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啼鸦心意已决,周行也无可奈何,眼下军情紧急,他也不敢稍加耽误,立刻就马不停蹄地联络下一个人。
那边很快传来游青州的声音:“主君。”
“布阵人在桃叶渡,你即刻派人去围剿,不得耽误。”周行道。
“是。”
游青州正苦于战况看不到头,得到消息简直大喜过望。
他立时召集手下几个将领,几个虚影围成一圈集议。
“大冢宰那边得到消息,布阵人确实躲在免成宫,现在免成宫落在桃叶渡。”
连衡冷哼一声:“咱们找这个免成宫,也找了一年了,毕则新背着这个乌龟壳到处飘,想不到竟躲在这里。”
却原来,不距道这些首领的居所,自来便可随心意移动,并不是固定在某处的。
“现在只要端掉免成宫,处理掉布阵人,阵法自然会破。”游青州沉声道。
听说知道了阵眼的位置,众将领都有些兴奋,纷纷请命,要求让自己去。
执夷上前一步,殷切道:“让末将去吧。”
连衡一侧身,挡在执夷面前,“还是我去吧。”
“我先开口的,你怎么同我抢?”执夷凝眉,想去扒拉连衡,可如今他们都是虚影,并不能触碰到对方。
“此事关谁先开口什么事?”连衡耍起了无赖。
“大司马,不如让我去吧。”齐知白也来请命。
“知白,都知道你愿舍身赴险,但是前线也离不开你。你且放宽心,免成宫那边有我......”太白师师帅沈知理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推出术法的笼罩范围,后面的话也戛然而止——
现实中跟竞争对手站在一起,就是这点不好。
辰师师帅荀知常拍拍手,神色如常,好似刚刚推人的不是她似的:“知理,前线也离不开你,还是我去吧。”
“大司马,让我去吧,在迷雾中行走,我们妖灵有优势。”执夷晃着圆滚滚的肚子,转了个方向,竟又挡在了连衡前面。
“此事凶险,还是让我们镇师去吧。”连衡本就个高,他微一垫脚,从执夷头顶上对游青州说话。
谁料执夷一听这话,当即变色:“连师帅,你这话什么意思?凶险的我们岁师去不得?”
“我不是这个意思。”连衡自知失言,干笑一声。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之前的混元三气阵中,你们就出了幺蛾子,如今又说这样的话,你是觉得我们力有未逮,还是怀疑我们的赤胆忠心?”执夷的声音显得有些尖锐。
眼看着这两个争出了火气,游青州一挥手,让二人噤声。
“都别吵了,不距道的主力被我们牵制在此处,免成宫那边应该不剩什么人,连毕则新都不在那里。咱们这里也腾不出太多人手,我最多能分出去一个旅。”
这几个师帅听说免成宫那边难度不大,纷纷息了争抢的心思,不再言语。
游青州下令道:“齐知节,着你率一个旅去包围免成宫,毁掉这什么劳什子八方阵。”
“得令。”齐知节没想到自己一个旅帅能在众师帅面前抢到这个机会,他得意地冲诸位同袍一抱拳,志得意满地领命而去。
然而齐知节这一去就如石沉大海,再无消息。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能耐心等待,毕竟迷雾阻隔消息,七政军也是在云端才能保持联络,齐知节失联也是正常的。
可是所有人左等右等,大雾却丝毫没有消散的意思。
最先坐不住的是齐知节的同胞兄长齐知白,他率先跟大司马请命,要求去支援胞弟。
可他这要求着实让游青州为难,他蹙着眉道:
“知白,我知道你担心知节,但是眼下你不能走,我们刚好拖住了五旗,局面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若是抽走一个荧惑师,现在的局面便无法维持。”
“大司马,我不带整个师过去,我就带一个旅,”齐知白是真的急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往游青州面前凑,“不,半个旅也行。”
“你走了,荧惑师谁来带?”游青州厉声道。
“知白,你先别着急。”一道沉稳的声音忽然插进来。
游青州同齐知白听到这个声音,立时噤声,齐齐行礼:“大冢宰。”
周行的虚影出现在他们中间:
“战事至此,免成宫是如今解扣的关键所在,必须要拿下来。咱们只怕低估了免成宫的防卫,免成宫的位置能漏出来,他们只怕是早有准备,有恃无恐,一个旅的战力明显是不够的。”
游青州拱身道:“是末将考虑不周。”
周行摆摆手,肃然道: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青州,抽两个师给我,我亲自走一趟。”
在场众将闻言皆目瞪口呆,眼下战局胶着,双方不过堪堪打个平手,这一下子抽走两个师,战线不得立时溃败?
可不管他们心中作何想法,对主君的话,他们从来不会有半分质疑,向来都是俯首听命,当场竟无一人提出反对意见,就连游青州,也只是在几不可查地愣了一下后,便立马拱手称是。
周行目光在诸位将领面上逡巡一圈,开口道:“执夷同连衡跟我去。”
“是!”
“是!”
众将开始布置下去,准备调整布置,好抽调出两个师的兵力。
赤松国的妖军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回来的。
看着远方一支军队呜呜泱泱往这边赶,众将领先是一怔,接着便是大喜过望,这才想明白为什么周行敢在此时抽调走两个师。
回过味儿来的众将领,便是纷纷钦佩起了周行的运筹千里。
要知道此次大战,军事统归游青州管,即便是四隅堂那边截获的军情,也绝不存在先只报给周行,甚至有些紧急军情,游青州已经处置过了,作为结果才呈到周行案前。
是以周行不会比这些将领早知道任何军情,他做出这个决策,必然仅仅是基于自己丰富的战场经验,和对盟军足够的了解。
中军大帐中,适才石初程一个晃神,便发现帐内不知何时多了好多个人,那些人竟像是虚影一般,可以透过他们,看到他们身后的场景。
而自己所站之地,似乎从地上变到了云端,甚至能看到白云从耳侧飘过。石初程一时惊骇不已,竟没留意阿爹在说什么,只顾自己探头四顾。
他正惊疑间,四周场景又是一变,白云消散,人影消失,一双大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石初程这才骤然回神,发现阿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边。
旁边阿许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正静静地侍立一旁。
周行嘱咐道:“鹿娃,我要出去一趟,你就在此地等我。有什么事情,跟阿许讲,她会在这里陪着你。”
石初程尚有些怔忡,只知点头。
等到周行一走,中军大帐中便只剩下了石初程同那姓许的弟子。
“许阿兄,你能联络到我家里吗?”石初程心中挂念阿耶,终于忍不住央求那弟子,“之前大冢宰曾派人回去,可是至今没有收到回应。”
阿许外表看起来是个年轻人,她在帐中当差,为了方便,穿的也是一身束发戎装,不怪石初程把她认成男子。
她听闻石初程说明缘故,问明了他家在何处,走到那堆悬浮的灵石阵面前操作起来。
几个复杂的手印之后,一颗石子亮了起来,阿许说清了事由,那边一个声音回复道:“大冢宰家里我去过了,屋中并无一人。”
石初程闻言大惊失色,冲到灵石面前,慌慌张张问道:
“怎么可能?!我阿耶明明卧床不起,家中怎么会无人?我同窗阿秀呢?会不会是阿秀把我阿耶带到他府上去了?可否请郎君到我同窗家看看?”
莫衍答道:“既如此,我且去看看,不知他家在何处?”
石初程一愣,阿秀家住何处,他还真不知道,阿秀只带他去过家里在城郊的马场。石初程冥思苦想一阵,妄图从记忆中搜索阿秀是否提过自己家的位置,却半点也想不起来。
阿秀对自家的事情总是讳莫如深,平日里透露出来的也只是家长常年不在家,家中产业颇丰,其余竟一概未曾讲过。
“小郎君?”莫衍催促。
石初程只好说道:“我不知道他家在何处,只知道他叫崔秀,曾经同我一起在石室精舍读书,半年前才离开。可能夫子会知道他家在何处。”
“既如此,我们且去石室精舍问问。”那边话音刚落,面前的石子便暗了下来。
石初程心中实在焦虑,可是阿爹也不在身边,他只好原地转圈圈。阿许见他如此,便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安慰他。谁料胳膊刚举起来,袍袖便不小心撩到了一块灵石。
灵石中立时传来一个声音:“确认毕则新同毕有以都在免成宫。他们应该还有别的布置,暂时还没查出来,当心。”
石初程脚步一顿,是之前那个娘子的声音,他怔怔开口:“这消息我阿......大冢宰能收到吗?”
阿许脸色发白,显然有些无措:“若是我没有碰到灵石,大冢宰那边自然会收到,可我这一截胡,大冢宰那边定然是收不到了。”
他这么一说,石初程也着急起来:“那怎么办呀?大冢宰就是去找免成宫的,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万一遇到危险......”
石初程急得像个陀螺一样转起来,阿爹同阿耶都陷入了危险,可他偏偏什么都做不了,一时间简直心乱如麻。
“许阿兄,要不......要不......我去找阿爹,你知道那个什么桃叶渡在哪里吗?”石初程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
阿许到底不是石初程这个未经世事的少年,她不过慌乱了一刻,便很快冷静下来,一把按住石初程,沉声道:
“我知道桃叶渡在哪里,我去找大冢宰,小郎君,你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中军帐内四面有阵法加持,地动山摇都不会撼动这里,你只要不出去,就不会有危险。”
石初程还没来得及作任何反应,帐帘一晃,阿许已经风一般卷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