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是人 第40章 第 40 章

祸辞哼笑出声，看起来很想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磕磕，被宋今安轻轻撞了一下才正经下来，不过正经了没一会儿又犯病了，他凑到宋今安耳朵边上小声道：“赌五毛钱的，情债还是钱债？”

“人命债！”

赵开心替他做出回答，她厉声问道：“你不会忘了吧袁总？那么麻烦您睁开尊贵的眼睛看一看，坐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袁鑫磊颤颤巍巍抬起眼皮，看到笑咪咪的赵宝儒，当即吓得双腿一软，再一次跌坐到地上。

“啧……”祸辞舌头抵着牙齿发出一声与他的形象严重不符的声音，像菜市场大妈挑茄子似的道：“这腿怎么这么软啊？”

宋今安手肘击在他小腹上，祸辞变态似的抓住他的手：“还没我腹肌硬，是吧？”

宋今安甩开他的手轻轻捏了捏眉心：“别添乱了，你不想出去吗？”

祸辞伸出手指轻轻揉按他的太阳穴，力度不大不小，刚好可以缓解宋今安的疲惫，他干脆闭上了眼睛放心的闭目养神，祸辞心情大好，更加尽心尽力鞍前马后，像个刚受封的大宫女。

“我看着，你休息一会儿。”

宋今安闭着眼睛，思绪却没办法关闭，他想到了那个神秘的男人，想到乱七八糟光怪陆离的梦，还有自己与玉剑千丝万缕的联系。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与玉剑的契合程度，当玉剑拼接完整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脉都通顺了，外婆总说他缺魂短魄，其实他连皮囊都是借的，这条命，是真正的宋今安给的，那他自己的命呢？

他是块玉，而那玉却从未出现过。

“我跟你说过了，我没有杀你的父亲，我只是……只是……”

“你只是把他装进车里，伪装成车祸的样子。”祸辞咸咸的开口，他的手仍然不紧不慢的揉捏着宋今安的太阳穴。

袁鑫磊忽地回过头，即便在这诡异的环境里，他也没忘记那是个警察。

“……他是自己摔死的……”

袁鑫磊做着最后的狡辩，他什么也没做。

正如宋今安预料的一样，他与王天薇的邂逅本来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因为他的虚荣，因为他的不甘心。

王天薇是他见过最单纯的女孩子，他不爱她，却不忍心伤害她，还好，她有个性格截然相反的妹妹，你看，人就是这样的恬不知耻，一模一样的面容，换个性格就爱了。

“呵，”祸辞忍不住从鼻子里哼出一口鄙夷的气：“那是你，别为自己的朝三暮四找借口，什么模样什么性格根本不能左右你的心，认定了的那个人哪怕他是头猪，也不会被其他猪取代，说了你也不懂，继续交代你的问题。”

宋今安“噗”地笑出声，掀起眼皮瞟了一眼祸辞，他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显然也在为自己刚才这一番肺腑之言感到骄傲，接收到宋今安的眼神后他更加膨胀，一忘形手上就失了准头，宋今安脑袋差点让他摁崩了，于是他痛失“近身服侍”的机会，只能把不满发泄在袁鑫磊身上。

“看什么看？说清楚了吗就乱看！人家属还等着呢！”

赵开心极力忍耐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的目光自始至终不敢看向赵宝儒，要做的事还没做完，她还没有资格崩溃。

“那你为什么不把他送到医院去呢？如果你那么做了……我父亲也许……就不会离开了！”

说到最后赵开心猛地抽泣了一声，她腿一软跌坐到地上，赵宝儒也蹲了下去，轻轻揽住她瘦弱的肩膀。

“一个可能救回来也是植物人的老司机，和大好的前程，你让他怎么选……”

赵开心哭得更大声了，你看，他到死也想着替别人开脱，可谁又为他着想过？

有时候她也恨父亲的迂腐本分，他从小就教导自己“予取先与吃亏是福”，可他们吃了一辈子亏也没有得到福报，一句轻飘飘的“分心走神”结束了他的生命，给他尽职尽责了一辈子的事业画上一个可笑的休止符。

凭什么老实人先下地狱，凭什么脏心烂肺的假君子可以高枕无忧谈笑风生？她偏不！她要将他扯下神坛，撕开他虚伪的面具！

“所以你找了那个人？”宋今安静静的开口，甚至连眼神都平淡无波，他知道那个人就隐藏在某个角落窥视着这里的一切，等待着一个时机，去完成他想要完成的阴谋。

“我没有找任何人，连警察都帮不了我。”赵开心握着父亲冰冷苍白的手一字一句的说：“我只是对着那块破玉许了个愿。”

她也不知道那玉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只当那是父亲的遗物，一块手表，一片碎玉。

“我愿用我此生的幸福换一个真相大白的机会！我们都是蝼蚁，连一个寻求真相的机会都没有，那些赔偿款可以买到富足的生活，可再也买不回我母亲失去的笑容，也买不回我们这个普通平凡的家庭最简单的快乐！”

祸辞的心沉了下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某个无人在意的角落，还有多少像她一样无助的人，她们只为寻求一个公平，一个所谓的真相，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遇到些许阻碍的案子，而对于她们来说，这是她们倾尽一切才能换来的一个机会，而赌注，是她的人生。

一直没出声的祸九歌轻轻抽噎了一声，悄悄揩去眼角的泪光，开心从来没说过这些，他甚至不知道发生过这些事情，她每天都在用最真诚的笑容面对自己，那笑容的背后究竟藏了多少心酸委屈，她比自己还小几岁，怎么承受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苦痛，有钱人该死！

说错了……没良心的有钱人该死！

没良心的袁鑫磊成了众矢之的，他也受过高等教育，他也有雄心壮志远大的报复，他也曾经是穷人是蝼蚁，可谁给过他机会？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难道真的跟自己的努力没有半点关系吗？

人人都想走捷径，人人都想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可只是他成功了，他成了极少数的那一个，所以大家明着暗着骂他，不过是因为他们嫉妒而已，当机会摆在眼前，他不信有人可以做的比他更好！

但他耍心机是真，见异思迁也是真，栽赃嫁祸毁尸灭迹更是真，他辩无可辩，骨子里的清高给了他最后的底气，他一一迎上所有人的目光，没有人可以主导他，他的命运从来只掌握在自己手中！

宋今安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惊，想也没想地飞身扑了过去，可他永远只差一点，他总也抓不住任何一个想要离开的人。

袁鑫磊轻飘飘的坠了下去，迎接他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海，那里有数不清的怨灵张着贪婪的大口，等待着同类的加入。

祸辞眼疾手快拽住宋今安的胳膊，救人是他的本能，而救他是自己的本能。

“先别急，他未必有事。”祸辞不紧不慢的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看吧，这不就来了？”

一道人影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她穿着可笑的背带裤，脑袋上扎着一个俏皮的马尾辫，一动起来就甩得虎虎生风，一张圆圆的脸看起来总是不大聪明的样子，她会在窗户上画上一颗斑驳的心，她说心不跳了就不会再爱了，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出来。

王天薇托起极速坠落的男人，缝合得密密麻麻的针脚几乎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可她没有松手，她带着这个伤她骗她的男人钻进林子里不见了。

赵宝儒把赵开心从地上扶了起来，他的手擦不尽她脸上的泪，他还是那样笑咪咪的，可再也不让人感到害怕。

赵开心预感到了什么，抓着他的手死命的摇头，赵宝儒任她抓着，对着祸九歌轻轻点了点头：“我这女儿福气好，能遇到您这样的老板，以后……还请先生替我多多照顾，这孩子年纪小，有不懂事的地方请您包涵……”

祸九歌慌忙摆手，他的眼泪也藏不住了，抽抽搭搭道：“赵先生别这么说，您女儿真的很优秀，您教得很好！她很棒！”

赵宝儒又转向祸辞，这次他深深的鞠下了身子，祸辞动也没动硬生生受了，他知道这个动作的含义，他接受，也承诺。

“傻姑娘怎么会想到用自己的幸福去做交换呢，你让我在下边怎么瞑目？”赵宝儒把女儿搂进怀里，平凡的父亲内敛含蓄，一生都没有做过这样的动作，赵开心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嚎啕的扑进父亲怀里。

“我用那块玉，交换我女儿的幸福，如果不够，就再加上我一生积攒的功德，还不够，就算上我来世的气运，不知道宋先生愿不愿意？”

宋今安微微欠身，声音平静的有点让人不安：“那玉本来就是我的。”

“你的气运和功德我用不上，你一并带走吧，她的幸福掌握在她自己手里没人能够左右，我替你申冤，权当你还玉的谢礼，如何？”

赵宝儒哪里听不出来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他轻轻拍着女儿颤抖的肩膀，笑出了泪花：“你看，予取先与，吃亏是福，爸爸从来没有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