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郑晚溪的来意不明,魏灼华也并不担心,毕竟这么多年下来,她对郑晚溪也是有所了解的。
郑晚溪并不是会害人的人,她敢毫不犹豫的喝下坤宁宫的茶水就是在表明她的态度。
虽然魏灼华并不知道郑晚溪要干什么,但还是选择了接下她的善意,所以在宫人都退下去后,魏灼华就主动开口道:“贵妃来找本宫有什么事?”
“我讨厌你。”郑晚溪没头没脑的说道。
魏灼华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自然不会觉得意外,但是郑晚溪这么直言不讳的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些事还是让她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贵妃愿意告诉本宫为什么吗?”
“因为你虚伪到让我觉得恶心。”郑晚溪顿了顿,然后不等魏灼华自顾自的开口解释道:“你讨厌我们这群后宫嫔妃,但是你从来不说,只故作大方,以子嗣为名一个又一个往宫里添人,却又放任后宫争斗,以至于后宫仿佛是战场一样,妃子间连年‘征战不休’。”
“你讨厌我们给圣上生下的孩子,却也不说,成天摆出一副慈母的架势,却只做恶毒之事,大公主被你捧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与此同时你又会故意忽视一旁的二公主,以至于二公主跟大公主不像是姐妹,更像是仇敌。”
“只有三公主因为她的母妃幸免于难,至于余下的五位公主…我不过是依靠安瑾才有了虚名的贵妃,不帮助她们还算情有可原,可是你呢?你可是实打实的后宫之主,你凭什么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痛苦之中挣扎却从不出手相助?”
“魏灼华,当年你名满京城,敢在先帝将你赐婚前太子的时候抗旨,并且据力以争,风采让京城上下甚至先帝都为之折服,以至于做出承诺,不管你想嫁给谁,皇家都会按长公主的仪制给你添妆。”
“你一度是整个京城所有闺阁儿女学习的对象,可是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事,回望过去,你不觉得现在的自己很恶心吗?”
魏灼华从没想过会从她人的口中听到自己曾经的事迹,毕竟那些事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已经远得仿佛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微微垂下眼,手里把玩着桌上的茶碗,声音也有些飘忽:“所以你今天是过来骂我的?”
“不是,”郑晚溪否认道:“我是来告诉你,你欠我的,你要还。”
“欠你的?”魏灼华声音里有些讽刺:“你该不会是想说我打破了你对我的幻想,所以欠你的吧?”
“不,就是你欠我的。”
“我是家里的庶女,因为知情识趣,在外从不抢嫡姐的风头得到了嫡母的青眼,跟嫡母家的表哥定了亲事,又因为嫡姐入了宫,有些寂寞的嫡母就做主将我留到十八岁再出嫁。”
“但是因为你的放任,嫡姐入宫后没多久就在争斗中落败失宠了,急于复宠的她让父亲跟嫡母再送个人进宫助她一臂之力,家中只有我一个适龄女孩的情况下,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魏灼华陷入了沉默。
“表哥虽然没有大才,但对我是真心的,他一得到消息就不顾千里之遥,日夜兼程赶到了京城,却遇上了我坐在一顶小轿里被送进宫,之后终日沉迷饮酒,浑浑噩噩之下摔坏了手,以至于失去了科举的资格。”
“你毁了我千辛万苦求来的美好姻缘,你毁了我本该幸福美满的一生,你毁了我心目中最好的人,这是魏灼华你欠我的,你得还。”
说到这里,郑晚溪没忍住落下了一滴泪来,她不顾形象的提起袖子用力的擦了擦眼角。
魏灼华自然也看到了她的眼泪,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能沉默了许久才有些干涩的问道:“那你想要我怎么还?把皇后的位置给你吗?”
“魏灼华,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这皇后之位是你拼命抓住的救命稻草,但在我看来不过是破铜烂铁不值一提,我才不稀罕。”
郑晚溪站起身,走到魏灼华面前直勾勾的看着她:“我要你让安瑾成为太子,你不要说你做不到,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不然仅凭青梅竹马的身份你是不可能稳坐皇后的位置这么多年的,更别说这宫里的妃嫔但凡得罪了你的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魏灼华闭上眼,沉思了片刻后应了下来,毕竟就算她不插手,霍安瑾也大概率会成为储君,现在不过是提前一些罢了。
得到想要的承诺后郑晚溪转身就走,一刻都没有停留,仿佛这坤宁宫是什么肮脏污秽的地方一样,却被魏灼华给叫住了。
“郑晚溪,我答应你帮你将霍安瑾推上太子之位,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现在还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等到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跟你说,你不可以拒绝。”魏灼华想了想补充道:“你放心,我要你做的并不是会让你为难的事。”
郑晚溪这才答应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郑晚溪离开后,苏嬷嬷连忙走了进来,看到魏灼华比平日里还要苍白几分的脸色,她有些着急:“娘娘,贵妃她跟您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吗?奴婢这就去告诉圣上!”
“嬷嬷,”魏灼华拉住她的袖子:“她什么都没跟我说,是我突然想起了嫁给圣上之前的日子。”
苏嬷嬷的动作僵住了,她叹了口气,看着这个自己陪伴了多年的人轻声道:“娘娘,那么久以前的事您就不要再想了。”
魏灼华露出苦涩的笑:“是啊,很久了,久到我已经回忆不起来过去的我是个什么样子,又为什么选择了圣上。”
“嬷嬷,你说我这些年是不是做错了,或者说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如果我按照爹的要求嫁给那些世家公子的话,现在是不是会过得更好呢?有儿有女,子孙满堂。”
苏嬷嬷没有回答。
她也觉得魏灼华当年如果没有嫁给霍同泽会过得更好,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不过徒增悲伤罢了。
再说了,要是她也附和,那魏灼华这么多年的痛苦不就成了笑话了吗?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赔上了本该光明璀璨的一生,她怕魏灼华经受不起打击,直接放弃生的**。
太医可跟她说了,魏灼华现在全凭一口气吊着。
*****
有了魏灼华的帮忙,霍同泽果然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在霍安瑾六岁生辰前的一个月,霍同泽终于下旨宣布将霍安瑾立为太子。
不过与此同时,因为对于霍同湛的内疚,霍同泽赏给了他一大片富饶的封地,还有一座比现在的裕王府更大的府邸,以及无数的古玩字画跟数不尽的金银珠宝。
只是他不知道的事,他的赏赐到了裕王府后,基本就被霍同湛毁了个干净。
至于太子的册封大典,霍同泽在问过钦天监后,定在了霍安瑾生辰后的三个月,虽然没有举行大典,但是霍安瑾的太子之位基本上稳了,所以霍同泽就让他提前搬到了东宫居住。
霍安瑾在他即将搬进来的新住处开开心心的跑来跑去探险,叽叽喳喳的跟身后的方抚月分享着他的新发现。
“弦月你看!原来东宫里还有个小花园诶!以后我们就不用走那么远去御花园赏花啦!”
“殿下说得是。”
“弦月你看!我也能住上‘正殿’啦!好大啊,要是在这里玩捉迷藏弦月你肯定找不到我!”
“殿下,这可不一定。”
“弦月你看!东宫有小厨房诶,那以后我想什么时候吃点心都能让她们给我做啦!”
“殿下,这可不行。”
“QAQ弦月你不疼我了。”
“殿下,奴婢要是再这样疼您,您的牙齿就要掉光了,以后可就什么点心都吃不了了。”
“可是可是…”
……
闹腾了好一阵后霍安瑾才消停了下来,方抚月这才有功夫安排东宫的各项事宜,其他的都好说,毕竟霍安瑾背后有郑晚溪跟魏灼华在,内务府自然尽心尽力,所以东宫根本没多少需要她安排的。
但是到安排住处的时候,霍安瑾却提出了异议,他不理解为什么一直跟他同住一个房间的方抚月要搬去宫人们住的地方。
方抚月有些哭笑不得,她让宫人们都去忙活后,揉了揉霍安瑾的小脑袋才开口解释:“殿下,奴婢是伺候您的奴婢,当然是要住在宫人居住的地方。”
“可是你以前一直跟我一个房间的。”
“那是因为殿下您太小了,奴婢需要贴身照顾您,才在贵妃娘娘的授意下睡在您房间里的软榻上。”
“那现在也可以啊。”霍安瑾‘哒哒哒’的跑到软榻旁,伸出手感受了一下,用笃定的语气说道:“比之前的那个舒服!”
“但是殿下,您长大了。”方抚月柔声道:“您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奴婢寸步不离守着的孩子了。”
“我不管!你答应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你答应过我的!”
方抚月有些惊讶,因为霍安瑾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从来不会无理取闹更没有像现在这样大喊大叫过,这太不寻常了。
她定了定神,仔细观察起了霍安瑾的神情,果然看到了掩藏在激动之下的不安与慌张。
霍安瑾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