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缇琉丝再次睁开双眼,他已经身处提丰城堡。
他感受着全身上下懒洋洋的舒适劲头,难得有些想赖床,再次闭眼,努力回忆昨晚的事情,却只能想起觉醒期出现后黏腻高热的感觉,脑海里只有自己从夏盖怀中仰首看到的线条分明的下颚。
所以,记忆里宽和平静的精神海,竟然是夏盖的。
阿缇琉丝诧异挑眉,从床上起身,随意挑了件衬衫,扣纽扣的时候还在感叹夏盖精神海的稳定。
这在兜虫中是十分罕见的。
他抬起手腕,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终端,从数不清的贺喜讯息中捡出比较重要的几条进行回复。
“再次欢迎成为我的副官。致夏盖下士。——阿缇硫丝·洛耶蒂·厄喀德那”
再次。
多么美好的字眼,阿缇硫丝随手将额前落下的发丝往脑后一梳,形成了一个略有些慵懒的背头。
他必须在第九军团步步高升,无人知晓这具身体下的灵魂是十三年后洞悉一切的阿缇硫丝,这就是他与命运搏斗的最大杀手锏。
阿缇硫丝露出一抹冷笑,大贵族一向是很记仇的,你们给我等着吧。
光屏上跳出一条通知,是一封十分正式的函件。
“兹有此函,阿缇硫丝·洛耶蒂·厄喀德那亲启。您于12小时前提交的申请已被批准,祝贺您成为第九军团士官小队星历1664年秋季队员。希望您在一个星期内前往军部报道,以下是您的同寝名单。同期队员名单收录在附件一中,详情请前往斯堤克斯军部官网了解。——斯堤克斯第九军团士官小队”
第九军团的士官小队只收录在校期间就获得军衔的军校生,是针对高级军官的特殊培养方案。阿缇硫丝粗略扫了几眼名单,确认了夏盖位列其中,同时也看到了不少前世高级将领的名字,随即发现这期队员只有他一名雄虫。
附件二是一封简单的说明——他被安排在第九军团的其他文职雄虫宿舍,和室友的磨合也是军虫必须接受的训练之一。
偌大的餐桌上铺着洁□□美的桌布,一时只有刀叉相碰发出的轻微声音,阿缇琉丝知道罗萨蒂亚元帅必定还在因为自己选择第九军团而耿耿于怀,于是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弱小、可怜而无助。
兰因大公用银白柔软的餐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嘴唇上并不存在的痕迹,打破早餐时沉重的氛围:“外出历练没有什么不好,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你的选择兜底,这点小事都不能自己做主的话,也未免太无趣。”
他这话是说给罗萨蒂亚听的,阿缇琉丝瞬间腰杆挺直,甚至敢在吃完自己的布丁后去拿罗萨蒂亚元帅面前的甜点。
兰因大公除了雌君之外,并没有雌侍,他也只有阿缇硫丝这一个孩子,因此百般怜爱尤嫌不够,前世阿缇硫丝脱离厄喀德那,最伤心的虫族就是他。
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阿缇琉丝打起警惕。
“成年礼之后,你就是一个成年虫了,可以开始考虑其他事情......”
“第九军团......里面都有哪些雌虫来着?”兰因将头微微偏向自己的雌君,有些苦恼地问。
“最出名的就是尼普顿那位。”他的雌君一板一眼地回答,“第九军团里基本都是寒门虫族,我不建议在其中为阿摩挑选婚姻对象。”
“寒门虫族......如果阿摩喜欢的话,做雄父的也会支持。”兰因大公不甚在意,对阿缇硫丝笑眯眯地说。
后者无奈地说:“雄父,我暂时没想过这些。”
兰因了然地点点头:“阿摩的事业心很重,这点像我和你雌父,否则我们也不会只有你一个孩子。”
“身为雄虫,你应该多考虑后代的事情。”在场唯一的雌虫切下一块夹带着丝丝鲜血的肉排,他的唇角沾染着一点血水,可谓是毫不在意风度,“不要因为兰因惯着,就忘记了终身大事。”
这位雌虫的语气颇有些严厉,话语中也带着典型的雌虫思想,早年冷酷霸道的性格没有因为面前的虫族是自己的孩子而减弱多少。
“阿摩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厄喀德那的虫族就应该专心事业。”温柔的兰因大公淡淡地说。
雌虫的冷酷霸道在这破了功:“听你雄父的。”
“不过,”兰因正色道,“你雌父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什么时候有时间去见个面,要是没缘分我们也不逼你。”
阿缇琉丝虽然无奈,却还是敷衍地答应了自己的雄父,他倒没有多少心理负担——在成年礼上“认识”谢默司时,他便知道前世种种终究是前世,他虽愿意和谢默司延续友谊,此时的他们也比陌生人亲近不了多少。
和室友的磨合也是军虫必须接受的训练之一。
阿缇硫丝如此劝告自己。
高大的雌虫一出现在雄虫宿舍楼下就引起了注目,因他出色的外表和在第九军团的名声。
这个面色冷漠的雌虫在面对他身边的雄虫时缓和了脸色,简短地嘱咐:“有任何事情立马联系我。”
尤利西西听话地点头,从列昂手里接过行李,他的脸色因开心而格外红润,犹豫片刻后还是害羞地说:“终于可以和你在一个地方工作了。”
列昂低头看他——小雄虫明亮有神的眼睛如同水晶般澄澈,充满期待地盯着自己,在察觉到自己的眼神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他没有回应这饱含情愫的话语,只是微微颔首。
尤利西西抓住行李拉杆的手指用力收紧,心里的失落却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听说室友里有个大贵族,不知道是否好相处。”尤利西西有些忐忑,“我有点害怕。”
“不会有事的。”列昂轻声说,“谢默司认识那个雄虫,他说你一定会喜欢那位先生。”
我当然知道。尤利西西有些垂头丧气,大名鼎鼎的帝国明珠,会有虫族不喜欢吗。
他是担心阿缇硫丝不喜欢自己。
阿缇硫丝没法形容自己看到这两位时的心情。
严格来说,他只有一个星期没见到列昂和尤利西西。
但这一个星期却跨越了两辈子。
敌方的冲锋号已经响起,这是避无可避的困境。阿缇硫丝在心里判断。因为列昂·阿列克似乎朝我走过来了。
此时的列昂还未成为第九军团的副军长,没有前世久居高位的气势,只是一个初露锋芒的新锐军官。
阿缇硫丝绝不承认自己有一瞬间想逃回飞行器上。
不是逃,他在心里小声反驳自己,只是走累了想休息一下。
他看到列昂朝他走来,对方身边的尤利西西则满脸犹豫。
时至今日,阿缇硫丝绝不是对尤利西西有什么嫉妒愤懑的情绪,只是有一种难以面对的复杂感觉。前世他和尤利西西没有过多交集,只知道这位小雄虫在他和阿列克结婚当天跳楼自杀。而现在,他终于可以不带偏颇地审视对方,然后淡淡一笑。
“你好,我叫列昂·阿列克,是谢默司的好友。”列昂简洁地自我介绍,随后对着尤利西西比了个手势,“他叫尤利西西。我听谢默司提起过你,希望以后多加关照。”
尤利西西从他身后怯怯地探出头,对着阿缇硫丝近乎讨好地微笑。
在他的视角里,眼前这位漂亮得不像话的雄虫优雅矜贵,是往日只有在新闻里才能看到的贵族。尤利西西和列昂都是在贫民窟里长大的,他天然地对阿缇硫丝这样的贵族怀有惧意。
列昂如此自然地向阿缇硫丝伸出手,仿佛二十岁的阿缇硫丝真的像个小王子一样平易近人。
可惜,这只年轻的雄虫是个傲慢自负的贵族,他的社交礼仪全看心情。
此刻,阿缇硫丝的心情就很难称得上好。上辈子多年都没明白的道理,在死前最后一刻想通了——他应该放手,既让列昂痛快,也让自己解脱。
他从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句“放你自由”不是戏言,意味着阿缇硫丝和列昂·阿列克从离婚那刻起就再无瓜葛。
列昂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不爱他而已。而他即使不愿承认,也否认不了这个事实——至少现在暂时,他依旧无法像列昂对他那样对列昂,那颗在爱恨里浸泡多年的心脏依旧没有如自己所愿变得冷酷如钢铁。
可让他好言好语地对待列昂,于他而言也是种折磨。
所以大贵族决定折磨别人。
阿缇硫丝的坏心情让他看起来像童话里那种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往往下场是被好好教育一顿的坏王子——他甚至看都没看列昂伸出的手,目不斜视地走过这两位虫族。
阿缇琉丝是爱吃甜食的小雄虫。
追夫火葬场有两条线,前世加今生,务必虐到爽为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