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灵 第9章 轩辕谷

翌日晨时，出尘自睡梦中醒来，恍然发觉环境陌生，且房中只有自己。揉了揉脑袋想起昨夜连吃了五碗鱼片粥，吃完犯困就睡了过去。

这里似乎应是辛芷为子沐准备的房间，出尘急着下地，起身后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难受得紧。

子沐敲开房门走了进来，见她神态有异，关心道，“怎么了，没睡好？”

出尘凌乱地道，“没什么…就是头有点儿晕。”蓬头垢面，神不清气不爽。

子沐唤来青清为她梳洗，自行踱步至前院中等候。出尘用青清端来的热水洗了脸、漱了口，再换了身新衣服，最后由青清为她梳了个简单的垂鬟流云髻，化了个素雅柔美的妆。

当焕然一新的出尘略显忸怩地走到子沐身边时，子沐也不过是淡然一瞥，“随我去轩辕谷。”

轩辕谷？那不是狼妖藏身之地么，仙君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过去，不怕遇险？出尘不禁暗暗钦佩仙君的勇气与实力，以及办事的效率。

走过一座浓雾中若隐若现的浮桥，出尘垂目下望，只见白茫茫的一片望不到底。前方传来潺潺流水声，出尘随子沐穿过山门、逐步深入，豁然见到一条嵌于青山之中，银白如缎、清澈通透。环顾左右，才发现四面都是险峻山壁，直耸云霄，那道山门竟是唯一的出入口。

而此时，一名身段婀娜，戴着靛青头饰，发尾似被蓝色颜料染过，穿着侧边开叉的蓝色半身裙的妖媚女子出现在出尘身后，山门门前。

子沐立刻转身，“蓝魅儿？”

那女子勾唇一笑，“仙君认得我？”声音尖细**，回荡于山壁之间，令出尘抖了一抖。“魅儿可是思慕仙君已久呢。”

子沐不为所动道，“你若即刻带着狼妖族撤离赤水，从此不再侵犯仙界，本君或可饶你一命。”

蓝影身势如电，向子沐掠去，子沐拉着出尘疾速避开。蓝影在涧水旁定住，现出身形，回头对子沐挑衅地笑道，“仙君法术高强，魅儿自知不敌，可轩辕谷早已被吾族占据，仙君带着一名小小仙侍而来，不会以为轻易能全身而退吧。”

子沐漠然道，“本君既然来了，自不会空手而归。”

方才蓝魅儿不过是想占占子沐的便宜，并无敌对之意，哪知子沐如此不近人情，在她玉手将要触及他侧脸时迅速退避，害她扑了个空。

不过也就是因为她未下狠手，子沐才退而不攻。蓝魅儿趁其不备时都未能占到便宜，真正动起手来，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但她不是孤身一人，蓝魅儿凭空幻出一支玉笛，横在唇边，笛音宛转悠扬，荡起千层涟漪，满山谷随之狼嚎不止。

以寡敌众，终非易事，出尘面色铁青地祭出古萧，那是她唯一的法宝。

子沐瞥见古萧时明显地怔了一瞬，将出尘护于身后低声道，“非必要之时，不必出手。”

为何不必出手？出尘呆了呆，难道仙君带上她不是为了和她一起并肩作战？

不计其数的狼妖自山壁洞穴中跃出，重重围住子沐和出尘。蓝魅儿站在狼群之中，姿态妖娆地摩挲手中玉笛，高声道，“元祉，本座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向本座投怀送抱、伏低讨好，本座便饶你不死。”

她话音刚落，子沐便跃至半空中，向她欺身而去。蓝魅儿疯狂倒退，成群狼妖以雷霆之势扑向修竹，尖牙利爪撞上万道银光，砰得一声被弹回，重重地跌在地上。

原本深幽平静的山谷一时间布满了血影断爪，无数狼妖哀鸣声此起彼落。出尘虽不能与子沐携手并肩，但以古萧自卫还算能行。方才子沐似乎在她周身洒了点什么，那些向她逼近的狼妖们全都功力大减，对她构不成威胁。

蓝魅儿作为在场狼妖中最有头脑的一个，自然能想到挟持出尘以胁迫修竹的计策。就在她飞身而起，手中一根淬了毒的尖头狼骨飞刺向出尘的同时，子沐周身银光再度暴涨，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掌击向蓝魅儿胸口。

蓝魅儿来不及抵御，几乎是生生受了一掌，随即便如陨落的流星般下坠，倒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

而那根刺向出尘的狼骨在飞旋的中途被子沐硬生生折断，出尘惊慌失措地看着这一幕，狠狠打退周遭狼妖，在子沐落于地面后奔至他身旁。

“君上！”他的身形晃了晃，出尘下意识地扶住了他，“君上你怎么样，可有哪里受伤？”

子沐右手一松，断成两截的狼骨自他掌中掉落，出尘发觉他右手手臂止不住地发颤，便抬起他手掌一看，一道深深的人字血痕中，白骨可见。

“君上…君上你的手…”出尘痛心疾首道，眼泪止不住地下落。

“别哭出尘，我没事…”子沐的声音里透露着虚弱。

“元祉，你别太小看了我。”蓝魅儿挣扎着起身，发束凌乱，头饰也都歪了，嘴角深红的血迹显得她有几分凄厉，“若是仅凭狼妖族的力量，如何能进犯得了你们仙界。”竟是狰狞地笑了两声再道，“轩辕谷乃是上古神氏栖息之地，谷底封印了古上神之力，而如今，这古上神之力已为我所用了…”

蓝魅儿再次飞身而起，口中念诀，两手交替再分开，不知施了个什么法，整座轩辕谷竟全然笼罩在黑幕之下。

“这才是如今的轩辕谷，方才你所见到的，不过是曾经的假象。”蓝魅儿居高临下地望着子沐发狠道，“元祉，本座已给过你机会了，你既不识好歹，便留在此处等死吧！”

她于黑暗中消失，狼群亦随之遁走，山谷归于平静，只是再无光明。

子沐终于支撑不住地倒下，幸好有出尘接着，便倒在了她怀里。出尘哭哭啼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乾坤袋，又从乾坤袋中掏出几颗夜明珠，分别摆在外围，形成一个圈。

这还是她从如初宫里带出来的，秋阁的阁楼里有很多，她临行前思考该带些什么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看到那些夜明珠时顿时觉得它们既能当礼物送人，又能交换贵重之物，还能磨成粉煮粥喝，便都装进乾坤袋里，带在了身上。

作为一只没有同类，没有靠山的古萧仙灵，她除了古萧就什么都没有了。

子沐脸色苍白唇色却发紫，在夜明珠浅白光辉的照耀下显得有几分妖冶，好在他神智尚清，没有陷入疯魔的迹象。

出尘声声哀戚地呼唤，“仙君…君上…”

子沐昏昏沉沉许久，治愈术勉强能化解体内毒素，但无法使掌上伤口愈合，因此他流血过多，法力难以为继。

出尘以法力探查四面山壁与进来时经过的那道山门，全都严丝合缝，寻不到一点出路。她满心绝望地哭道，“都是我拖累了君上，我一点儿用也没有，我才是该死的那个。”

“别自责了，我不会死的。”子沐强撑起一口气道，“疏影给你的纸蝶，你可有带在身上？”

“带了，”出尘忙道，从乾坤袋里掏出那只纸蝶，“在这儿。”

子沐声音虚浮道，“看来这次要向他求助了。”指尖银光一闪，纸蝶变作银蝶，带着消息飞走。

出尘不断地将自身法力灌注与子沐右手掌心，费尽力气为他止住血，他却昏睡过去，没了知觉。

“君上…君上…”出尘深怕他一睡不醒，一璧哭，一璧喊，不时还探探他脉息。

整整一天一夜后，疏影才带着两位天将刑则、刑一，一位摇光星君，和一队天兵火速赶到。

四位君神费尽心血才将笼罩着轩辕谷的黑幕破开一个小洞，疏影第一个冲了进去，循谷中光源望去，出尘维持着怀抱子沐的动作已浑身都僵了。

疏影落在她面前，出尘双眼肿如核桃，哀哀地看向他道，“上神，你终于来了，仙君他…”说着，眼中又再泛起泪光。

疏影犹豫了一下，向紧随他后的摇光星君道，“劳烦星君带元祉仙君先走。”

摇光点了点头，抗起子沐从洞口飞出谷外。

出尘怀中一空，半个身子向后倒去，疏影连忙扶住她，“出尘。”

出尘虽未受什么伤，可一身法力几乎都输给了子沐，尤其这一天一夜里始终处于极度不安的状态，精神虚耗过大，若非为了子沐苦苦支撑，只怕此时早已倒下了。

疏影凝视着昏了过去的出尘，不觉叹了口气。

轩辕谷遭黑幕笼罩之事交由天将刑则与刑一处理研究，摇光与疏影分别带着昏迷不醒的子沐与出尘就近去往苍梧山。

出尘睡了两日后醒来，精神恢复稍许，第一要紧事就是询问仙君如何了。

疏影端来一碗白粥，欣慰地看着她道，“可算醒了，感觉如何，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子沐受了点伤，不过已无大碍，你且放宽心。把粥喝了，补充好体力，我便带你去看他。”

出尘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听话地喝完了粥，“我可以去看望仙君了吗？”

疏影将空碗放到一边，回坐在床沿上望着她道，“不急，他还没这么快醒。幸而他受伤之后有你一直看护，不然他可能要昏睡好长一段时间。”

出尘闻言愧疚地低下了头，“其实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仙君是为了保护我才受的伤，可我却连帮他止血都做不到。”

疏影怕她又要伤心落泪，忙宽慰道，“你不是做到了？若他手上伤痕一直流血，只怕眼下就不是休养几天那么简单了。”

出尘沉默不语，显然仍是自责内疚，疏影想了想道，“难道你事先不知子沐的盘算？”见她茫然抬头便接着道，“子沐早知蓝魅儿留有后招，之所以以身犯险就是为了逼她把底招使出来。若那日子沐带着大队鹰兵前去，她必然不会现身。你说子沐为救你而受伤，实则这不过是他计划里的一部分。”

盘算？计划？

出尘懵了。

疏影轻拍她的头道，“所以别再伤心愧疚了，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