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春天飞去 第10章 大战

“停，停——”

三人跑到校门口，楚小雨终于跑不动，拽着文珊停下。

文珊踉跄几步，扑面朝前倒下去。

“嘶——”

李今樾感觉后背被什么撞一下，停下脚步，身形晃都没晃，转身看见文珊捂着额头龇牙咧嘴。

不……至于吧？

文珊放下手，额头处莹白肌肤一片淡红，李今樾一噎：“没事吧？”

文珊大喘气摇头，往后看了眼，担心问：“他们不会追上来吧？”

“不会。”李今樾说，“那些人不敢靠近一中这边。”

这笃定的语气，文珊不自觉撇他一眼，却见他呼吸正常，面色不改，这体力是真得好。

“哎呀哎呀哎呀——”楚小雨忽然怪叫，抓住文珊和李今樾还拉着的手往回一拽，欲盖弥彰道，“快要上课了！快回教室快回教室！”

文珊收回手，有点尴尬，佯装没放心上，视线避开他，说：“谢谢。”

李今樾也没看她，眼睛望天，心想，确实应该道谢，也就他宽宏大量，听见要被鲨了还救人。

那只手揣兜里，李今樾坚持不看她，又望地，矜贵似地嗯了声。

“珊珊，走了。”楚小雨拉拽着文珊进校门。

走进校门，俩人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楚小雨松开她的手，掏出小镜子捋额前的刘海，问：“珊珊，你看我妆有没有卸呀？第一天开学，我可不能脱妆，丑丑的，难看死了。”

身侧没人回话，楚小雨转头，瞧见文珊双手张开，低头出神，一惊：“你受伤了？！”

“没有。”文珊问她要张手纸擦拭手心，有些纳闷，怎么左手心这么多汗，是跑得太累了？可明明右手心没有啊。

“没有就好。”楚小雨确定完她没有受伤，又照镜子看自己的妆容，然后低头检查自己的羽绒服，“珊珊快帮我看看衣服后面有没有脏？”

文珊绕一圈：“没有，很干净。”

“那就好。”楚小雨拍拍羽绒服，又给文珊捋捋头发，抱着她的手臂，“走吧。”

一中校园正中心位置是图书馆，呈圆柱状，砖红底色，馆外地面一圈环形大理石路面，路面上刻有二十四节气字样浮雕，此时被厚雪覆盖着，只余淡淡轮廓。

楚小雨蹦蹦跳跳跑过去，跳到“雨水”上，双臂张开朝文珊挥手：“珊珊！你看，我站在‘雨水’上。”

文珊慢慢走，嫌她幼稚：“你小心点，地上有雪，会滑。”

“就喜欢有雪。”楚小雨猛踢一脚，雪花四溅，文珊笑着躲开，听她说：“只有下雪的冬天才算冬天。”

她背对图书馆，朝文珊喊：“珊珊，给我拍张照，今年开学第一天，我又化了好看的妆，要纪念一下。”

“把手机给我。”

楚小雨调好摄像头递给文珊，文珊往她前面一站，手一抬，“咔嚓”一声。

“好了。”

“好了？”楚小雨收回还没来得及摆pose的手，狐疑凑过去，第一次皱眉瞪文珊：“这也叫好了？”

文珊看手机里的照片，红墙图书馆，白衣楚小雨，都有了呀。她反问：“没好吗？”

楚小雨看着照片里像只傻鹌鹑的自己，又看文珊理直气壮的神色，一股气憋得上气不接下气，给文珊仔细讲解了什么叫构图配色角度，又手把手指导出一张还能看得过去的图片，才把气吐出来，又高高兴兴地拉她合照。

“哎呀，你靠近一点，照不全了，右边，不对，左边左边……感觉你那边光线好点，你拿着拍……”

李今樾悠哉悠哉走到图书馆时，就看见文珊正举着手机自拍，她脸色紧绷看着摄像头，和身侧嘴都咧到太阳穴的女孩对比明显。

俩人试着找了好多角度，貌似都不满意。李今樾扫了两眼，双手垂在身侧，慢慢从她俩身边走过。

“……这样不行，图书馆照不进去。”文珊举得手酸，准备放弃。

楚小雨撇嘴：“珊珊，再试试嘛，今年好不容易下场大雪，拍照最好看了，而且我想和你一起拍一张，留做纪念。”

行吧……

文珊妥协，四处看了下周围来往稀疏的学生，犹豫一下，喊：“那位同学，能帮忙拍张照片吗？”

还在慢慢踱步的李今樾脚步一顿，双手缓慢插进兜里，边转身边想，不是要鲨人嘛，怎么还叫他帮——

“——谢谢啊同学，麻烦你了。”文珊把手机递给一位女生。

李今樾僵在原地，慢慢从兜里掏出笨重的老人机放耳边：“啊？对，对，我在图书馆……”

女生很负责，又指导她俩站位摆pose，又来回前后跑找角度。楚小雨拍得很高兴，让文珊拿出螺丝刀，两人手牵手拉开，螺丝刀高高举起，身体摆出‘大’字。

不知是不是这个姿势太搞笑，还是迫于楚小雨的催促，在快门落下那刻，文珊对着摄像头的方向，抿嘴笑了下。

两人跟女生道谢，楚小雨拉着文珊边往教学楼走边检查照片：“哇，这张好看！这张也好看！我要设为屏保！”

拍了好看的照片，文珊也开心，低头凑过去看，与来往同学擦肩而过。

李今樾干巴巴对着手机喊几声，又揣会兜里，尴尬地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方，低头将半个下巴埋在衣领里，双手抱臂，快步走向教学楼。

二号教学楼下，张胡子抓到一个下课玩游戏的男生，现下站在楼梯口，正唾沫横飞、劈头盖脸地教训人。

文珊捣鼓一下楚小雨，楚小雨忙把手机塞兜里，俩人目不斜视经过张胡子，走进楼道。

“——学习那么差，还玩手机，现在是玩手机的时候吗？你看看，看看你在的班，普通班！本来就没有什么前途，还玩手机，还带着同学玩，你不要前途，其他人还要呢！”

张主任言语犀利，毫不留情，文珊听着都觉得窒息，拉着楚小雨上楼，刚踏上阶梯，身后乍然响起惊天铃声。

“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裹着甜——”

周遭猝然静了下来，学校半空回荡着‘冰糖葫芦’的高昂旋律。

文珊停下脚步，回头，寻着声音定位到她的新同桌，霎时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

而某当事人顶着众人视线，一脸淡定，双手插进兜里，铃声戛然而止。然后，他不慌不忙，闲庭信步，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当着张胡子的面上楼。

张胡子差点被他这幅模样唬过去，等人从他面前经过才反应过来，大喊：“李今樾！”

话音未落，文珊只见眼前“嗖”地掠过一道身影，挟着寒风，飞奔上楼。

张胡子懵了下，没想到有人敢当着他的面作案，还胆大包天地“逃逸”，顿时脸色铁青，大步跨上台阶，边追边喊：“李今樾！你给我站住！”

“卧槽！樾哥这心态，神了！”

“哈哈哈哈哈你看刚才张胡子那脸色，笑死我！”

“樾哥快跑，别被追上！”

“老张冲啊！”

有人起哄，纷纷上楼看热闹。

文珊拉着楚小雨到五楼时，张主任已经站在21班门口了，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脸色涨红。

“李今樾呢？有没有人看到李今樾！”

21班的人纷纷表示不知道，走廊里看热闹的人不少，有人被挤到栏杆处，往下撇一眼，震惊道：“我去！李今樾！”

张胡子一听，忙趴栏杆上往下看，只见李今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下楼了，现在正站在楼下往上看，一副观察敌情的样子。

张胡子还在喘大气，指着李今樾喊：“李今樾！你给我站那！”喊完，扶着腰又要下楼追。

一场师生追击大战将二号楼的学生整得热血沸腾，有人跟着李今樾一起跑，有人趴栏杆上，借着优越地理位置解说战况，还不忘给李今樾汇报敌情：“樾哥，老张从西边下去了，走东边楼梯！”

“叮玲玲——”上课铃响，各班班主任出来维持秩序，众人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

开学第一天就有如此盛况，各班趁着老师没来，趴窗户看，文珊和楚小雨也好奇，跟着趴窗户上往下看——

俩人都在楼下，李今樾没跑远，躲着张胡子围一棵香樟树绕。

“卧槽！秦王绕柱！”

解说员惊叹，众人哄堂大笑。

“都干什么呢！回自己位置！”曹久久夹着课本进教室，寒光一扫，众人慌忙回归座位。

文珊拽回半个身子趴窗户上的楚小雨，关上窗户，临了朝下撇一眼。

某人已经被擒获，张胡子一手臂紧紧缠住他的胳膊，一手打电话，声音大到五楼都能听见。

青春期的少年们心思活跃跳脱，很难平息，好在曹久久教学经验丰富，几个随机提问拉回班级注意力，一堂课上得比看‘秦王绕柱’还刺激。

文珊也被提问几次，都是她的薄弱点，好在昨晚做数学试卷时碰到了，才勉强回答上来。

四十五分钟时间在提心吊胆中过去，曹久久布置完作业，踩着铃声走出教室。

21班学生长呼一口气，没等彻底松懈下来，广播“滋滋啦啦”地响。

“喂喂喂——”

不同以往含糊、有气无力般的声音，一道干净清脆的男声自广播响起。

教室安静下来，好奇侧听。

“大家好，我是21班的李今樾，今天在这里我要做个检讨。”那声音不急不缓自我介绍，听不出来情绪，“今天，我头昏脑胀，做了一件违背祖宗的事——把手机带进了校园。”

广播里几声清咳，下一秒李今樾尾调一转，慷慨激昂，铿锵有力的声音倾泄而出：“校园是心灵的窗户，是纯净美好的圣地，而手机是恶魔，是吸食我们精血的魔鬼。但今天，这种肮脏的东西竟然被我带进了校园，我罪该万死，我大逆不道，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学校，更对不起自己。在此，我谨代表我个人做出深刻的检讨，同时也向各位同学发出忠告，一定一定不要被张主任发现带手机进学校。”

接着，他又深深吸一口气：“谢谢各位。”

…………

“那里面是樾哥？不是被绑架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卧槽！”

“哈哈哈不是吧樾哥这么正经？”

“你还别说，我听的热泪盈眶，以后一定不会让张胡子发现带手机！”

班级哄笑不止，还没等笑完，广播又响起李今樾的声音。

“还有，应张主任的要求，为了表达我真诚的歉意，在此为各位献上一曲。咳咳……”

众人嘴一咧，就等着他开嗓子后大笑，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乍响——

“糖葫芦好看它竹签儿穿，象征幸福和团圆——”

笑声戛然而止，众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文珊默默捂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