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是人 第9章 第 9 章

宋今安浑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他第一次做这样离经叛道的事，虽然撞鬼这件事已经够离经叛道了，但他真的从来没想过在它们的地盘去挑战它们的规则。

祸辞在门口观望了一下，转身把孩子塞进宋今安手里，他把宋今安护在身后，正要推门进去，忽然被宋今安拉了拉衣角。

“我来吧。”宋今安的声音憋在嗓子里，带着浓浓的紧张，祸辞回头看他，他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了，但是他说：“我走前面吧，我看得到。”

祸辞笑了，笑容直达眼底，他伸手捏了捏宋今安的下巴，让他把嘴唇释放出来，转而牵起他的手：“我是警察，”祸辞笑道：“保护人民群众是我的责任，别怕。”

说完他推门走了进去，宋今安低头看了看那只被他紧紧攥着的手，一时竟然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去面对，这次有人挡在他前面，他竟然无措起来。

房间里很静，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就像一间再普通不过的病房，两人缓缓挪动脚步，绕过蓝色的遮挡帘，来到第二张病床前，那里躺着一个形如枯槁的老人。

似乎是感受到有人的到来，老人费力地睁开浑浊的的双眼，好半天才聚上焦，他已近行将就木，整个人灰扑扑的，但确实是个活人。

“我见过他，他是韩旺的父亲。”宋今安对祸辞耳语，呼吸喷在他耳朵上激得祸辞缩了缩脖子。

“韩春来？”不是脑梗了吗，这是什么意思？

韩春来破风箱一样的嗓子眼呼噜了半天，缓缓吐出几个字：“我等你好久啦……”

祸辞依然远远的站着，出声问道：“困着我们干什么？你有什么诉求？”

韩春来微微摇了摇头：“不是我。”

祸辞宋今安对视一眼，他们大概也猜到了，韩春来虽然已近油尽灯枯，但毕竟还是个能喘气的，他应该也是被那个东西拉进来的，这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

宋今安思索片刻问道：“你刚才说你在等谁？”

韩春来费力的抬起头，仔仔细细看了看祸辞，艰难道：“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祸辞皱眉，他是警察又不是死神，带你去那里，除非……

“你犯了什么事儿？”祸辞言简意赅，心虚成这样，怕是有什么问题。

韩春来长长的出一口气，似乎要把这些年心中积压的秘密也一并吐出来，那口气太长了，祸辞简直怕他一不小心把自己叹断了气，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里很可能会有离开这里的关键信息，所以即便他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也还是翻了个白眼等着。

“……我……愧对他……”韩春来终于颤颤巍巍开了口，祸辞急忙竖起耳朵去听，结果他等了半天，又等来一声叹息。

祸辞“啧”了一声，干脆一屁股坐到对面的那张床上，宋今安被他拉着手，不得已也坐了过去，现在看来，他们简直像来探病的亲友。

“……他是我的小徒弟，为人老实本分，又聪明又乖巧，学活儿……学活儿很快，我很喜欢他……”

韩春来的双眼又散了焦，像是从虚空中看到了记忆里的那个人，他精神好了一些，说话也更加连贯，犹如回光返照。

“我与妻子早年离异，独自将儿子韩旺养大成人，谁成想，他竟然……竟然……都是我做的孽啊！是我害了他呀……咳咳咳……”

祸辞皱着眉往宋今安那边侧了侧身：“这老头儿一直这么啰嗦吗？”

宋今安无奈的摇摇头：“可能人命危浅，多少有点感慨吧。”

祸辞撇撇嘴坐正了身子，听韩春来继续啰嗦。

“我那时候一心想着学门手艺挣钱，就拜了一个老木匠做师傅，我那时候也是年轻，师傅也夸我聪明，学活儿快，就像我后来夸他一样……我那小徒弟，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但是他还是很乐观，很纯粹，他的眼睛里装着星辰大海，永远充满希望……”

祸辞搓搓胳膊，怎么越听越奇怪？

“他质朴的没有一点杂质，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的人……”

祸辞实在忍不住了出声打断他：“别抒情了直接说重点，你把他怎么了？”

韩春来的目光移了过来，看到祸辞浅蓝色的制服时被吓得剧烈的哆嗦了一下，他争辩道：“没有，我没有把他……我舍不得……”

“你舍不得？还是不敢？”祸辞声音中带着刑讯人特有的严厉，宋今安侧头看他，祸辞的智商又回来了。

“我没有！我舍不得，我不敢！”韩春来颠三倒四，氧气面罩也碰歪了，滑稽的挂在脸上，但他现在已经不需要那玩意儿了，他精神得很：“是我师傅！是那个畜生！！”

宋今安一阵恶寒，他实在很难想象那个小学徒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你藏在棺材里那具焦尸？”

“焦尸”两个字狠狠刺激到了韩春来，他抖得更厉害了，不知道什么仪器急促的警报起来，他枯瘦的手胡乱的抓起，扯掉了手臂上的针头，液体袋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但没人在意，也惊动不了任何人。

“我没有，我没有！”韩春来像个被抽走灵魂的躯壳，机械的重复着这句话，直到筋疲力竭，他猛地摔回到床上，脑袋撞到铁扶手上也感觉不到痛，他仰面躺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起来随时就要撒手人寰。

“那是谁？”祸辞丝毫没有怜悯之心，这疯疯癫癫的老头让他感到恶心，虽然韩春来在极力否认一切，但这件事不可能与他无关，也许他不是那个直接伤害别人的凶手，但他的所作所为一定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别人，所以才会导致后面的悲剧。

韩春来倒匀了气，慢慢恢复平静，他缓缓转过头，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他忽然抬起手指向宋今安阴恻恻的说：“是他！”

宋今安一愣，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做过，但这老头的状态不像作假，除非，他指的不是自己……

宋今安反应过来，低头去看抱在怀里的孩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大的出奇但没有半点光彩，黑眼球占据了整个眼眶，一团一团的黑气正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来，瞬间把宋今安包裹在其中！

宋今安想甩开他已经来不及了，那孩子紧紧的搂住他，嘴巴一张就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他扒住宋今安的肩膀往上爬，贴着他的耳朵哭诉：“好痛啊！我好痛啊！！我的心，我的心找不到了！你快帮我装回去！我要我的心啊！！”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