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你怕火啊?”姜央说道。
与此同时,失控般的坠落感消失,似乎有一股风,将他们二人托举住,以稳定的速度朝火岛慢慢下滑。
失重带来的慌乱消散,龙吉抬起头,正与低头看她的姜央对视,二人靠的太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带着些恍惚,龙吉答:“不怕。”
龙吉分辨不清,此时砰砰乱跳的心,是因方才的提心吊胆,还是因这个近距离的对视,脑海里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不知是惊慌还是激动,只觉得脸发烫,手发抖。
察觉出龙吉的异样,姜央瞥了眼越来越靠近的火焰,将龙吉的头按回自己怀里,叮嘱道:“闭上眼,相信我。”
温度渐渐升高,虽被姜央护在怀里,龙吉仍能听到火苗燃烧的呼呼声,闻到因燃烧而扬起的烟味儿,感受到火苗就在脚底,随时能将自己吞噬。
火烧声越来越大,龙吉紧紧抓住姜央的衣衫,不知不觉双脚踩到地面,燃烧声没有了,挥之不去的烟尘没有了,连空气都凉爽了起来。
姜央仍将龙吉圈在怀里,护着龙吉的那只手轻轻移开,瞧到她整张脸埋在自己胸口,一只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衫,忍不住伸出一个手指,戳了戳她的后脑,柔声说:“我们到了。”
龙吉转头看到遍地葱郁竹林,风吹过,竹叶摇晃,发出簌簌声响,抬头又碰到姜央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一只手还环着他的腰,急忙松手后退,两人拉开了些许距离,姜央胸口处的衣衫被抓起褶皱,格外显眼,像是无声的诉说着,两人靠的有多近。
风扶面吹过,空气里满是凉爽和清新,龙吉伸展着胳膊,感到格外放松,问道:“方才的大火,是障眼法吗?”
“是真的。”姜央伸手朝空中光照比对,辨别方向。
“那般大的火,若是真的,怎会有这竹林凉风?”龙吉随着姜央移动着方向,满满的好奇。
“你想知道?”姜央已寻好方向,踱步往那边去。
“若不是障眼法,那是结界么?我听祖母说,有一种结界,是以风,雨,雷,电为屏障,若是风可,雷可,那火应该也可以?”龙吉跟在姜央身后,喋喋的絮叨。
“她倒是跟你说了许多。”
“那当然,我祖母最疼我了。”
“她可有跟你提起过我?”姜央停下脚步,回头问龙吉。
龙吉一时摸不着头脑,才忆起眼前人虽看上去比自己年长不了多少,实际却是同自己祖母一个年代的人物,撇了撇嘴,说道:“算是提起过吧。”
“她如何说的?”姜央语气平静,眼神如一支箭,直直的瞄准龙吉。
“我小时候,曾问过祖母,为什么大家说,魔王曾同你和祖父,一起平定了三界?如果是真的,那他又为什么与你和祖父为敌?他既然是魔,为何不派天兵铲除了他?”龙吉摆弄着自己的一缕头发,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虽口中魔王站在眼前,却又实在难以将他同传闻中的魔王视做同一人。
“然后呢?”
“然后,祖母说,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记不清了。”
姜央听到回答,呆立在原地,脸上瞧不出是何神情。
“哎!”龙吉伸手在姜央眼前摇晃,说道:“你还没给我讲如何用火做结界呢。”
姜央回过神来,迈开脚步,边走边答:“失传了。”
“啊?这么厉害的术法,怎么能失传啊?”
“就是因为厉害,你应该不想看到,其他地方也被火海封印吧。”
“你这么说,是有道理,这么强大的术法,若是掌握它的人心内慈悲,那倒是无妨。可若是被歹人习得,对天下来讲,便是一场浩劫。”
“这是你的想法?”姜央颇为欣赏的瞧着龙吉。
龙吉因姜央的质疑,感到不满:“自然是我的想法,你一个魔头竟然质疑我的善心。”
姜央轻笑,龙吉见况,紧忙追问:“师兄,你同我讲讲当年的事呗!我实在想不通,你们当时到底为什么打了起来?是为了什么啊?”
姜央脚步一顿,淡淡答道:“忘了。”
“可你看上去挺年轻的啊,怎么记性也不好啊?你的容貌不会是术法变的吧?跟你同辈的都大把白胡子了。”
“托菩提的福,我现下与你一辈,你方才不是还唤了我声师兄么?”
“那你记性怎么这么差?你好好想想,你作为师兄,怎么能说忘了呢?我哥哥杨戬,他脑子特好,我什么事不记得了,就去问他,他……”
“就是那个神女和凡人的孩子?”
龙吉急忙摆手,说道:“不能提,不能提。”
姜央不解。
龙吉解释:“人人心内都有不能提及的痛楚。”
“哦?你有何痛楚?”
龙吉叹了口气:“那可多了,我母后总嫌我这儿不好,那儿不好,说我不及婵儿妹妹心细踏实。父皇又嫌我不务正业,说我不及杨戬哥哥顾大局,识大体。若不是祖母拦着,他们还要送我去拜师,说要将我关到一个地方,找个厉害师父教导我。想想就会无聊。而且,每次他们说我,我都不能反驳,我一开口,他们就说,你都被你祖母宠坏了巴拉巴拉。哎!就这么简单一想,我头都要炸了。”
“幼稚。”姜央回道。
“是啊,我是幼稚,跟你比,我才几岁啊?你个老魔头……”说道此处,龙吉好奇发问:“师兄,你有何痛楚?”
姜央不语。
龙吉继续发问:“讲一讲嘛,这里又没有其他人,我方才可是把我全家的痛楚都讲给你听了。你讲了,我绝对不会透露出去,我们可是同门师兄妹啊。讲来听听嘛。”
“你应当知晓,凡人随岁月生老病死,而神佛妖鬼则不被岁月所困,神变老,不因岁月,而因心伤劳碌。”
“那又如何?”
“有痛楚,便会心伤。若不想鹤发鸡皮,那便不要叫自己遭遇痛楚。”姜央指向龙吉的头发,又顺着话语,指向龙吉的脸。
龙吉赶忙检查自己头发,看到发丝依旧黑亮如锦,松了口气,捧住自己的脸,说道:“我没有痛楚,我很开心,每一天都很开心。哈哈。”感觉自己笑的不够开心,又用力的哈哈了几声。
姜央缓缓说道:“若是强迫自己开心,也会劳心。”
“闭嘴。”龙吉没好气的吼道。
“你生气了。”姜央幸灾乐祸。
“我没有。”龙吉抓着自己头发,生怕在不知不觉间,生出白发,着急的说道:“我很开心,我没有痛楚,没有什么事值得我心伤,更没有什么事值得我过度牵挂劳心。”
“我以后再不同父皇母后顶嘴,我要告知他们,莫要劳心挂念。”龙吉念叨。
“我还要劝解哥哥,往事不可追,我们改变不了过去,但我们可以展望未来,放下心结,拥抱……拥抱风华正茂的自己。”姜央默默听着,偷偷的笑。
“我还要同祖母讲,叫她多休息,多笑,不要再为三界劳神费心了。”姜央上扬的笑意,在听到这句话后,平息了下来,说道:“不必同她讲,她知晓的。”
“那不一样,我以前也知晓,可却没在意,还是你说了,我才深刻的意识到。可见,知道是一回事儿,有深刻的认识,是另一回事。我要多说几次,兴许就能触动他们。”
“应该多说几次么?”姜央脱口而出,两人对视,姜央心内已有答案,同样的话,对有的人说一次,她便能会意,哪怕自己开口时,是为了戏弄。而对有的人说再多次,说的再动容,说的再认真,她也毫不在意,甚至会厌烦。
“自然是要多说几次。”龙吉答,她错开姜央的眼神,掰着手指说:“我还要劝劝婵儿,她整日心事满满的模样,那怎么行呢?她本身就怕黑,如果变老了,眼睛看不清了,她得多害怕啊。”
“还有瑶姬姑姑,她整日补天已经够累了,可不能再去想什么费心的事情……”龙吉还未说完,姜央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嘘了一声,拉着她移向一旁,躲藏了起来。
远处有尘土起,伴着绵羊般的咩咩叫声,一巨兽现身,似熊,黑白驳,举爪拍向身旁竹笋,笋断,巨兽团作一团,朝一旁滚动,几颗小竹被它压倒在地。
“心情不错。”姜央轻声说道。
“它吗?”龙吉感到不可思议,模仿着巨兽拍打竹笋的手势,说道:“哪里心情不错,它看上去很生气,都在发脾气了。”
“我不这么觉得。”姜央答。
龙吉回过味儿来,问道:“你说的灵兽不会是它吧,这是什么啊?我们打得过吗?你确定它能被驯服吗?”
“你看。”姜央提醒。
龙吉探头瞧去,瞧到两个小版黑白熊连滚带跑的出现,它们歪在巨兽身旁,啃食着剥好的竹笋。
“小的,倒是挺可爱的。”
“一会儿,我将大的困住,你将小的抱走。”姜央要起身前去,龙吉抓住他问:“若你不敌呢?”
“那你便跑。”姜央已跳了出去,施法引巨兽注意。
龙吉虽着急,但不敢大声,说道:“我往哪里跑?你又没教我该怎么破烈火结界。”
电光火石,巨兽的怒吼声,竹子的断裂声,三味真火的围困,使凉爽的竹林温度变高,空气里弥漫着燃过的颗粒,龙吉也不再躲藏,白光剑一甩,化做长鞭,起身跑向战场。
混铁棍飞舞着划出结界,所过之处,火苗燃起,竹倒尘飞,龙吉在火圈外奔跑,试图帮忙,却又不想太靠近火焰,一番折腾,忙没有帮到,还把自己累到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