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真经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做鬼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但仔细回想，和余道浅最初毫无存在感的时刻又没有太多不同。成鬼后她不能使用任何法术来改变周围一切，但是飘起来的时候速度很快，所以她到处乱晃，非常惬意。偶然间看见了几个黑衣人，余道浅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偶遇过的女鬼的话，飘飘然跟了上去。

她的移动速度是十分快速的，那几人又不使用移动法阵，余道浅非常轻松就跟了上去。她不知那些黑衣人的目的是什么，一路上挑着普通民众下手，一呼一吸之间，几十个普通人倒下，鲜血从纤细的伤口钻出，慢慢集成一汪池塘，在清亮的月光下红得发亮。

等到鲜血流尽，那些黑衣人再次折返，把那些僵硬发灰的尸体一一带走，只留下渐升的太阳下，一滩黑色闪动着漂亮的光。

那天那只女鬼消失不久，黑衣人也带走了那具尸体。尸体的最终归处无人知晓，被杀害的也只是碌碌凡人，甚至在修仙界的凡人中无甚大地位。性命几十条几十条地流去，直到余道浅跟着那些黑衣人走到他们堆放尸体的地方，她也没能听到关于这些事的大肆讨论。

虽然早有猜测，但余道浅真没想到魔教中人就这么大咧咧黑漆漆地外出上街。魔教的地盘已经十分庞大，这块地方也是其中之一，那座高大的宫殿曾经也是一个小宗门的地址，魔教洗劫之后，就成了他们的据点之一。这座宫殿弥漫着奇特的灰绿色烟雾，呼吸之间都觉得空气粘稠起来。余道浅虽不用呼吸，却也觉得不适。

魔教真是有实力，这样一个高大的目标，却没有任何人来摧毁。余道浅停下脚步看黑衣人迈入大门中，她则靠着那扇门，透过模模糊糊的浓雾，几个亮色白影慢慢靠近。

她心里才刚刚升起“这才对嘛，这才有魔教被围剿的感觉”的想法，下一刻那些白影无声倒下，暗色液体慢慢游动，穿过绿色浓雾，附着黑色地面，从暗中透出一点红。

余道浅再看了会，单手在裤子边蹭了蹭，急急忙忙穿过大门往里走。先前的那伙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余道浅全凭直觉四处乱撞。这座高大的殿堂里四处站着另一种黑衣人，他们背脊笔挺，此时面上没有任何面罩遮挡，露出的一张张各异的脸上，透露着相同的冷漠。这些人像是一个工厂的模子里刻出来的量产人偶，连眨眼睛的频率都几乎同步。

明知道没人能看见自己，余道浅还是屏住了呼吸，轻声慢步往里飘。她很快到达了二楼某一个房间，突兀地停下脚步。巨大的水池里翻腾着泡，里面的一具具身体在其中起起伏伏。这些人身体上满是被腐蚀的伤痕，眼睛直直睁着没有焦距，而水池边上的黑衣人们把一具具尸体扔进水池里，等到储物空间里的东西都被清除干净，他们直起身子，迈着相同的步伐离开。

余道浅在池子边蹲下身子，伸着脖子看面前的那个人。她觉得这人的神情十分熟悉，麻木中带着隐埋在皮下的痛苦。余道浅正要起身，就看到周围墙壁上的装饰物一个个掉落在地，发出声声响声，原来是这栋建筑物开始摇晃。一道凶狠的吼声闯入这个建筑，余道浅一蹦一跳到达窗边，那层浓雾被飙风驱散，几个白衣人站在黑丛之中，醒目得吓人。

她双手虚搭在窗沿上，呼呼风声中，一头黑色的头发在随风飘荡，十分漂亮。余道浅一眼看到了黑发的主人，那个女孩褪去脸上的娇气，双眼中全是凛然和坚毅。风在她身后乱舞，她手中握着一柄细长洁白的笛子，悠扬笛声响起的时候，一道道屏障也在空中浮现，迸发出一声声爆破的声响。黑衣人想要靠近她，可是她始终悬浮地面一章的宽度，无人能靠近。

忍不住眨了眨眼，余道浅揉了揉眼睛。她想，成长这个东西对主角来说是或早或晚，有些人的成长需要很长的旅途，有些人的成长往往只是一瞬，苏静浅就是后者。她有些认不得苏静浅，那女孩举手投足间都是干净利落，比起纤细的笛子，余道浅觉得她更像一柄刚硬的剑，刀刀见血毫不留情。那样多拥挤的人群，人海战术也挡不下她一人。其他几位白衣人的修为皆不如苏静浅，只能为她打下手，但苏静浅手下并无漏网之鱼，因此几个白衣人站在其身侧，动作表情难掩局促。

魔教的这个据点人烟不少，居然就这样也拦不下苏静浅，令余道浅略微讶异。虽然这个据点并不是多么要紧的战略位置，但好歹就其中布置看来，也是一个用心布置过的地址，就放苏静浅来清理这一行为看来，不应该没有高修为修士坐镇。

作为一只鬼，属性属阴，虽然不会被人触碰到，但是一些攻击附带的灵力熟悉可能会灼伤到她，因此余道浅就在上方远远地看戏。她一时间还没看出什么名堂，嘴巴先下意识张开发出惊叫。

那声叫声很快散在空中，没有人听见她的任何声音。因此苏静浅也没能注意到那个修为远高于她的黑衣略到她面前，面对她面孔深处的手指指尖红润，手指主人却拥有一双苍白的脸。

或许是一瞬间的错觉，苏静浅看到那双死黑的眼睛透露出些微的笑意，让她一时间分不清来者阵营，就这样让对方握住了自己的脖子。

苏静浅一时间就冷汗溢出，瞬间传音给周身的同伴，同时趁着灵力还未被封住，以自身为中心触发率一场爆炸。将周围的伙伴吹散开的同时，脖子处的那只手却越发收紧，没见有半点动摇。

风在周身呼啸的时候，苏静浅突然毫无防备地向上仰头。她也算不准自己这一举动的意图，下一秒她就被拽进另一个空间，抬头也只是一眨眼的事。她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张脸，那张脸模糊不清，像是属于一只忘记归途的鬼魂。

余道浅扣头。苏静浅被带走了，带走她的人恰好是个大人物：司凝。苏静浅被带走，这片地方就再没有能压得住场子的人，她的伙伴被打得节节败退。好在那些人也非莽夫，见形式不对就开始在脚下结起阵法，余道浅见阵法渐渐完善，双手一撑就穿过了窗户槛，直直落在了传送阵法中央。

走传送阵，她是专业的。

在光芒之下，余道浅隐隐有被灼烧的疼痛感，她眯起眼睛有些疑惑。之前的传送阵都没有类似问题，怎么这次就让她撞上了这么一个意外？或许是布下传送阵的人道行不到家，这个传送阵其中的灵力不算稳定。

待在这个不稳定的传送阵中经过了短暂的时间，余道浅终于看清了传送点目的地，微张着嘴噤了声。一起传送的那些断岳书院弟子，一身白衣已经被染成鲜红的颜色。这个地方并不是余道浅所想的断岳书院的基地，她看着站在不远处擦拭单手献血的司凝，想要蹲下身子抚上那些闭不上的眼睛，却又明白自己改变不了什么。

她就说嘛，司凝怎么会只对苏静浅动手。司凝早对那片空间动了手脚，传送阵只会到达她指定的地方，因此才会显得那样不稳定。余道浅在凡人界见了很多鬼魂，那是属于凡人的东西，而这些瘫倒在地的身体中，没有再飘浮起什么东西。

余道浅盯着地，远处那个面容苍白的女人盯着她，脸上原先的阴郁退去，缓缓露出一个笑。她轻轻拍拍手，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把发呆的余道浅惊醒。司凝对着异世的鬼魂微微一笑：“我让她看好你，她却还是对你很好。总是在不该仁慈的地方仁慈，周汝嫣她总是如此。”

余道浅：“哦，你在和我说话？你看得见我？”

“修为高些的人都能看到其他存在，只是愿不愿意去看到罢了。”司凝慢慢飘到余道浅面前，“你知道我不希望你出现在这里，我也交代过周汝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我在乱跑啊。”余道浅理直气壮，“你说什么我就应该做什么吗？”

“你说的有意思。”司凝的头发在身后飞舞，她直起身子，轻缓了脸色，“那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吧。”

余道浅捂住耳朵：“我不想听。”不要再和她说什么会让她更难过的故事了，她是喜欢听八卦，可是要是这些八卦让人难过，她不如不听呢。

“是关于天道的，你确定不要吗？”

余道浅：“我可以，您继续。”

司凝招招手，余道浅就听话地凑上前。司凝脸色苍白，嘴唇嫣红，声音轻柔：“你这个不属于这里的怪物。”

余道浅：“哦，谢谢夸奖。”这事情她不是知道得比谁都清楚？于是她面不改色，甚至很是神清气爽。

“谢谢夸奖？”司凝说，“真亏你说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