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潮汐 第14章 不问自明

姜乐淙按亮手机，回复刚才赵辰澜发来的消息。

“姥姥没事了。幸好周姨发现了姥姥，再迟一些，姥姥大概会中暑。幸好那条蛇无毒，幸好昭希姐姐在这里。”

从知道姥姥昏倒，姜乐淙就有些魂不守舍，她想要冷静下来，但心里很乱，要不是昭希姐姐在一旁说要做什么，她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赵辰澜坐起来看着手机，想说些安慰的话，打了又删，最后发了一句：早些休息。

手机屏幕黑了，室内重回黑暗，赵辰澜没有闭眼，她想起姜姥姥。

她只见过姜姥姥一面，给她的印象却很深。拉她手的手掌温热粗糙，看她的那双眼虽然不再清明，但还透着温暖的光，说话的声音洪亮爽朗，不像迟暮的老人，很有精神气。看到她，就像看到山间高大直入云层的杉树。

姜乐淙应该劝过姜姥姥到镇上来住，徐昭希应该劝过姜乐淙不要自责。

想到这里，赵辰澜忽然想问候自己的姥姥，想问问她在山里的生活怎么样。她这一瞬的冲动只有几秒。这么晚，姥姥大概早睡了。

第二天一早，赵辰澜打电话给姥姥，姥姥很快接了，跟她说让她等等，她去信号好的地方跟她说话。

赵辰澜笑着说好，边听手机里的动静，边刷牙洗脸。

等她坐在客厅里，姥姥喊她，问她有什么事吗。她说没事，想问问姥姥最近都做了什么事。

姥姥抱怨她，说她没事打电话来浪费她的电，很快开心地分享她最近做的事，这一说就说了三十多分钟，赵辰澜一直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光听着，她能想象姥姥做那些事时的样子，姥姥是真的喜欢在山里生活，跟她的姐妹们一起的生活。

她和妈妈劝过姥姥多次，也拉过姥姥去城里，姥姥住了不到半天，就说要回去，妈妈和她不同意，姥姥干脆瞒着她们，自己一个人坐车回了山里。

妈妈和她以为姥姥不会自己坐车，谁想到姥姥靠问人，自己坐车回去了。

之后她们也就由着姥姥，时不时通过手机联系，逢节假日回去看姥姥。

她来这里三年，回去的次数变少，跟姥姥通话的次数也变少，姥姥似乎不在意，在电话里也没抱怨她不回来看她。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姥姥问她真的没事吗，她说没事，就是想姥姥了。

姥姥问她是不是餐厅生意不行，让她说说，她出出主意。

她笑着说不是。

姥姥又问她是不是分手了，也可以说说，她来安慰安慰她。

她又说不是，这回姥姥信了，问她还有想知道的事吗，没有的话她要挂电话，去洗衣服。

她笑着说没有了，快去洗衣服吧。

挂了电话没多久，陈昕遥回来了，看她坐在沙发上发愣，问她干嘛呢。

她抬眼看陈昕遥，笑着问她昨晚过得好吗。

陈昕遥点头，十分坦率地回望她，问她中午要不要跟周世霄吃饭。

赵辰澜一口答应，在餐厅群里发消息，说今天15:30开门。

陈昕遥走到阳台那边，似乎想到什么，她转过身，又问了一遍，“你刚才在干嘛？”

赵辰澜本来想说没干嘛，看到陈昕遥略有些严肃的表情改了主意。

她说刚才跟姥姥打电话，听姥姥说她在山里跟姐妹们一起生活的小事，有些羡慕和向往。

陈昕遥走到沙发边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有了世霄，我也不会抛下你的。”

赵辰澜打开她的手，“我才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昨晚乐淙的姥姥晕倒了，有惊无险，想到我姥姥，就觉得身体健康很重要。”

陈昕遥面色一沉，问她发生了什么。

听赵辰澜说完，陈昕遥赶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发消息给姜乐淙，打了一大段安慰的话。

赵辰澜在一边看呆了，想劝她不要发，最后还是没劝。

陈昕遥余光瞥到赵辰澜要拉她手臂又放下的手，发出去后，问她怎么不拦她。

赵辰澜盯着手机屏幕笑了，“你都发出去了，还问这个干什么？”

陈昕遥放下手机，转脸正对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赵辰澜被她看得不自在，抹了一把脸，问她脸上有什么吗。

陈昕遥摇头，“我觉得你好像变了，以前你不是这么瞻前顾后的人，想做的事直接做，从来不会想这么久。”

赵辰澜端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小口，笑着反问：“有吗？”

陈昕遥瞅着她，“世霄想去游泳，要不要一起去？”这个改变大概跟徐昭希有关。

“不会打扰你们吗？”

陈昕遥抓住了她的手，“都说了不会抛下你了。起来，我们去姚姨那里吃牛肉粉，然后去找世霄。”

赵辰澜被拉起来，问她干嘛不在手机里说，还回来，跑来跑去，精神真好。

陈昕遥松了她的手，“我回来洗衣服不行啊。”

说完，陈昕遥提着袋子去了阳台，边把衣服扔进洗衣机，边看又坐下的赵辰澜。

赵辰澜感觉到视线，抬头看她，“我又没说不去。”

陈昕遥插着腰继续看她，赵辰澜为了避开她的视线，直接躺下了。

陈昕遥笑了，从口袋摸出手机，给周世霄发消息：她同意了，她想见你。

周世霄很快发来消息：她真的不会觉得我太坏了吗？

陈昕遥的脸瞬间红了，昨晚周世霄有点坏，一直缠着她，体力好得惊人，比她这个开餐厅的体力还好。待在实验室的人，体力怎么能这么好呢？

陈昕遥轻咳了一声，往赵辰澜那边望去，她背对着她，似乎在玩手机。

陈昕遥低头回复：不会，她没劝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陈昕遥抬眼看着赵辰澜的背，赵辰澜为什么不劝呢？

十年没见的前任要和好，一般人不会同意的，十年的时间能改变很多事。但是她们好像还停在十年前。

赵辰澜停在三年前，徐昭希就不一定。

陈昕遥拉了洗完的衣服出来晾，回想昨天徐昭希的眼神。

她昨天端菜的时候有意跟赵辰澜亲近，想试试徐昭希，但是徐昭希没什么表情，眼神没表现一点对赵辰澜的眷恋。

陈昕遥在心里叹气，她要怎么帮她这个痴情的朋友啊。

看到群里的消息，姜乐淙看向在一旁看书的人，“师姐，中午餐厅不开，我们在家里煮饭吃吧。”

徐昭希“嗯”了一声，姜乐淙问她要不要进群，要不要加辰澜姐姐为好友。

徐昭希抬起头望向她，“餐厅还有群啊，她们一般在群里聊什么？”

姜乐淙拉了一边的抱枕靠上，“餐厅的新菜、活动，平常都吃了什么，月涌湾有哪些地方好玩……”她想起赵辰澜的回复，“盛夏之霁没有背后的故事，辰澜姐姐觉得名字很适合餐厅，就用上了。”

徐昭希“哦”了一声，低了头继续看书。

姜乐淙等了一小会儿，放下手机，也看起了医书。

一行字，徐昭希看了好半天，都没往下看。

徐昭希不信赵辰澜的回答。

按照菜单上的菜名，盛夏之霁太突兀，跟大海不沾边，是整个菜单上唯一用季节来命名的。霁字有些生僻，她不上网查，根本不知道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生僻的菜名，的确会让人好奇，但也让人生畏。又排在最后，又没有图片，似乎就不想让人点它。

“师姐，你说她们上午去干嘛了？”

“可能想休息休息。”

到了晚上，徐昭希看见两张发红的脸，略微吃惊，原来不是休息，是去海边玩了。

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在徐昭希心里蔓延，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情绪，直到看见两张红脸相视而笑。

明明说好放下，可她的心不想放下，还在搅乱着她。

可是为什么只有她还在乎？

那个笑着的人为什么一点都不在乎呢？

她在这里，跟不在这里，对那个笑着的人来说，没有区别。

那一晚，那一天，真的没有给那个笑着的人带来一点影响吗？

笑着的人看到她，敛了笑，用眼神问她需要什么。

现在，她是客人，她是老板。

那一天，那一晚，开头她们是陌生人，结尾是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影响了她三年的人，似乎真的忘记了她这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她忽然有些不甘心，就这么过去了。

面前的碗空了，姜乐淙问她要不要走，她起身离开。

回到房间，那张笑脸还在她脑海里。她笑得这么开心，她应该像之前那样，祝福她，也要感觉开心的。

可她只觉得酸楚。

过去的三年，每到空闲的时间，她总会想起她，想起她开口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想起她第一次朝她笑的样子，想起她说喜欢她时饱含柔情的双眼。

想起她们亲吻时颤抖，身体相贴时的电流，一直萦绕着她们的热气。

她需要一个回复，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要亲自问她，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她了？为什么不联系她呢？那一晚真的对她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她打开房门，跑进客厅，冲下楼梯，朝她那里直奔而去。

客人都走了，她在收拾，亮堂的屋里，只有她一人吗？她慢慢走过去，任由海风吹干她满身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