上热得发脾气的新娘，灵机一动，说：“你先去太阳底下晒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咳嗽声戛然而止，楚小雨“噗嗤”笑出声，说：“珊珊，你带的小面包呢？我现在有胃口了。”

“在包里，你自己找下。”说着，扭头就要走。

李今樾放下捂嘴的手，拉住文珊，面无表情说：“不用了，我就是呛一下。”

文珊纳闷，他刚才不是没喝水吗？

楚小雨边面包拆包装袋边说：“原来口水真的能呛到人啊。”

李今樾咬牙：“对，口水呛的。”

既然没事，那就再休息一会。

文珊坐回去，继续托腮眺望，将缩小版的世界十大景点建筑尽收眼底。

李今樾恨恨瞪了楚小雨一眼，朝文珊身侧挪近了些，楚小雨也不甘示弱，挑衅般咬了口面包，抱着文珊的手臂靠在她肩头。

被挤到整个身体缩一起的文珊压根没察觉，她看着不远处的“雄狮凯旋门”说：“你们说，法国那个真的凯旋门和我们这里的长得一样吗？”

楚小雨啃着面包：“差不多吧，不过我们这个只有真凯旋门的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文珊惊讶，望着不远处有几层楼高的建筑，“那是不是超级大？”

楚小雨摇头：“没见过，应该吧。”

文珊感慨，试图想象一下，脑海中却没有丝毫画面。

艳阳渐渐西斜，灰青色石砖上投出三抹长长的影子，南风吹拂少年少女的脸颊，飞扬的发丝打在耳侧，带来少年微沉的嗓音：“文珊，我找到你的梦想了。”

文珊懵懵地转头：“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日头下，面朝女孩张开双臂，斜阳映在他朝气蓬勃的面庞，激昂的话语随风飘来：“你的梦想是去看全世界。”

文珊怔愣，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对！”楚小雨第一次认可李今樾的话，她同他一起站在阳光下，张开双臂转了圈，朝她喊：“从东区到西区，从中国到全世界，珊珊，你要去看全世界。”

夕照的橙光毫不吝啬地打在他们的面颊，其红如火，金似美酒，风吹起文珊的身体，将她送至两人面前，三张橙红色的脸庞上满是意气风发的绚烂，熠熠生辉。

“那我们一起去看遍全世界！”

那一刻，他们是夕阳，是风，是河，也是景。

他们哗然，盛大，他们将要踏风而行，尽揽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