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灵 第5章 心计

离如初宫不过百步之地，出尘向榕微道，“多谢带路，如初宫就在前方不远处，我知道该怎么走，就不多劳烦了。”

榕微斯文有礼道，“不必客气，既然你认得路了，那我就送你到这里。往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来兜率宫找我。”

出尘真心诚意地感激道，“我会的，多谢你。”

榕微笑道，“等以后我帮上忙了再谢不迟。”

出尘回以一笑，与他作别，独自回府。

踏过宫门，原想回秋阁小憩，却有悠扬琴音自南面传来，犹如帐中纱、水中月，轻柔婉转，丝丝入耳。想必是仙君在星亭抚琴，出尘不自觉循声走去，待清醒过来，恍然已至仙君近前。

“仙君。”出尘躬身行礼。

恰好一曲抚毕，素手自弦上移开，子沐看似无意地瞧她一眼，“怎么才回来？”

出尘老实交代道，“我迷路了，幸得一仙友好心带路，我才能回得来。”

子沐起身望远，“下次不要乱跑。”

出尘颔首，应了声“是”。

夜里子沐又带出尘去找疏影吃酒，疏影自是无任欢迎，比起独享桌席，有好友相陪自然要开怀得多。

“不过话说回来，”疏影凑近他的脸道，“你是怎么做到把那乌鸡咸鱼汤喝进肚子里的？”

子沐淡然道，“能人所不能者，是为勇哉。”

疏影震惊摇头，“佩服，佩服。”趁着出尘不在，又暗戳戳地问了一句，“你明知我会失态还如此安排，意在捉弄我，还是让出尘认清我的为人，好摒弃来辰宁宫追随我的念头？”

子沐瞄了眼窗外：“我并没有刻意隐瞒你出尘厨艺不佳之事，准确来说，是你明知苗头不对，还偏要往圈里跳，才闹了这么一出。”

她那哪是厨艺不佳啊，分明是一窍不通，没有半分可取之处！

疏影恨恨笑道，“以你对我的了解，怎会不知我好奇心重，属于不亲身领教一番不能罢休之流，你越是别有深意地卖关子，我越想亲眼见上一见。今日之场面，分明在你意料之中，甚而可以说，是你有意促成的。”

子沐起身走到屋外，望向不远处自粉色海棠花旁转出，盈盈而来的出尘，微微一笑道，“上神过誉，我对上神你，只不过是略有所知。”

言下之意是承认了？！

疏影满怀怨念地看着他行前几步，子沐道：“若无他事，这便告辞了。”

“且慢，”疏影跟了出来，“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跟你们说了。明日兜率宫中办喜事，我有幸在老君下帖相邀之列，故而府上不开火，你们别来扑了个空。”

子沐明明记得他收到请帖时随意地丢在了一边，还摇着扇子道，“老君真是闲的，但凡烧出了一颗丹药，或是炼成了一样法宝便广开宴席，恨不能把西天佛陀也请上，无非是想借机夸耀一番。倒不知他那兜率宫还剩多少底子，够他铺张到几时。”

可此时他却目光真诚地表示他对老君之邀约心向往之，看来这两面派的功夫他学得不错。

子沐默默无言地看着他两眼亮晶晶地接着道，“不如你们也一起去。”

他一向不愿去听太上老君唠叨，但在借故推辞之前却听出尘小声地问，“我也可以出席吗？”

疏影立刻接话道，“当然可以，若是你想去，就算子沐他没时间或是不想去，我也可以带你去。”

四道目光齐齐盯上子沐，出尘满是期待，疏影则是不怀好意。片刻后，子沐泰然自若道，“那便一起去吧。”

折腾整日终于可以歇息了，出尘坐在梳妆台前脱簪卸妆，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仍旧紧张不安。

仍然害怕这是一场梦么？

想起今日有缘结识的那名自称是太上老君座下弟子的仙使，若是明日在兜率宫中见到他，就证明他没有撒谎。

榕微，与仙君、风神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样的温和亲切，令人如沐春风，若是真能成为朋友，她定然以真心待之，好好珍惜。

其实之所以想去老君府上赴宴，也不完全是因为他。出尘本性也不爱热闹，只是她觉得跟随仙君多见识一些总是好的，将来替仙君跑腿送话时，也不至于冒昧莽撞。

最要紧的是学会如何当好一名仙侍，如何说如何做，她想通过观察别人来依样学样。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些暗中紧盯着她的目光，那些导向恶意的羡慕与嫉妒，会成为她单纯愿望中无法摆脱的羁绊与阻碍。

“普普通通一只仙灵，哪里来的福分跟随仙君身后。”

“仙君与风神一同出行，她竟也敢插足。”

“风神好像还向她道歉来着，必然是为了仙君。仙君这招攻心计用得可真狠啊，难为风神委曲求全，他就不怕伤透风神的心。”

“若有机会，定要叫那仙灵认清现实，自行退出，莫以为作了仙君的棋，就蹬鼻子上脸了！”

翌日清晨，疏影笑靥如花地踏进如初宫大门，好整以暇地出现在秋阁前院里。

有了第一回的经验，出尘便不那么惊讶了，“见过上神。”

疏影摆摆扇子道，“在我这儿不必行礼，算是我给你的特权。”

出尘受宠若惊道，“这怎么行…”疏影截断她的话道，“没事的，我一向不怎么拘礼。修竹还没醒吧，我就是怕他醒了改变主意不肯带你去老君府上了，才特意跑这一趟。”

出尘感激道，“多谢上神如此为我用心。”

疏影笑道，“行了，我随你一道去找他，问他几时动身。”

子沐在他一过门时便有所察觉，心道他把如初宫当成自己家一般出入随意的习惯有什么法子能除了去，要不在门上设个禁制只有自己与出尘能通过？

那他一定会从墙外飞进来的，总不能罩住整座如初宫，子沐立刻打消念头，无奈默叹，罢了，就由着他吧。

殿外廊下，疏影浅笑着迎上前，“子沐，你醒了，我特来找你一道去兜率宫的。”

出尘跟过来道，“君上。”

要知道丹元大会上那些名茶都是太上老君自掏腰包准备的，为的就是吸引名号响亮的天神、元尊出席捧场。

虽说没有哪位天神或元尊会看上那点零嘴，但有总比没有强不是。

于是，两位君神，携带一名仙侍，早早来到了兜率宫。

仙童通禀元衍仙君与风神一同驾到时，太上老君正爱不释手地捧着浮雕紫檀匣满眼赞赏地看了又看。

闻言，老君忙道，“快请。”又再端详了紫檀匣一会儿，才将其轻轻放下，赶到前厅接客。

子沐、疏影与老君相互拱手寒暄后，老君请两位入座，两位便分别坐下了，出尘则站在子沐身后。

“听闻老君新炼出了一对削铁如泥的短刀，不知何时得以一见，起了名字没有。”疏影谦卑有礼道。

老君捻着胡须，藏笑道，“两位仙家来得早，不若先喝杯茶，待到吉时，老夫自会将短刀奉上，任凭诸位赏玩。”

子沐道，“既是如此，小仙便与风神先去偏厅等候。”

老君道，“二位君神请便。”

说是在偏厅等，疏影却坐不住，喊上子沐一起去往东面的一座水榭上吹风赏景。

据疏影所说，老君府上就这么一处水榭勉强能待一待，其余各处都古板沉闷得很，毫无妙趣可言。

就连那水榭中央的石桌上，都刻着一副两仪八卦图，支撑檐顶的八根红漆石柱上，都绘着乾坤方位之象。

“出尘，”疏影唤道，“别傻站着了，过来坐。”

出尘忙道不敢。

疏影没再管她，只对子沐道：“老君那行事作风可真一点儿都没变，显摆东西还非得挑什么吉日良辰。”

整得跟小娘子出嫁似的，明明心里得意得很，面上还非得装出一副淡然高远的模样，关键还装得不像个样子，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内心的喜不自胜。

疏影忍着这后半段没宣之于口，只因这些话太损形象，且有种背后道人长短的感觉。

子沐道，“不如你去老君跟前说说。”

疏影佯装未闻，“唔…此处风景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