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是人 第8章 第 8 章

直到这时，方小满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并不是什么普通的例行问话，而是一场真正的审讯。

单向玻璃外，近距离目睹这一切的老熊瞠目结舌，他搓了搓自己圆滚滚的手臂，企图抚平白大褂底下那一层集体起立敬礼的汗毛，祸辞他是人吗？刚才自己送过来的确实只是DNA检测结果吧？他怎么知道这么多？仅凭那一句“焦尸确系孙恒本人”吗？

祸辞毫不收敛的持续散发着逼人的威压，这个女人有问题，什么狗屁报案人，自身藏着这么多秘密一件也不肯说，要不是他一早查到她有个孩子，要不是棺材里突然滚出来的焦尸和她几年前失踪的弟弟，还真就被她轻易混过去了！

旁边的方小满悄悄拉了拉祸辞的裤腿，大哥你快收了神通吧，这女人快被你吓死了！

祸辞并不理会方小满，他死死地盯着顾文红，眼看着女人脸上血色退尽，直至嘴唇也变得苍白。

忽然，顾文红开始大口大口喘气，随即痛苦地弯下了腰，祸辞仍然紧紧捏着她的手腕：“别装傻，回答我的问题！”

顾文红的双腿已经支撑不住身体，但由于一直被祸辞拽着，导致她滑不下去也站不起来，像挂在树上的破塑料袋，孤苦飘零却又无可奈何。

“祸队祸队快快快她晕倒了！！”方小满叫了起来，祸辞这才发现顾文红已经翻起了白眼，他慌忙拖住她的身体不让她倒下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审讯室的门从外边打开，呼啦啦冲进来一帮实习生，他们本来在外面观摩学习，哪想亲眼目睹了祸队吓晕当事人事件，真牛逼啊！不愧是吾辈楷模！为本就威名远扬的祸支再创佳绩！

老熊扒拉开堵成一团的熊孩子喝道：“放放放放平！可能是心碎综合征赶紧散开，通风通风！”

祸辞忙把人放下：“什么狗屁综合征？”

老熊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小药丸掰开她的嘴塞到舌头下边：“就是应激性心肌病，还好老子常备速效救心丸，赶快叫救护车了个屁的！”

……然后就发生了宋今安看到的那一幕。

但宋今安对此毫不知情，他只知道此刻祸辞抱着个很危险的东西走了，于是他转身拉住小伍子紧迫道：“带我过去！”

小伍子犹豫：“可是……”

“赶快，你们队长有危险！”

小伍子被他催的晃了神，宋今安紧迫道：“你可以贴身看着我！万一有事哪里都可以抓到我，但你们队长的事拖不得！”

小伍眨眨眼，他觉得宋医生说的有点道理。

事实证明，人在万分紧迫的时候身体机能也会随机提高，这次宋今安不但没有晕车，还不断催促小伍快一些，好在深夜的路上已经没有太多的车辆，不多时他们就追到了医院，刚好看见顾文红被推进急诊大厅。

宋今安推开车门一路追了过去，只来得及看到祸辞的背影一闪消失在走廊拐角，那个诡异的孩子趴在他肩上，对着后面的宋今安露出一个鬼气森森的笑。

宋今安不敢停歇疾步追了过去，但已经看不到祸辞的的身影，他转过一个又一个转角，仍然没有找到祸辞，空荡的走廊里只有他急促的脚步和呼吸声。

蓦的，一种熟悉的感觉从他记忆深处浮现出来，他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医院，深夜的医院。

他定了定神，沿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缓步向前，经过无人值守的护理站，然后滴滴答答漏水的卫生间，紧接着右手边会出现一个紧闭着的防火门，绿色的紧急出口标志旁边，有一个血红的3字。

是了，自己根本没有上过楼里，怎么会出现在三楼？

宋今安回过头，楼道果然变了样子，护理站不见了，滴滴答答漏水的厕所也不见了，雾蒙蒙的走廊上多出两排死气沉沉的病房，只有尽头的一间亮着莹莹的灯光。

宋今安吐出一口气，他靠着墙滑了下去，把脸深深地埋在手心里。

有什么东西从他面前跑过去，带起一阵阴冷的风，不要看，不要看……

耳边淅淅索索，有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有人在笑，也有人在哭，不要听，不要听……

宋今安闭着眼睛，摸索着用手捂住耳朵，似乎有一只冰凉的手抚摸上他莹白纤细的后颈，不要想，不要想……

旁边的防火门被推开了，脚步声由远而近，最终停在他面前。

身子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宋今安把脸埋的低低的，没有理会。

“劳驾，”又被推了一下，“能听到吗？问个路。”

……劳驾……问路？

宋今安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一双黑色的皮鞋。

……有脚？

那双脚不耐烦的原地踱了两下，看样子是已经忍耐到极限，随时准备给自己来上一脚。宋今安这才抬起头，看到对方的脸两人都是一愣，异口同声道：

“祸辞？！”“宋今安？！”

“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在这里！？”

宋今安腾地站了起来，起的太猛眼前一阵发黑，幸好被祸辞伸手撑了一把，他顺着胳膊一路向上捧住祸辞的脸：“热乎的！”

祸辞一巴掌挥开他的手：“干什么？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宋今安这才想到正经事，他一把将祸辞拽到旁边……祸辞怀里的孩子也随着一起移动过来。

忘了，抱着的。

宋今安伸出一根手指远远的指了指他：“睡着了？”

“我打晕了。”

宋今安怀疑自己听错了：“……打晕了？？”

祸辞甩开宋今安的手，换了一边抱孩子，这小崽子还挺沉：“昂，她一直鬼鬼祟祟的笑，还掐我脖子，不知道发的什么疯，说不听就打晕了。”

宋今安果然在祸辞的脖子上看见几道黑紫的手印子，粗短的小手指形状清晰可见。

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好半天才斟酌的问：“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祸辞坦然道：“我觉出来了啊！”

宋今安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他压抑住内心隐隐的期待：“怎么了呢？”

祸辞耸了耸肩膀，忘了怀里还有个孩子，颠的那孩子差点滑下去，他赶紧伸手扶住了：“这孩子可能有病，跟他妈一样那个什么玩意儿心碎症，是神经上的毛病。”

宋今安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他现在有点怀疑眼前这个是不是自己认知里的那个祸辞。

宋今安暗自打量了这孩子几眼，现在看起来确实是个正常孩子的样子，韩旺应该是被他吓跑了，果然恶鬼怕恶人，遇到祸辞这种拽翻天的，鬼魂也要退避三分。

但医院这种地方本身阴气就重，又遇到想故意捣乱的，本着“打不过但你也别想好”的原则把他们困在这里，所以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祸辞抱着个孩子溜达了半天耐心早已经磨没了，他打量着这怎么也走不出去的医院烦躁的说：“什么破医院！连个值班儿的都没有！等着吃投诉吧！”

宋今安干笑一声，不知道如何作答。

他跟在祸辞身后，看着祸辞左瞅瞅西看看，最后把脸贴到病房门上的玻璃处嘀咕道：“真奇怪，为什么我看不清病房里面的情况？”

宋今安也不大明白，他从来没有闲情逸致仔细研究过鬼打墙里都有什么，他壮着胆子也凑过去看，果然如祸辞所说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黑乎乎雾蒙蒙的，像劣质漫画里不好好处理的背景板，随意又敷衍。

两人沿着长长的走廊一直走，每走一段就会有一个向右的转角，但不管怎么走都找不到出口，宋今安知道，他们走不出去，但他没有开口，一方面他觉得祸辞不会信，一方面也在心存希冀，万一祸辞天赋异禀破了这鬼打墙呢？毕竟他是可以徒手劈恶鬼的人。

不知走了多久，在又转过一个相同的拐角后，祸辞终于意识到不对了，他停住脚步疑惑道：“咱们刚才是不是来过这里？”

宋今安苦笑，何止是来过，都要变成常驻男嘉宾了。

祸辞指着前面那间亮灯的病房说：“你看，那间一定是303。”说完他紧走几步停在那间病房门口回头招呼宋今安：“你快过来，果然是303！”

当然是303，唯一一间亮灯的病房，他们路过了好几次，每次转角后的右手第三间。

祸辞把脑袋贴在玻璃门上往里看：“里面有人。”

宋今安一怔，有人？这些病房不是都是空的吗，这间怎么会有人？

他也把头凑过去，两人一起挤在那条窄窄的窗口，他看到这间病房里摆放着两张病床，中间用蓝色的布帘隔开，从这里能看到里面那张床上躺着一个人。

宋今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直觉告诉他这是不正常的，最好不要好奇。

但祸辞不这样想，连续几天昼夜不停地工作，又抱着个死沉死沉的小崽子在这古里古怪的医院转了大半夜，好不容易遇到个人，还是本应该在警察局接受调查的宋今安，现在终于出现了新的生物，他当然要去看一看。

宋今安看出了他的想法，一把抓住他已经握住门把手的手，祸辞疑惑的转头，宋今安满眼都是恐惧，他摇摇头，示意祸辞不要进去。

祸辞挑挑眉毛：“你不想出去吗？”

想，他比谁都想，可也没必要上赶着找死，他企图说服祸辞：“再找找，再走一圈，如果还是不行再想办法！”他知道走不出去，但这屋子不能进！

祸辞轻笑一声：“已经走了多少圈了？宋今安，你比我更知道这里的古怪，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如果怕就躲在我身后，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宋今安呆住了，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祸辞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把压下门把手，推开了那扇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