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春天飞去 第31章 楼道里

五楼的声控灯离天台铁门有段距离，澄黄的灯光勉勉强强照上来，文珊借着这朦胧的橙色坐在阶梯上，手肘压在膝盖，双手撑着下巴皱眉。

楚小雨在她左边坐下，左手支着脑袋侧头看她：“珊珊，卢杰真的是你哥哥吗？”

李今樾跨步坐到文珊右边，右臂搭在屈起的长腿上，左手撑着文珊身后的水泥地，微微侧身面向她，同样表示疑惑。

“唔，我大伯的儿子。”文珊看着眼前一级级阶梯叹了口气。

“那算是堂哥。”楚小雨不解，“可他为什么要告诉别人你是被收养的啊，是想让别人照顾你吗？可我总觉得他的行为很奇怪哎。”

文珊扭头看她：“你觉得我受到照顾了吗？”

李今樾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偶遇文珊从楼上下来，拎着巨大的尼龙袋，明明委屈的不行，还倔强地忍着眼泪，不想让人看见，大晚上独自一人扛着那么重的东西回学校。

他撑地的手指蜷缩一下，轻声问：“你父母觉得卢杰……”

他话没说完，但文珊明白他的意思，垂头看脚尖，说：“我爸妈很喜欢卢杰。”

三人沉默，五楼的声控灯灭下去，楼道里陷入黑暗。

“啊！”楚小雨忽然一叫，“我觉得可以偷偷找人警告他，让他不要天天没事就在学校里说你的事。”她双手握拳，眼神发狠：“顺便我再用螺丝刀狠狠地戳死他！”

朦胧的橙色又亮起来，李今樾的视线迅速从文珊身上移开，鄙视地瞥了楚小雨一眼：“你是觉得，不是文珊亲自上阵，卢杰就不会怀疑文珊了？”

楚小雨挑衅：“那你想个办法啊。”

李今樾没搭理她，重新看向文珊：“我可以找浩哥帮忙。”

帮什么忙？一群热衷于古惑仔的人，除了打架教训人还能干什么？

文珊左右看了眼，无语：“你俩能不能靠谱一点，你们说的办法，是一个高中生应该做的事吗？”

她叹了口气，想起张慧对卢杰的态度，说：“算了吧，卢杰其实也就说说，没把我怎么样，我更不可能因为别人的指指点点要死要活，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做几道题呢。”

楚小雨咽不下这口气：“那怎么行，现在卢杰只是说说，谁知道他以后会做什么？”

文珊见她态度激昂，想起她举椅子时的模样，怕她一急拿螺丝刀直接去找卢杰，连忙劝：“刚才不是说别冲动吗，你怎么——”

“文珊。”李今樾轻轻唤她，低沉轻缓的嗓音在楼道里轻轻回荡，澄黄下的黑眸闪着碎光，“文珊，你想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文珊转过头，怔了一秒，感动：“多谢。”这朋友没白交啊。

机智如楚小雨，她立刻反应过来被李今樾“踩了一脚”，嗖地站起来，指着李今樾：“李今樾，你什么意思？！”

李今樾直接忽视她，搭在膝盖上的右手紧张地握拳，不留痕迹地往文珊那边挪了一寸，点头表示认可她的观点：“我也觉得刚才自己的想法有点冲动了，你要是想到什么办法，可以找我商量，多个人多条思路，咱俩还是同桌，交流起来也方便。”

“文珊还用跟你商量？你当我是透明的啊！”楚小雨坐回去，紧贴着文珊，头靠在她肩膀上，“珊珊当然要跟我商量。”

李今樾又挪了一点，右手握得更紧了，继续说：“你也知道，我认识的人比较多，高年级低年级，本校人外校人，总有能帮上忙的，你可以找我……”

“珊珊～”楚小雨打断他，抱着文珊的胳膊撒娇，“外面人很乱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有的人长得人模狗样的，其实背地里不知道什么样呢，你可不能……”

文珊双膝并拢坐在台阶上，身体左右摇晃，耳边一个“文珊”一个“珊珊”的，轰轰隆隆，吵个不停，她面无表情地伸开双臂，用力把身侧的俩人推开：“我快被你俩挤死了！！”

俩人停了一瞬，楚小雨率先发起攻击：“珊珊，你看他，他胳膊有纹身，好吓人啊。”说完，害怕似地抱着文珊要走。

李今樾哪给她机会，迅速站起来脱掉校服，露出黑色短衫和两条纹有青黑色狼纹的手臂，他拽开衣领，伸着脖子，把线条硬朗的肩背和锁骨凑到文珊面前，语气急切：“我这是假的，假的！！你看，脖子和肩膀上的都没有了。”他又搓了搓手臂，“手臂上还有是因为洗假纹身的药水不够，我今晚肯定把它洗掉！”

楚小雨不信：“你说假的就是假的了，我们又不知道你以前脖子上是不是真的有，是不是文珊？”

文珊神情有些恍惚，少年的肌肉纹理在橙光下被她瞧得分明，莫名地，想起昨晚被扛起时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带着丝丝灼烧感。

“珊珊，珊珊？”楚小雨见文珊出神，愤愤地瞪李今樾，心中唾弃，利用皮囊博关注的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对，他这纹身是假的。”文珊视线移开，虚虚地看向某处，“你赶紧把衣服穿好，别让老师看到，学校不准有纹身。”

“什么？！”楚小雨不敢置信，抓着文珊的肩膀用力摇，“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文珊无奈抓着她的手，说一会再告诉她，伸手往后指了指，问李今樾：“他怎么办？说不定会偷偷告状。”

李今樾和楚小雨愣了半秒，顺着她的手指慢慢转头，这才想起被他们三个铁门前的曾传鹏。

“……你怎么了？”楚小雨疑惑问。

文珊纳闷回头，见曾传鹏双手抓着栏杆，以极度扭曲地姿势站着，额头冒汗，面色如猪肝，在昏黄的灯下颇为瘆人，他见三人看过来，伸出手，满眼祈求：“我……我错，了，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不敢了，放我走！走吧！”

三人懵了下，他们记得没把他怎么样啊，总共不就问了一句话吗？

下一秒，曾传鹏死死抓着李今樾的手臂，面目狰狞：“我想，上，厕，所！”

“……”

李今樾最先反应过来，迅速把人拖拽下楼，奔到男厕所。

文珊拉着楚小雨小跑跟过去时，李今樾正从厕所出来，她忙问：“他他他没事吧？”

“没事，尿憋的。”李今樾摆手。

文珊不放心，刚才曾传鹏那模样可吓人了，跟突发恶疾一样。

楚小雨讥讽冷笑：“男人就是废物。”

李今樾觉得这话多少有点无差别攻击了，他很认真地看向文珊，身姿笔挺：“我从不这样。”

文珊：？

两分钟后，曾传鹏从厕所出来，一脸萎靡，文珊忙担心问：“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

曾传鹏像是丢了魂一样摇头，文珊怕他有什么好歹，到时候他们三人都脱不了干系，催他去医务室看看。

李今樾抬下巴示意交给他，他手臂搭在曾传鹏的肩头拍了拍，手腕处露出一小截纹身：“兄弟，你说你……”

“樾哥！”曾传鹏抓着他的手臂嚎叫，“樾哥，我真的错了，这次错得死死的，你别动手啊！”

李今樾挑眉，顺着他的话头说：“放心，你只要不告状，一切都好说。”

曾传鹏不停地点头：“放心放心，我绝不告状！”

“这不就行了嘛。”李今樾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胸口，“大家都是同学，以后好好相处，有什么事就说，你看你刚才憋的，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曾传鹏欲哭无泪，他也想说啊，可这三人把下楼的路堵得死死的，他本来想说，结果一个要拿螺丝刀戳人，一个要找社会大哥出头，他吓都吓死了。

刚才上厕所的时候，他就发誓，以后再也不嘴贱了！

文珊催促：“既然没事了，那我们赶紧回去吧，一会晚自习都下课了。”

话音刚落，下课铃声响，张胡子从隔壁22班出来，三人反应默契，小跑到办公室门前，齐齐说了一句：“老师再见。”

然后装作刚从办公室出来的模样，低头朝教室走。

张胡子夹着课本走过来，手握茶杯，视线落在三人身上不住地打量，忽然出声：“李今樾。”

李今樾像刚看到他似的，脸上带着惊讶，双手背后让文珊赶紧走：“张主任好。”

张胡子紧紧盯着他，问：“昨晚晚自习结束你干什么去了？”

李今樾茫然：“啊？在家睡觉啊。”

张胡子打开茶杯抿了一口，随意问：“是吗？那昨晚上我怎么在阳光小区的KTV门口看到你了？”

“看错了吧张主任。”李今樾肯定说，“我可是年级第一，怎么可能去KTV那种地方。”

张胡子瞪他：“我知道你这次考了年级第一，不用你强调！回教室去！”

“张主任再见！”李今樾好学生模样乖巧摆手，等张胡子进了办公室，打开班级窗户把齐奇叫出来。

“樾哥，曹女王训你们训这么长时间啊？”齐奇问。

“有事耽搁了。”李今樾拉他到楼道角落，看了下四周没人，问他，“你还记不记得上学期我们玩的套路？”

齐奇：“干嘛？你不想叫一中扛把子了，想换个更牛逼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