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是人 第10章 第 10 章

随着他的哭喊，宋今安似乎也感觉自己的胸膛被刨开了，一只大手死死的抓住他心脏，企图把他的心脏也摘下来！

宋今安痛的无法呼吸，就在这时，左手突然被谁紧紧的握了一下，紧接着那人猛地一拽竟然把他从黑雾中拽了出来，宋今安撞进一个紧实的胸膛，那人一手拢着他一手迅速掐住那孩子的脖子把人从他身上摘了下来，正要狠狠摔在地上宋今安慌忙拦道：“不行！孩子是真的！”

摔下去的动作及时刹住，那孩子双脚离地挂在他手上不住的挣扎，但黑雾不散仍然死死缠绕着孩子小小的身躯，祸辞眉头一皱厉声喝道：“出来！”

黑雾翻滚，不但没有离开反而更加汹涌，那孩子一边被祸辞掐着脖子提溜着，一边被黑雾不断侵蚀，但她还是伸长了双手去抓宋今安，一副不死不休地架势。

这个时候如果祸辞松手，它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扑向宋今安，如果不松手那孩子也支撑不了多久，祸辞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打又打不得，放又放不下。

正在两难之际宋今安然挣脱开祸辞跑门口，门外是一片虚空，将宋今安的声音无限放大，然后又打着旋地回传回来：“你还要看着吗？！”

祸辞不明所以，但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他，只见宋今安又喊道：“凶手就在这里！杀你的人不光杀了你现在还要杀你的孩子，你就这样看着吗？！”

韩春来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扒着床铺扶手撑起身子，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好像期待着什么人能推门而入一样，然而过了很久，空荡的房间里也只有祸辞手里那孩子发出的“咯咯”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祸辞忍不住叫道：“宋今安？”

宋今安背对着他，面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听得出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愤：“你胆小了一辈子忍耐了一辈子，被人侵犯也不敢发声，被人害死也不愿仇恨，现在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也无动于衷，你才是没有心的那个！”

宋今安手指有些微微发抖，他双眼通红，像是被一片细细的叶子割伤了眼尾，一眨眼就要滴下血红的泪水：“好，你与这孩子无亲无缘，你们一生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但你对得起她的母亲吗？！你口口声声最好的姐姐！我们都死在这里与你没有半点关系，那顾文红呢？下一个就是她，到那时候你也不闻不问吗？！”

孩子已是强弩之末，祸辞再也不能不管不顾，他稍稍松了手指想去抓他别的地方，谁知稍一松手那黑气就暴涨了几倍，祸辞被弹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墙角，他眼睁睁看着疯狂的黑雾将孩子拖到高空，紧接着雾气忽地从他身体里撤了出来，孩子瞬间坠落，祸辞一惊，不顾身体的疼痛奋力往前一扑，堪堪接住即将落地的孩子！

另一边，那黑雾迅速凝结在一起，形成一个看不出是个什么形状的东西飞速向宋今安撞了过去，它没有形态没有口鼻，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癫狂的叫嚣：“把你的身体让给我！”

宋今安回过身，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两个浓重的墨点，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他闭上眼睛，静极了，只有呼啸的风。

忽的，他听到一声微弱的叹息，极低极轻，就像一星微弱的烛火，还没来得及燃烧，就“噗”地一声熄灭了。

宋今安猛然睁开眼睛，那黑雾已经掠至近前，但他不避不闪，甚至张开双臂：“来吧，孙恒。”

身后的大门“砰”地一声向两边撞开，一阵狂风裹挟着热浪席卷而来，在宋今安面前驻起一面烈火的高墙！

黑雾被弹了出去，碎成丝丝缕缕的烟，在病房横冲直撞。

风卷起宋今安的衣衫，发丝飞扬，因痛苦而紧紧蹙着的眉像怎么也抚不平的两笔浓墨，他双臂展开脑袋微微后仰，那是一个完全信任的动作，他把自己交了出去！

狂风肆虐，烈火轰腾，宋今安站在风暴中心，周身亮起炽烈的光芒，那光极红极炙，简直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就在祸辞以为他就要烧起来的时候，那光芒闪烁几下，忽地一下子隐入到宋今安的身体里，他终于承受不住，嘴角溢出一声破碎的低吟，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你来了！！是你！！”韩春来从床上跌落下去，顶着狂风烈火向那风暴中心爬去，如痴如狂像是赴死的飞蛾，祸辞把孩子紧紧护在怀里，一把揪住这老头的后脖梗子：“别他妈添乱！”

再看那被火光打散的黑雾，片刻后竟然又重新聚集在一起，这次他幻化出一个人形，那人不太高，胖乎乎的，看不清五官，但胸口破了个大洞，那人影飘飘忽忽，祸辞认出来了，这是韩旺。

韩春来又激动起来，他张牙舞爪又要往前爬，一声“儿啊”还没叫完就被祸辞一巴掌拍晕了：“叫你他妈别添乱！”

怒风渐停，宋今安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高瘦的身影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看起来与平常殊无二致，只是眼睛成了墨瞳，这下真的像是用毛笔沾了浓墨画上去的了。

宋今安朝那黑影走了一步，黑影居然瑟缩了一下，他又走了一步，黑影退到墙根儿“噗噗”地散着气，像个漏了气的气球，只是气球会扁，他不会，他渐渐有了颜色，越来越像个人的样子。

“阿旺哥，你为什么要害我？”宋今安张口说话，声音却不是他的，正如韩春来所说，那声音质朴干净，没有一点杂质。

“阿旺哥，火烧的我好疼啊！”宋今安开口，声音却来自四面八方，像一个无形的大钟把已经显出形态的韩旺罩在其中，韩旺瑟缩着承受，脸上尽是惊惧。

“阿旺哥，土里好黑，我好害怕，我每天都在那里看着你，每天都想问问你，你怕吗？”

韩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伸出手想去抓宋今安的裤腿，还没碰到又硬生生停住，他不敢。

“……我怕……我每天都怕，我根本不敢睡觉，不敢一个人在店里，我把你住的那间房子改成了棋牌室，日日夜夜都有人，我真的怕啊……”韩旺哭了起来，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更不敢与他对视，只自顾自的辩解：

“……我让你走来着，是你非要留下来的，你这么个……这么个不检点的人，败坏了自己的名声还要连累别人，我怎么办？我当时也才不到三十岁，你跟我爸……你跟我爸那样……让人知道了我还怎么做人？！”

宋今安的墨瞳自上而下俯视着他，眼底是化不尽的嘲弄与悲伤：“我不检点？”

他轻笑出声，一挥手就把韩旺钉进了墙里：“那我们就一起评判评判！”

周遭忽有人影闪现，祸辞在烈风中艰难地睁开眼睛，他看见好像海市蜃楼一般的幻影，在空中一闪而过。

一个白净的男孩子，二十出头的样子，满脸都是天真无邪的模样，他从一个小饭馆的后门出来，一路小跑来到安平大街，他听说街上旺来超市家的老木匠有意收个徒弟，他想趁午休时间去试试，学个手艺总比当传菜工强，挣的也多。

那老木工很和善，也很满意这个小徒弟，整日把他带在身边，男孩不在小饭馆干了自然不能再住人家宿舍，老木工就把超市后面那间杂物间腾出来给他住，白天他跟着老木工去厂子里打下手学手艺，晚上回来帮超市搬搬抬抬，男孩性格内向，眼里有活，上手很快，没多久就能独当一面了。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即便身为男人也会遭受那样的无妄之灾，那老禽兽给他灌了药，他的天都塌了！

他觉得丢人，觉得害怕，更不敢跟别人提起，谁会相信德高望重的老师公竟然对他存了那样龌龊的心思？

他更加拼命的学习，想要尽快出徒离开这里，然而他的反常还是被师父看出来了，那天师父备好了酒菜，说一个孩子背井离乡的不容易，说要像个父亲一样去照顾他，让他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从未享受过父爱的他终于卸下心中的防线，他把藏在心里那件事说了出来，他以为自己会获得安慰，毕竟那人刚刚还说要像个父亲一样疼爱他。

可是，现实再次给了他重重一击。

刚才还和颜悦色的师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勃然大怒，他一把掀翻了桌子，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知检点，骂他是不要脸的脏东西，让他滚，滚回穷乡僻壤的老家！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不知所措，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逃离就被暴怒的师父用酒瓶抡翻在地，当他再次醒来时，那个不久前还自称为父亲的人正趴在他身上，做和那个畜生一样的事。

韩旺就是这时推门进来的，他看到这不堪的一幕，整个人都愣住了。

自己的父亲正与一个男人滚在一起，难怪了，难怪他早早就与母亲离了婚，难怪自己被退婚，媒人话里话外的欲言又止当时他不明白，现在看到这一幕还能不明白吗？

地上的男孩满脸是血，但他还是从朦胧的血色中看到了暴怒的韩旺手里举起的刀，男孩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身上的人，那是深深印在骨子里的良善，那是生而为人的本能，即便那个人正在无情的伤害他。

“畜生！”祸辞没忍住踢了韩春来一脚，谁知这一脚竟让他悠悠转醒，他如大梦惊醒倒了一口浑浊的恶气，不依不饶的伸长了枯瘦肮脏的爪子，想要去触碰那站在风暴中心的男人，但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沾染他半分衣角，他已经被梦魇住了，不住地叫着孙恒的名字，但男人并没有施舍给他一丝一毫的目光，他低头看着韩旺，平静道：

“我干净得很，龌龊的是对我施予暴行的人，当时你和你的父亲放那把火的时候明明知道我没有死，但你们还是那样做了，如果你们但凡还有一点点良知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如今却把罪名全都扣在我的头上了，你有心吗？你配有心吗？！”

孙恒的怒气激荡，屋子里的医疗器械噼里啪啦的一顿乱炸，整个空间都激荡起来，天翻地覆中祸辞只得抓住吊灯灯管才不至于从残垣断壁中滑出去，他慌忙大叫：“宋今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