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潮汐 第15章 胆小鬼

夜晚的海风吹在身上，有种贴着骨头的凉意，而此时的徐昭希感觉不到，她眼盯着屋里低着头的人，屏住了呼吸。

碗盘相接的摩擦声，在放了音乐的屋里还是很清晰，低着头的人太专注，还未察觉有人走近。

徐昭希不想吓到她，便停在门口，轻轻敲了一下门，低头的人抬起了头，似乎没有听见，挪到了另一边去拿墙边的玻璃杯。

徐昭希用力敲了一下，背着她的人回过头来，看到她愣了几秒，随后笑着，让她进来。

赵辰澜放下手中的碗筷，问徐昭希有什么事吗。她朝徐昭希刚才坐过的位置望去，没有落东西啊。

“我能跟你单独聊聊吗？”

赵辰澜心慌了一瞬，握紧拳头，逼自己镇定，笑着请她坐下。

徐昭希往厨房看了一眼，赵辰澜说她出去了。

徐昭希小小地吸了一口气，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空气似乎没有在流动，对坐的两人各望向不同的方向，一动不动。

刚才喷涌而出的话，在看到赵辰澜时，徐昭希又有些不敢问了。摆在明面上的答案，她非要弄清楚，只会难堪。

赵辰澜不自然地舔了舔唇，小心地瞥了一眼对面的人，对面的人跟她一样紧张。可她在紧张什么？

赵辰澜忽然有勇气问了，“你为什么不留联系方式？”

徐昭希双眼微张，她没有看到吗？

“我留了，贴在我买的牛奶瓶上。”

两人想到了同一个答案，同时笑出声。

她们被一只猴耍了三年，概率那么小的事件，真的发生在她们身上。

赵辰澜觉得不可思议，纠结了三年，真的就只是因为一个可能性很小的答案。

“那只猴居然真的存在。”

徐昭希笑着说了声“是啊”，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对面的人，想从她眼睛里看出三年前的柔情来。很快她想到出去的人，目光暗了下来。

隔了三年的误会，解开了，也迟了。

那一晚的热情是真的，隔了三年，也凉了。

徐昭希不免心灰，跑了一路，她脑中只想着问出答案，却没有想过赵辰澜已喜欢上别人。

得到了答案，她该走的，等那个人回来，场面会变得尴尬。

见徐昭希要起身，赵辰澜眼睛跟着一跳，问她这就要走了吗。

徐昭希捕捉到她的不舍，再坐一会儿应该可以，那个人应该没有那么快回来。她问赵辰澜能用洗手间吗，赵辰澜点头。

指了方向，赵辰澜呆呆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恍惚。

这三年她想过无数次再碰见徐昭希她要说什么，质问她为什么不留联系方式，谴责她下了床就不认人，唾骂她是个狠心的坏女人。

她没想过误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开，更没想过解开之后她会毫无感觉。

隔了三年，她难受了三年，为什么落下来轻飘飘的。

三年满腔的怨愤，一瞬间消失，太快了。

徐昭希盯着镜中的人，笑了一下，居然是这样的发展，居然是这么可笑的误会。告诉林奕畅，她大概会哈哈大笑，笑她在说笑话。

她忽然想到那个人，会不会是她误会了？她没有喜欢别人，赵辰澜也有可能没有。

可她们待在一起三年，一起开了这家店，过了三年还这么亲近，特别好的朋友，也能做到吗？

她和林奕畅不就是，可她和林奕畅没有这样打闹、对视着笑。

手机铃声响了，是林奕畅打来的。

“刚才做完了一台手术，很有难度也很成功的手术，病人的家属握着我的手，说了好多声谢谢，她们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这么辛苦好值得。虽然我现在腰酸背痛的，眼睛还有些酸，但是我的心被填得好满好满。昭希，你要在这里就好了。”

徐昭希明白她的感觉，轻声说：“好好休息。”她想问林奕畅，又不忍心拖着才下手术台的人。

“你和她怎么样了？”

林奕畅朝眼睛里各滴了一滴眼药水，慢慢适应着。

“就那样。”

这么含糊的回答，不像徐昭希。

林奕畅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旁，“哪样？”

“你先休息吧，等你休息好了，我再跟你说。”

徐昭希没等林奕畅回答就挂了电话。

林奕畅摇了摇头，拉了薄被盖在身上，闭上了眼。

赵辰澜不是有意听徐昭希跟人说话。

徐昭希进去有些久，她担心她是不是滑倒了。她走近时，就听到徐昭希轻声跟人说话，温温柔柔的。

她想走开的，可脚不听她的。

徐昭希的话像轻羽在她心上拂过，带来痒意，也带来酸意。

听不到声音，赵辰澜赶忙快步走到离得最近的桌子前，用抹布擦着。

门开了，徐昭希朝她走近，一步一步踏在她心上，她想要镇定，可是太难。

她想问徐昭希有喜欢的人了吗？刚才跟她说话的人是她喜欢的人吗？可她不敢问，她怕自己无法面对肯定的回答。

她为什么在徐昭希面前就变成胆小鬼，她明明不是胆小鬼啊。

她受不住这种煎熬，擦了一下桌面，快步往前。她走到收拾一半的桌前，端起碗筷朝厨房走。

徐昭希看她进了厨房，望了一圈，就那一桌没有收拾，那个人为什么留她一人收拾？

桌上还有抹布，她走过去将那张桌子擦了一遍，又往别的桌子看去，都是干净的，不需要再擦。她走出院子，在洗手池前搓洗着抹布。

她不想放下，也放不下。

赵辰澜是不是对她还有意思？赵辰澜还记得三年前的事，连酒店前台说的那只猴她都记得，但是前台为什么会跟她说猴的事呢？她不是只还了房卡就走了，还跟前台问起过她吧。

一想到这，她心中燃起希望。就算赵辰澜有了女朋友，她心里还是有她的，凭着这一点好感，她是不是能再进一步？

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吓了她一跳，她望向朝她笑着的阿姨。

“吓着你了，不好意思啊姑娘，我以为你是昕遥。”

徐昭希朝她笑笑，摆摆手，说没事。她跟陈昕遥哪里像了？

“她们都在厨房里吗？”

“陈昕遥不在，辰澜在。”

徐昭希看了眼这位圆脸阿姨手中抱着的罐子，里头好像是果酱，是桑葚，还是樱桃？

圆脸阿姨把罐子往她怀里塞，“我回去了。”

徐昭希抱着罐子叫她，“阿姨，您怎么称呼啊，我要怎么跟辰澜说呢？”

圆脸阿姨头也不回大步往前走，“她知道是谁送的。”

徐昭希抬起罐子仔细看着里头，想从碎末看出这里头是桑葚还是樱桃，看了半天没有结论。罐子的密封性太好，她根本闻不到气味。

“是桑葚。”

赵辰澜倚在门边，看向斜对面还亮着的姚姨牛肉粉的招牌。

徐昭希抬眼看她，把罐子递给她，赵辰澜托着罐子看了一眼，问她想不想尝一尝。

徐昭希下意识咽了口水，桑葚也很好吃，她也想再跟辰澜说一说话，顺便试一试她是不是对她还有意思。

“那位阿姨把我认成陈昕遥，我跟她很像吗？”

赵辰澜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姚姨或许是看你扎着头发，就以为你是昕遥了，你们一点都不像。”

昕遥？徐昭希想起那晚赵辰澜撒娇似的喊她三声，那三声酥得不行，她常在梦里听见赵辰澜这样喊她。

她也是这么喊陈昕遥的吗？她摆摆头，把那令她不悦的画面甩出去。

赵辰澜拿了勺子，从里头舀了一勺递给旁边的徐昭希，徐昭希没有接，低头舔了一口，笑着说好甜。

赵辰澜的心脏在她低下头时猛地一跳，她有手为什么不接，非要直接就着她的手舔，真的是。还用这么甜的笑来诱惑她，真的受不了。

“你不尝尝吗？”

赵辰澜低头也舔了一口，舌尖感觉到凉意，她才意识到自己舔在徐昭希刚刚舔过的位置，一下懵了。

徐昭希看她还低着头，问她怎么了。

赵辰澜咽下果酱，说没什么，转身把那勺子丢进桌上的杯子里，两手扭着盖子。

“我好久没吃过桑葚，只在小时候吃过，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你说人的喜好会一直不变吗？”

赵辰澜捏紧拳头，“不会不变的，同一种食物吃的次数多了，还是会想换别的口味。”

徐昭希心下一沉，“对一个人的喜欢也是这样？”

赵辰澜扶着桌壁，心慌气短，她听出试探的意味，可徐昭希为什么要试探，她不是有对她轻声细语的人了。

她忽然觉得徐昭希变了，不像以前了，以前都是她提问，徐昭希回答，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徐昭希看着背对她不说话的人，心里有了答案，赵辰澜或许之前喜欢她，现在变淡了。

“我不会，我喜欢一个人，就会一直喜欢她。”

就算赵辰澜喜欢别人了，她也要赵辰澜还记着她。

她看着没有反应的人，心里难受，迟了，一切都变了。

她应该插不进她们之间，她也不想做那样的人。之前想，是觉得自己被辜负，想报复，可是现在，她没有被辜负，只是误会，误会了三年，三年足够改变许多。

她转身要离开，身后的人叫住了她，用那一晚的声音，叫她“昭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