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日常 第17章 三人行

夕阳西垂，黄昏日落，天边渐渐染上了一片红霞，几朵红云飘在顶端，在晦暗的天空中缓缓流动，随着日落一起沉入到寂寥的夜幕中。

远处坐落着一群低矮的小屋。

轻风骤起，三人降落到这附近的一个土坡上。秦轻脚一落地，她扭头迎上方逾仙促狭的目光。

“方师妹，我们什么时候如此亲近了？”

方逾仙牵起秦轻的手，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们相亲相爱吗？看，你做到了。”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秦轻回到山息门后就没见过方逾仙，今日一见便如此亲近，倒叫她有些不适。虽如此，她却故意温柔地回握住方逾仙的手，道：“好啊，这实在是太好了，倘若我们能和睦想相处，那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不出秦轻所料，她说出这些话后，方逾仙立刻抽出手，脸上藏不住她一贯的讥讽冷笑，道：“的确很好。”

方逾仙仍然挨秦轻站着，没有一点要走开的意思。这要是搁平常，方逾仙早该离她远远的，哪里会像今天这般如此近距离地靠近她。

方逾仙道：“我擅自用仙鹤传书的事你没告诉风聆。”

“……对。”秦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了方逾仙在说什么。这事分明已经过去了，不知何故她却又提起了。

“你回来后，为什么不去向风聆确认我是不是私自下山？你就不怕我是诓你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

秦轻好像有点明白方逾仙今日举止的不同寻常了。她禁不住笑道：“我相信你说的话，不用去问。不过，我在向师尊禀告招魔血幡一事时，师尊告诉我，你下山前曾找过她。”她想起那天在风聆洞府中看到的那一沓纸，没忍住夸赞道：“我看了你抄的《静心录》，字写得很好。”

方逾仙面色呆滞了刹那，道：“风聆说的对，你不是那样的人，从前是我心高气傲，错看你了。”

这话来得突如其来，却也来得真诚，给秦轻打了个措手不及。她目光惊喜地望向那双眼，那眼中已没有了轻视，只有一片宁静淡然。她好像看到……坚冰融化了。

秦轻趁热打铁解释道：“今日师尊所言，非你所想那样……”

“我知道，你不会。”方逾仙目光一转投去了前方，眼神恢复了平时的冷漠，“如你所愿，日后我们和睦相处。”

好吧，纠正一下，坚冰融化了……一点点。要不是亲耳听到方逾仙说了这些话，秦轻还真以为刚才是她眼花看错了。

但是有这些话也就足够了。

秦轻没想从方逾仙那里得到什么，更不会要求她做到何种地步。她最初只是希望方逾仙能够接纳山息门和山息门的所有人。可后来她也想过，用这个希望去期待方逾仙做出改变，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正如方逾仙自己所说，她不属于山息门，她将自己所愿强加在方逾仙头上，或许对方逾仙来说就是一种强迫。强迫一个人做出改变，成为别人心目中的自己，没有人喜欢这种强迫。

秦轻想了这许多，似乎看方逾仙看得比以前真切了一点儿。

方逾仙道：“你放心，我不会给山息门惹麻烦的。要是麻烦来了，我会自己解决掉。”她说得轻轻松松，好像麻烦无足轻重，她无需在意计较。听这话的语气，好像方逾仙和风聆认真谈过了，她今日的所言所行，完全不符合她以往的作风。

秦轻道：“方师妹，你是不是和师尊说了什么？”她忽然觉得这次是她自己会错了意，没准风聆就是字面意思，让她担负起师姐的担子好生照看方逾仙。但就目前来看，方逾仙并不需要她的照看，师尊明显多虑了。

“我和你师尊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方逾仙冷淡地回复道。

“我说二位，”罗吟冷不防的挤进秦轻和方逾仙两个人中间，“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我这个人？”她被她们两个冷落了这么久，心里老不痛快了。

方逾仙朝旁边挪了一步。

“我可没忘，你自便。”

秦轻侧头道：“抱歉了。”

“二位可不要忘记此行的目的，我是来请你们帮忙的。”罗吟似乎并不将此放在心上，她走下土坡，朝远处的村庄走去，“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先下去找个地方歇脚。”

三人不打算在村里过夜，也不愿惊扰这里的村民，她们各自施了个隐身法潜入村中。

罗吟引着秦轻、方逾仙走到村里一口废弃的荒井前停步，她指着这口泛着幽幽冷光的井，“这井里曾经投死过一个人。”她垂下手，对方逾仙侧目而视，“我记着此人变成厉鬼作恶，好像是被你除掉了吧？你可还记得此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因何投井而亡？”

方逾仙道：“不要扯闲话。你是镇魂司的首座，你最清楚这些，何必问我。你要是真想搞清楚，那就回去查一查你的鬼账，上面记得一清二楚。”

罗吟道：“作为朋友，我们好久不见，叙叙旧也不行吗？”

方逾仙道：“我跟你可算不上是朋友。”

“唉，怪不得你宁愿去山息门，也不愿意留在镇魂司，看来你是真的不想加入我们。镇魂司真的有那么令你讨厌吗？”

“罗吟，无论你说多少回，我的回答始终如一，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秦轻越发听不明白她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了，她掐断她们两人的对话，道：“等一下，罗前辈，你还没告诉我，我们究竟来此是为干什么？”

“啊，瞧我，”罗吟微眯起眼睛笑道，“我怎么忘了秦姑娘了，真是失礼了！方逾仙，是你说，还是我说？”

方逾仙迟疑了一下，道：“还是我来说吧。罗……”

面对秦轻，方逾仙突然叫不出罗吟的名字了，她仓促改口道：“罗前辈是来山息门请我去除鬼的。”

罗吟听了这声“罗前辈”，表情很是受用。

“除鬼？”秦轻不解其意，她纳闷道，“镇魂司不就是除鬼的么？为何偏要请方师妹帮忙？”

“这个嘛……”罗吟轻轻笑起来，她别有意味地看着方逾仙，“这个你就得去问她了。”

方逾仙道：“不是罗前辈找我帮忙，反倒是她帮了我许多。”

罗吟勾了勾红唇，笑道：“我们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结果到最后，秦轻还是不知道她们到底要去哪里干什么，她只好悉听尊便，随她们离开村子，去村外前头的一间破庙里睡一晚。

次日天晓，三人起了个大早，一路朝西进入到一座山里。

山上多雾，她们在雾中前行了半日，抵达山腰处时，罗吟让她们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

罗吟抬手指向前方，只见前面树林上方的天空染上了一片血红。

“这是？”

“此山本是一座无名荒山，多年前，有一只鬼徘徊在山中不去，因其不曾伤人性命，镇魂司便没有管。近日，此山出现了异象，我派司使前去巡查，司使负伤而归。据我手下司使来报，这鬼不知何时吞噬了许多鬼，如今竟然变成了一只精悍强壮的厉鬼，难以斩杀。”

方逾仙道：“这就是镇魂司的不是了，若当初发现了这鬼便立即斩杀，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了。”

罗吟脸上挂不住了：“这鬼待在山上哪也不去，又没有害人性命，好端端地杀了人家干什么？”

方逾仙道：“他已经死了，本不该继续停留在人世。你应该见过太多的鬼因为停留在世间太久，而变成厉鬼的例子了吧？明知故犯。”

罗吟的心凉了，拳头硬了。

“好你个方逾仙，我是来请你帮忙的，不是让你来拆我台的。”

秦轻好像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副你争我吵没完没了的画面，这熟悉的场景似曾相识，她赶紧打住这可怕的幻想，伸出双手各抓住她们两个一人一只手，道：“方师妹，罗前辈，我们是来解决事情的，不是来追究过往是非对错的。这鬼至少目前只是吃鬼，不是吃人，趁此鬼还没有铸下大错前，我们马上去除鬼吧！”

罗吟道：“方逾仙，你看看秦轻，人家多么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方逾仙似乎听进了秦轻的话，她默默挣脱秦轻的手，不吭声了。

秦轻收回手，道：“我们快走吧。”她往前面的树林走去。

罗吟道：“你们去，我不去。”

秦轻刹住脚，转身道：“你不去？”她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耳朵不太好，总是听到许多奇怪的话。

罗吟道：“我是请你们来帮忙除鬼的，带你们来这里只是负责交代一下前事。”

秦轻转头看向方逾仙。

“来之前，我们就已经说好了。风聆她也知道。”

秦轻这下知道为什么风聆要求她跟着方逾仙一块去了。她脸色看似波澜不惊，转头却目光沉沉地望着罗吟道：“连镇魂司的司使都不能斩杀此鬼，可见此鬼多么强大。罗前辈，你手下有这么多人，你自己也本领了得，难道堂堂镇魂司还不如我师妹一人？”她声音端得平平稳稳，说得极其认真，好像真个是来与你问话，叫你全然听不出这话中带了半点讽刺。

方逾仙眼神微亮，复又暗沉下去，她嘴角扯出一抹笑，冷冷刺道：“罗前辈，这话你可爱听？”

罗吟面上不见恼色，反露出盈盈浅笑，怪声怪气道：“怎么，你们要临时反悔？”

秦轻道：“当然不是。若真如罗前辈所说，这鬼凶悍异常，还望前辈同我们一块去除鬼。”

“那可不行，”罗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请你们帮镇魂司除鬼就是为了省去镇魂司的力气。再说了，我答应了……”

“秦师姐，”破天荒的，秦轻第一次从方逾仙口中听到了这个陌生的称呼，她微微惊讶地瞪着方逾仙，几乎无暇去思考那被打断而未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我答应了罗吟帮镇魂司除鬼，不可言而无信。她不去，我和你足矣。”

“好，希望你们一切顺利，我就先回去等你们的好消息喽。”罗吟懒洋洋地打了哈欠，欢天喜地地摄来一阵清风，哼着曲踏着清风去了。

留下的两人杵在原地，相顾无言。

突然，前方血云之下，飞鸟惊林，鸦雀声四起。

方逾仙神色自若地直视前方，道：“秦师姐，你不走吗？”

“啊，对，一起走。”秦轻一时还不习惯这陌生的称呼，她愣了愣，见方逾仙回首盯着她，她才反应过来是方逾仙在叫她。她召出赤蕊灵珠，朝前方树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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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三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