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真经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果真打起来了。

那一招一式十分快速，对方似乎只来了三五个人，但招式难琢磨，面对断岳书院大本营的攻击，居然一时还拿不下对方。几人虽然打斗，但周围那么些人，也没几个出手相助，一是出招速度过快，唯恐伤错人，二是在座各位皆是各怀鬼胎，面上是断岳书院的贵客，可实际上和魔教有无联系，都是未知数。

场面就此出现了微妙的平衡。

余道浅夹了一筷子炒青菜，这个青菜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吃起来香香脆脆，让她吃了还想吃，嘴巴始终不停止。偶尔吃得快噎到了，也是一小杯米酒的事情。米酒香香甜甜，米香味混着一点酒香，余道浅给自己满了好几杯。

在全场目光凝重的情况下，她胃口大开，还想着再来试试另一边的菜，准备伸手转转盘，突然领子有了被牵扯到感觉。余道浅刚看到钟灵书诧异的表情，整个人就被拉着衣领向后褪去。

这一变动惊了众人，之前的平衡被打破，有人站起身来加入战局。就在余道浅后退十几米，有人要出手拉她的时候，余道浅眼前一闪，几个传送法阵都各种光芒闪射，亮眼非常。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在一座山上。

余道浅：好熟悉的一座山。

是周汝嫣所在的那座山。那如同清秀花朵的女人站在那里，脸上露着浅浅笑意。这座据说只不拦付显京门下人的结界，也没有拦下魔教恶徒。

等到女子摘下脸上面罩，余道浅才真正看见这张脸。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偏偏眼神透露着狠厉和冷酷，她觉得自己大约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五官对她透露着熟悉，但奇怪的气质混杂之下，余道浅盯了半晌，也确实没认出那是谁。

她这一生见过太多人，大多见过就忘。虽然记不清太多关于那些人的故事，但到底曾相处，有过熟悉。也许这也是其中之一。

那张熟悉的脸瞥了她一样，拎着她的领子把余道浅向前扔去，她连滚带爬到了周汝嫣身边。周汝嫣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说：“这麻烦你怎么扔给我？”

“这麻烦只能扔给你。”魔教恶徒的脸笑起来，平庸中看起来倒有几分绝世风范，“如果这次我也没成功，就让她出来吧。”

这两个女人有什么仅有自己可知的暗号，周汝嫣低下头，睫毛遮住情绪：“那便如你所说的去做。”

魔教恶徒仰头长啸三声，然后扭回头：“祝我成功。”

“我也……希望你成功。”

女子一挥袖，她和袖子一起消失在原处，随之出现的是一个灰衣女子。蔡哲冷眼观了一圈，问：“司凝人呢？”

“她方才离开了。”

“司凝一起带走的那人呢？”

周汝嫣偏了偏头：“她也带走了。”

蔡哲的目光从余道浅身上扫过，绕了一圈又回归原处。她眉心轻轻跳了跳：“我姑且再信你一回，希望你以后能有拦住司凝的自觉。虽说你二人曾经有过一段缘，可惜如今你们立场不一。再有下次，即使是你，我也是要下手重惩的。”

对面的女子眉眼清疏：“多谢宗主体谅。”

蔡哲赶着去处理一团糟的现场，转身就跳到千里之外。周汝嫣静静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不久后才收回目光，蹲下身子，看盘腿坐在地上的余道浅。余道浅问：“周长老，我是要一直呆在这里吗？”

“你想要一直呆在这里吗？”

面对周汝嫣的反问，余道浅托起下巴。周汝嫣说的是个好提议，从那位叫司凝的魔教恶徒的话中思起，大约也是这个意思。她确实是个懒鬼，就是让她出去走走，也要看她乐不乐意，也许她当天更喜欢窝家里呢。可是她想要拥有四处游荡的权利，她可以绝大多数时间躺着睡着无聊着，可是她想要离开小窝外出的时候，不应该有人用任何方式阻止她。

所以余道浅说：“不想一直呆在这里，我有申请外出的权力吗？”

蹲下身子的周汝嫣于余道浅平视，余道浅眨了眨五黑的眼瞳，周汝嫣轻声道：“如你所愿。”

她轻轻拍了拍余道浅的脑袋，这个盘腿坐着的家伙和不倒翁似的歪了歪，眼睛向上一翻，向着后脑勺的方向直直倒了下去，失去知觉。

等到余道浅许久后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体躺在床上，本人则成了轻飘飘的鬼魂。这个世界鬼魂不常见，人死后虽为鬼，但很快就得离开人世，到地府排队等待投胎，因此并没有厉鬼之类的存在。余道浅唯一一次见鬼就是见曾经陈晨运的妹妹，她给自己开了天眼，才短暂地见到了死魂。

现在成了鬼，可以随时随地与魂魄亲密接触了。

床边坐着的周汝嫣见余道浅的动静，道：“你如今已经离开身体，想去哪里便都能去了。你的身体我会供在此处，只要生机不断，魂就不会散。你身体也在我这里，若是有要事，我能强行传唤你到达。不过身为鬼魂，寻常修士也见不到你，你也改变不了什么，要去哪里就自己去吧。”

她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镜子，这面镜子不似凡人界的铜镜照不清面容，连眼角熬夜生成的眼尾都照得一清二楚。余道浅看着镜中自己的着装，愈发无语。她穿着白t运动裤，这件衣服从初中穿起，上面的图案已经褪色，颇有些凄惨。运动裤由于睡觉挤压，很是皱皱巴巴。

这是她平时的睡衣，也是最后瘫在床上时候的着装。这套着装和修仙界古色古香的设定格格不入，但周汝嫣没有半点波澜的模样，让她怀疑这套装只有自己能看到。

余道浅歪来歪去，周汝嫣没再说别的话，她于是说：“那我……先溜了？”

“你走吧。”周汝嫣说，“希望没有我强行再见你的那一天。”

余道浅将要离开时，回头看了眼周汝嫣。在刚才的角度，她总以为对方是在看自己沉睡的身体，如今换了个方向，才见到原来周汝嫣是在看一朵花。那朵花只剩下一朵花瓣，风中颤抖，楚楚可怜。

一朵花有什么好看的？即使那是她的本体，也只不过一朵残缺的花罢了。

断岳书院不内斗，余道浅一路上不见同类，却能感觉到气势不寻常。等她四处游荡，才发现距离她昏迷，竟也过去十年。这十年并不漫长，但如果修仙界也有人编写史书，其中发生的一件件事都能列在书上。

魔教彻底暴露野心，以暴力攻击为手段，大肆拓展其版图。修仙界虽大，但多得是混沌之地，那些已经被开发的地区各有宗门统领，魔教已经倾巢而出，四处对小型宗门动手，如今已有三分之一的开发地区沦陷到魔教控制范围内。好在这些地区都在偏外围，多是小型宗门，管辖面积虽大，其中的居民人口却少，不过看着吓人罢了。

她稍微有点好奇，一般宗门要求多信徒，是为了天神界的祖宗修炼，好保佑本宗门。可是魔教虽在多年前曾掀起腥风血雨，但到底只靠着教主一人，等到她陨落魔教破败，也一直没有弟子飞升，要这些地盘，一时半会也改变不了信仰，不能损害上界天神的利益，做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么想着，还没相处个结果，余道浅就走到传送阵边上，看着一批着装齐整的弟子有序走进传送阵，控制传送阵的人看着其中一人出示的令牌，了然地点点头，开启传送阵。

这次也在蹭传送阵的余道浅轻松踏上传送阵，她动动手指，眼神略微迷茫。

虽说是她做出离开断岳书院的决定……但是出了那个地方，她要跑哪里玩呢？

还没等她想好下一步，她感觉手臂被人戳了戳。成了鬼，本身就成了透明没有实体的存在，能碰到她的自然也只有同类，余道浅转头看去，原来是一只女鬼。她语气有些茫然有些惊喜：“你能看到我？”她又问，“我怎么在这里？”

余道浅：“这要问问你自己啊姐姐。”

那女子才愣愣地说：“原来我死了。”

她确实是死了，尸体就陈在两人身旁，青草盖过她乌黑的头发，她脸上还带着笑，对死亡的到来毫无预料。

“我记得是突然有三五个黑衣人出现，我还在割些杂草，然后眼前一花，我很多事都不知道了。”她眨了眨眼睛，“之前就听说老是有人失踪，没想到现在是有人死了，只是死的人是我。”

鬼魂没有眼泪哭不出来，所以女子也只是呆呆愣愣地，她问余道浅：“我想起来了好些事，你莫不是也遭遇了不测？”

“我什么事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也好。”女子蹲下身看自己的身体，那双手骨节粗大，掌心布满厚茧，“反正死都要死了，也没什么可怀念的。都说人死要转世，若是我能成为仙人，大约下辈子也会好过些。”她说，“至少不会死得不明不白。”

她好像还要说什么，但是张开嘴，身形却要消散，眼神开始涣散，女子说：“我将要走了。”

余道浅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女鬼道：“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