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天真,”乔益笙反唇相讥,“天真到相信了你那些花言巧语,以为你濯污泥而不染,手上从来都没有沾过他人的血。”
“益笙,若要保护你,我不可能永远不沾世俗、不染尘埃。”
“司徒枫,倘若我不同你在一起,又何须你保护,我不过是个牙医,我想不出他们为何要伤我。”
“……”
司徒枫豁然起身,背过身去,乔益笙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平静道:“你果然后悔了。”
乔益笙心中亦是酸涩难当,他是如此喜爱司徒枫,爱到近乎失去自我,但他却突兀得知,司徒枫并非他眼中的模样,那长久以来他喜欢的人又是甚么?是幻影?还是泡沫?
司徒枫拒绝过他数次,每次用的理由俱是甚么“你尚且年少,不识情爱滋味”“男女相伴方为世俗惯例,你我俱是男子,如何能天长地久”,他从未提过他本性如何,也从未提过他并非他表面的模样,乔益笙越挫越勇、越爱越深,终于抱得美人归,如今婚期也只剩数十日,却骤然得知真相,宛如当头一棒,过往爱恋虽不至于尽数退散,却有种茫然无措之感,不知甚么是真,甚么是假,只觉得这多年过往,美好虚假得宛如梦境。现如今梦境已醒,乔益笙心头万般思绪,不知未来该何去何从。
“纵使你后悔,陛下已经为我们婚事降下旨意,加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决计不能取消了。”
司徒枫落下这一句,拂袖而去,乔益笙茫然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半响,才走到门扉处,想要关上半敞开的房门——却发现自己的侍女跪坐在门外,身子微微颤抖。
“你跪在这里做甚么?快起来。”乔益笙俯身欲扶,却发现侍女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乔公子,王爷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甚么话?”
“倘若您茶饭不思、彻夜难眠,便治我照顾不周之罪。”
“我自己不爱惜我的身体,为何要治你的罪,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乔益笙胎穿过来二十余载,乔院判家中鲜少有责罚下人的时候,而他搬离家中后,对待下人更是温和有礼,在他心中,下人不过是签了一辈子合约的雇工,纵使他能接受古代的礼仪,却不代表他能接受这种主人犯错、下人受罚的逻辑,更遑论他并不认为自己犯了甚么错。
“自古以来便是这样的道理,乔公子待奴婢温和,奴婢却不敢忘记自己的本分,乔公子茶饭不思、彻夜难眠,必是奴婢照顾不周,”侍女略抬起头,抿了抿唇,说完了后半句话语,“不止奴婢,王爷府上专管公子膳食的厨师,专管采买的管事,伺候公子日常起居的仆人,俱应受罚。”
“俱应受罚?”乔益笙缓慢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突兀地想起昨日他执意出府时,阻拦不得,无奈跟随他出去的侍卫周强,“周强呢,他现在在哪里?”
“奴婢不知。”
“你起来吧,我以后会照顾好自己的。”
“多谢公子。”
乔益笙注视着人站了起来,大跨步迈出了房门,侍女正欲追随,乔益笙却抬了抬手,道:“你留在此处,我随意走走。”
“是。”
乔益笙出了院门,初始还是踱步前行,待确定无人跟随后,提起衣衫下摆,跨步小跑起来,他居住在摄政王府中已有一年,对王府布置可谓熟记于心,很快便赶到了周强日常居住的院落,刚迈进院门,便扬声道:“周强?你在么?”
院内无人回应,他又喊了几声,等待了一会儿,确认院内无人后,这才欲转身离开。
却没想到,人刚刚转过身,恰好撞见了一双熟悉却冷漠的眼眸,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道:“你怎么在这儿?”
“你在这里,我自然是来找你的,”司徒枫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倒是你,为何要来此处?若是要叫周强,那便不巧了,我已派他去蓟州公出,三月之后方能回来。”
乔益笙也不扭捏,直接道:“之前出府之事,乃是我一意孤行,周强拦不住我,你莫要责罚他。”
“何人在你面前嚼了舌根?”
“你已然责罚了他?”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乔益笙注视着眼前如此陌生的男人,竟有些说不出话来,片刻后,他开口道:“你知我拿他当朋友。”
“我并未责罚他,不过是叫他去蓟州做事。”
“那你为何要对我侍女说那番话?”
“不那么说,任由你不吃不喝不睡?”
司徒枫缓慢地抬起手,凑近了乔益笙,而乔益笙不知为何竟也未躲,任由人略带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脸上。
司徒枫并不满足于触碰,指腹顺着乔益笙的脸颊下滑,虚虚托起人下巴,道:“你亦知晓我本性,我在意之人只有你,为此花费些手段,倒也正常。”
“司徒枫。”乔益笙低垂下眼睑,不去看人,却低声唤人名讳。
“何事?”
“你愈发让我觉得陌生。”
“陌生?”
司徒枫的神色不见喜怒,他只是凑近了乔益笙,轻轻地啄吻了人嘴唇,又道:“那便再熟悉起来,不是甚么大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