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阿丁嘿嘿笑道:“你们看看树顶。”
秦轻举高手中灯火,抬眼看去,见树冠顶端不断涌现魔气。这魔气汹涌翻滚,紫电交加,比上次她们在春溪镇见过的魔气还要凶猛异常。
“唐阿丁,你被塞进槐树里时,这树就已经是这样了吗?”
“那不是,我是被他塞进去后,这槐树才发生了异变。这树太渗人了,我看到它用藤蔓抓来了好几个正一盟弟子。你们要想救我,就得砍掉它的树冠,那是魔气的源头。”
“砍掉树冠你不会痛吗?”
“不会不会,树冠没了,魔气也就散了。”
方逾仙道:“你知道得可真清楚。”
秦轻召出赤蕊灵珠,准备动手试试,方逾仙突然伸手拦住了她。
“秦师姐,借一步说话。”
唐阿丁贪婪地盯着浮在秦轻掌心上的灵珠,道:“秦师姐,这就是你的法宝赤蕊灵珠?我以前在山息门的时候只是听师兄师姐提起过,今日一见,果然漂亮!”
秦轻道:“你先等着。”她随方逾仙走到僻静处,方逾仙道:“秦师姐,我们不是说好今晚不插手,只是去看看吗?唐阿丁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他也许在骗你,给你下陷阱。就算要救人,我们也得先把他带回去和陆盟主商量一下。”
“我担心耽误的时间越多,那些失踪的正一盟弟子生还的希望就更渺茫了。你没有看到他对陆盟主的态度吗?我想就算我们和陆盟主联手,他也未必会顺从我们。到时候鱼死网破,就更加难以救出那些失踪的弟子了,我们不能拿他们的生命冒险。”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方逾仙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也许他们已经遇害了。”
“我想过这个可能,但不能因为有这个可能,就放弃另一种可能。方师妹,你不用劝我了,我意已决。万一出了什么后果,我来承担。”秦轻说得毅然决然,光是看她的神情,就知道无论用什么话都说服不了她了。
方逾仙道:“秦师姐,今夜是我把你拉出来的,就由我来砍槐树的树冠。无论发生任何事,我和你一起承担。”
秦轻眼前白色的身影一闪,方逾仙人已经提着欲燃剑飞到槐树上空。她拈起剑朝树冠砍去,剑还没碰到树,只听得树上枝叶乱舞,哗哗作响,从中冲出数十条藤蔓望她扑面劈来。这些藤蔓飞得又急又快,好像数十条在空中挥舞的大长鞭,每一条都舞得蛮横凶猛。
方逾仙随机应变,举剑横劈竖砍,三两下就将藤蔓尽数砍落。可这些数十条藤蔓刚砍完,就又冒出十条、百条、千条藤蔓飞来纠缠她。这些千百条藤蔓就如千百条密集的蛇影,它们交织成一个网将方逾仙团团围住,并以她为中心不断收拢,方逾仙几乎无处可逃。
“方师妹小心!”秦轻担心方逾仙招架不住,急忙弃了灯,飞升到空中。她掐了风诀,林地疾风骤起,搅乱了那些藤蔓的动作。她又马上掐了火诀,风中腾升起一团烈火,风助火势,烈火越烧越大,扑到那些藤蔓上,那些藤蔓碰了火,像受了伤的老鼠一样害怕得到处乱窜。
方逾仙右手竖起两指往剑身上一抹,剑身瞬间冒起熊熊火光。她挥剑冲破藤蔓的重重围堵,劈开树冠顶端的魔气,魔气沾了欲燃剑的火都猛烈燃烧起来,迅速烧无了。方逾仙灭了魔气,又朝树冠猛地一砍,树冠横斜着顷然倒塌,坠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重闷响。
唐阿丁急忙喊道:“好了好了,你们快收了法术,把这树劈开,放我出来!”
秦轻施法止了风,掐了个水诀浇灭了火,她跳到地上。赤蕊灵珠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旁。
方逾仙绕到槐树背面,挥剑对着树干劈下去。只听得一声霹雳响,槐树从中间裂成两半,霎时白烟缭绕,树根渗出血来。唐阿丁跌出树心掉到地上,他哎呦哎呦的叫着,骨碌碌地滚到了秦轻脚下。
秦轻蹲下身扶起唐阿丁,见他身着锦衣玉带,她心里深感怀疑。
“我们现在救出了你,你该带我们去找那些失踪的弟子了。”
唐阿丁拍了拍身上的灰,道:“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带你们去找他们。”
方逾仙找回了秦轻弃掉的油灯。她将剑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提着灯,飞到秦轻身边。唐阿丁正和秦轻面对面说话,她忽然靠过来把灯举到唐阿丁鼻子前,吓得他连连后退,口中止不住哇哇乱叫。
“你这是干什么?”秦轻赶紧拉住方逾仙。
唐阿丁看清方逾仙手里拿的不过是一盏油灯后,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说道:“你、你干嘛拿灯吓我!”
方逾仙提着灯一步步走向唐阿丁,道:“你这身打扮,可不像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人穿得起的。我警告你,别耍心眼,快带我们去找失踪的弟子。”
唐阿丁忌惮着方逾仙背后的那把冷剑,他不停地向后躲着,“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我带你们去就是了,你们跟我来!哎呦!”他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头,一不小心栽了个大跟头。
秦轻道:“方师妹,你不要戏弄他了,找人要紧。”
方逾仙停下脚步道:“快起来带路。”
“嘶——真疼!”唐阿丁扶着摔疼的屁股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朝北边的高山峻岭走去,“我都说了会带你们去,你们跟我来就是了!”
二人跟着唐阿丁沿着山路爬到了仙岛北边临海的悬崖上。崖上风声不息,崖下浪声不断 。
“唐阿丁,正一盟的弟子在哪?这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秦轻站在悬崖上转了几圈,除了天上的月亮圆了点,其他什么发现都没有。风吹得她耳边呼呼响。
唐阿丁道:“二位姐姐不要着急,这人就在下面。”
“下面?”秦轻走到悬崖边上,朝底下望了望,“下面不是海吗?难道人在海里?”
“不是不是,悬崖下面的崖壁上有一个洞穴,他们都在那个洞穴里。”
秦轻道:“这儿离那棵槐树很远,他们怎么会被抓到洞穴里去?”
“这我也不清楚,反正他们就在洞穴里。”
方逾仙道:“你不清楚?你怎么一会儿清楚,一会儿不清楚?”
唐阿丁咽了咽口水,眼瞅着秦轻,道:“秦师姐,我们……还救不救人了?”
“唐阿丁,你和我们一起下去。”秦轻也不大相信唐阿丁,可眼下她们只能照着唐阿丁的话试一试了。
“啊,好。”唐阿丁有些畏惧地瞥了方逾仙两眼,“不过我如今灵力全无,只是一介凡人,要下去恐怕有些困难,还请师姐带我下去。”
秦轻还没答应,方逾仙收了剑走过来道:“这好办,我带你下去。”
“啊,这……这不太好吧?”唐阿丁给自己捏了一把汗,往后退了几步。
秦轻道:“没什么不好的,就让方师妹带你下去吧。方师妹,交给你了。”
方逾仙递给秦轻油灯,随后在唐阿丁惊恐抗拒的眼神中,她伸出左手揪住他的后衣领,强拉着他一起飞下了悬崖。秦轻也跟在后面和他们一起飞了下去。她们落下悬崖后才知,那崖壁上真如唐阿丁所说有一个洞穴。三人一块飞入洞穴里,惊飞了一大群黑压压的蝙蝠。
洞里湿乎乎的,洞顶一直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秦轻提着灯走在最前方探路,方逾仙和唐阿丁跟随在后。他们在洞穴中弯弯绕绕地走了一段,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处。洞穴尽头的洞壁下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排瓶瓶罐罐,有大有小,有高有矮,有胖有瘦。
秦轻道:“这里没有人,只有些瓦罐。唐阿丁,你还要骗我们到什么时候?”她扫视着这一地的瓶罐,发现这些瓶罐的盖子上都贴了一张黄符。
唐阿丁来到秦轻神身前,谄媚笑道:“师姐不要生气,他们都被关在了这些瓶子里,你们把这些符都揭了,就能放他们出来了。”
方逾仙道:“你去揭,我们看着。”她倒要看看这个唐阿丁到底想耍什么诡计。
“这……”唐阿丁转头望向秦轻,秦轻这时也不做声了,他懂了她们的意思,“那,那好,我来揭。”他走向那些瓶子罐子,忽然大手一挥,招来一阵阴冷的风,风来吹开了那些盖子上的黄符。
秦轻和方逾仙顿时大惊失色,她们即刻动手阻止唐阿丁,却还是迟了一步。只见他往后一跃,袖里掏出一颗不起眼的黑晶晶的小珠子丢到那些瓶罐中,嘭得一下顿时火花四溅,将那些瓶儿罐儿炸得粉碎,洞穴里渐渐弥漫起魔气。
秦轻调遣灵珠飞向唐阿丁,方逾仙将身一纵,举剑望唐阿丁刺去。奈何那魔气急剧膨胀,很快充盈了整个洞穴 ,唐阿丁人隐没在黑雾重重的魔气中消失不见了。那灵珠冲到一半,因不见了唐阿丁身影,便停在了半空不知进退。方逾仙挥剑快如飞影,却也刺了个空。洞穴里的魔气越来越多,阻碍了她们彼此的视线,叫她们看不清楚人在哪里。
秦轻掐了个风诀,想着用风吹散魔气,却是叫风风不应。她慌忙叫道:“赤蕊,快回来!方师妹,我们快快出去,离开这里!”赤蕊灵珠嗖的一下回到秦轻身边,驱散了围在她身边的魔气。
秦轻提着油灯左看右看,周围尽是滚滚如烟的魔气,方逾仙和唐阿丁两人却不见了踪影,她连声呼喊他们也不见有人回应她。
秦轻暗想:“此地不宜久留,或许他们出去了也不一定。”她决定出去了再说,便开始往回走。可是魔气把这洞穴堵得密不透风,她无法辨认出洞穴中的状况,哪里还能看清来时的路。她试着朝东走了一阵,却是险些撞上了洞壁,她又试着朝西走了一阵,却又差点撞上了洞壁,仿佛她的四面都是洞壁,根本没有别的出路了似的。
无奈之下,秦轻只得止步。她施法变出灵蝶传讯给方逾仙,希望能和她汇合,然而灵蝶没飞多远便消失在魔气中被吞噬了。
“方师妹!”秦轻不得已,只好又喊了几声。不过这一喊,倒是喊出了人声,只听这人声道:“秦师姐,我在这儿!”
秦轻闻声寻人,见魔雾中隐约闪出个人的影子出来,那影子不是旁人正是她找了许久的方逾仙。只是这方逾仙却是背面朝秦轻,双手交握背在身后。
“这么危险的情况下,方师妹怎会收起欲燃剑?”秦轻暗道古怪,不敢掉以轻心。她谨慎地走向方逾仙,左手提灯,右掌托着赤蕊灵珠,朝那人喊道:“方师妹,你的剑呢?”
这回方逾仙却是不应声了。
秦轻断定此人必不是真的方逾仙,她朝方逾仙打出赤蕊灵珠。灵珠闪光飞来,方逾仙忽然回头一扭,眼睛放出两道虹光,那虹光闪到了秦轻的眼睛,刺得她一时睁不开眼,叫她方寸大乱,跌落了手里的灯。灯灭了,眨眼被魔气吞没。方逾仙乘隙摇身一变,变成了唐阿丁。他怀里丢出一个金丝布袋,那袋子开了口,竟将灵珠吸了进去。她再睁眼时,就见赤蕊灵珠已经被他收入金丝布袋中。
秦轻道:“唐阿丁,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你是来抢法宝的!”她手心凝聚一道金咒,作势要一掌劈去。
唐阿丁脸上露出阴谋得逞的诡笑,转手又丢出一条金绳。那金绳飞腾在魔雾中如鱼得水,绕着秦轻转了两圈,就把她人双手双脚捆住了。
唐阿丁将金丝布袋揣到怀里,他得意扬扬道:“怎么样呀,秦师姐!你也没想到你会有今天吧?”
秦轻滚在地上费力挣扎着,捆在她身上的金绳却越收越紧。她抬头怒视着唐阿丁,道:“唐阿丁,你快放了我,把赤蕊灵珠还给我,不要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哼,放了你!”唐阿丁卸下了先前楚楚可怜的伪装,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我找死吗?我放了你!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了,这可是我师尊特意制作的捆仙索,只要被这金索一捆,保准你施展不出一点儿仙法!”
“你师尊?你师尊是谁?难道——是那个邈邈仙人!”秦轻被绳子勒得太疼,只好放弃挣扎。
“住口,邈邈仙人也是你配叫的!我师尊法力无边,好心好意收我做门徒,授我仙法,传我仙宝!你们山息门算什么东西,给我师尊提鞋都不配!”
“山息门待你不薄,你怎么可以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待我不薄?我只不过是偷了几个法宝,犯了点小错,你们就要把我逐出山门!我那样苦苦哀求,你们却视若无睹,这叫做待我不薄?”
“哼,好一个倒打一耙!唐阿丁,你忘了你流落街头、无处可去之时,是谁带你回山息门收你为徒的吗?你离开山息门后,我曾经向南烨师叔问过你,南烨师叔说,你下山的时候,他送了你不少钱财,叫你回凡尘好好过日子!山息门对你仁至义尽,没有丝毫亏欠,是你自己心术不端,屡教不改。如今你做出这等不仁不义的事,可见南烨师叔把你赶走是对的!”
唐阿丁手中变出一条带刺钩的鞭子,阴险笑道:“够了,我可不想听你说这些屁话!你要是向我讨饶,讨我开心,我没准还能放你一马!不然……”他扬起长鞭,狠狠地朝秦轻脸上打了一鞭子。
秦轻的脸上立刻就留下了一道血痕。痛虽痛,却绝不吭声,她面无惧色地望着唐阿丁道:“要我向你这个无情无义的鼠辈低头,这绝无可能!”
“好啊你个臭娘们,不给你一点厉害尝尝,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唐阿丁甩甩手,挥起长鞭狠狠抽打秦轻,打了十几下,他才出够了气。他心怀意满地住了手,道:“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就去把另一个臭娘们也抓过来!”他撂下话,闪进魔雾中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