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伦敦清冷但有韵味。
天气太冷,学生们都起不来,连教授都出现了迟到的情况。
焦好运最近沉迷于学校附近的炸鸡店,顿顿外卖不落,加上游戏机之类的开销,手头有点紧,拖着椅子到林钟旁边借钱:“兄弟,能不能借我五十镑,过几天还你。”
“这才月头上,你就没钱了?”
“我本来特意算过,用到月底刚刚好。结果我妈今早打电话来说这几天汇率高,不划算,要晚几天再打生活费。我怕她刨根问底,就没说钱花完了的事儿。”焦好运可怜兮兮地展示手里的面包,“早饭都只能吃这个了。”
林钟翻出钱包,把钞票递出去前问了句:“五十镑够吗?别不好意思开口,我手头够花。”
“够,够,”焦好运忙不迭把钱收好,“上个月不是买了一点护发产品吗,这才超了的。”
林钟心想那不是一点,简直有半麻袋。他打量了下焦好运的头发,问:“效果怎么样?”
“不错啊,”焦好运得意地转了转脑袋,“你不也买了一瓶吗?”
“那瓶送给孟谨洲了,他头发本来就多,看不出什么效果。”
其实也不是送,乌龙而已。
焦好运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他被林钟的话戳了痛点,气得跳脚:“别踩一捧一行吗,我的头发也是很茂密的。”
“看出来了,头发多,脸也圆了一点,最近吃什么了?”林钟跟他瞎聊,想转移注意力却没成。
梅开二度,焦好运接二连三地受挫。活泼开朗的微胖少年在林钟口中成了中年发福又秃顶的大叔,要是没见过焦好运本人,听这形容该以为他魁梧得像个熊,还是个毛发稀疏的熊。
焦好运低头看了眼肚子,道:“马路对面那家新开的炸鸡店你去过吗?实在是太好吃了,我没忍住,吃了快半个月了。昨天上称一看,居然胖了8斤,看起来很明显吗?”
“八斤啊。”林钟跟着随口重复道。
这声上扬的音调在焦好运耳朵里又是另一种意思,他苦着脸,哀嚎一声:“我还以为能再遮一遮,等夏天了再减肥。要不趁着天冷,去宿舍旁边的健身房办个卡?他们前两天刚往我手里塞了广告,原来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絮絮叨叨的,不打断能继续说个十来句。
林钟替他下定决心:“办!”
焦好运猛地点头:“办!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双人说不定有折扣。”
林钟看了一眼自己的腰身,线条都躲在衣服里,没见哪块儿特别突出,算是匀称,健身需求不大。更何况每天到宿舍都九点了,睡觉还来不及,哪来多余的时间练。
他脑子里盘算完可行性,就拒绝了:“我就算了吧,偶尔去几次也回不了本。”
“也是,”焦好运想起刚才收到的伤害,故意酸道,“你平时又不待在宿舍,孟谨洲把你魂都勾走了。大房子多好啊,我们学校的小小蜗居确实不够瞧的。”
挤兑完,趁林钟没反应过来,他就立马把椅子挪了回去。
林钟本想说你先去打探打探,好的话我陪你一起,见他别有深意那样,临时改了主意,挖苦道:“炸鸡嘛,确实比不上家常菜健康。”还特意在‘健康’上加重了语气。
焦好运转头灿灿一笑,反击回去:“别掉以轻心,我看你再这么吃下去,四块腹肌早晚融合成一块。”
“不可能。”火烧到自己身上,林钟气急。
两个人小学生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到后面什么“见色忘友”、“五十步笑百步”之类的词都往外蹦。
林钟说不过他,正要把椅子拉过去加强火力,迟到的教授终于来上课了。
不过焦好运倒是一语惊醒了他。
他很久没锻炼了,连楼下新开了健身房都没想过要去跑个步什么的,收到的传单早被他折成纸飞机飞进了垃圾桶里。
每天早晨上学身边经过一群晨跑的肌肉男,脑子里想的也是这些人真是抗冻啊,短袖短裤的光是看着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再这样懒惰下去,保不齐什么时候引以为傲的腹肌就消失了。
孟谨洲下课顺着短信找来的时候,林钟还在自我反应。
他垂头丧耳地坐在自由活动区的台阶上,学校的巨型亚克力logo摆在身后,大概是嫌硌得慌,人也不往后靠,塌腰坐着,双手托头,像在思考人生。
听见孟谨洲的脚步声,林钟依旧目视前方发着呆,只劈头盖脸地问了句:“你觉得我胖了吗?”
“?”孟谨洲一脸问号,停顿在原地,不知从何说起。
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真的胖了?”见孟谨洲不答话,林钟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示意他,“你先别坐下,站远点再看看。”
他伸出手拦住孟谨洲,正好摸在人家大腿上。
孟谨洲一路快走过来,这会儿全身都是热的。林钟无心的一碰,画面顿时变得滚烫起来。
他一门心思关心胖瘦,丝毫没感觉到孟谨洲腿都僵了,甚至还低头看了看指尖沾上的一抹白,道:“哎,你这块儿沾灰了。”
“哪儿?”孟谨洲绷着脸。
“就腿上,把我手都蹭白了。”
林钟说着就上手去拍裤腿上的灰,心中丝毫杂念也没有,殊不知这一块对孟谨洲来说是多敏感的地带。
他没下重手,于是动作极轻,比挠痒好不了多少。孟谨洲神经一跳,太阳穴也跟着突突,腿部肌肉都绷紧了,极其无语地咬着牙轻轻抽气。
可林钟的眼神清澈无辜,没看见孟谨洲细小的动作。
“好了没?”孟谨洲忍耐良久,清清嗓子,额头都快沁出汗来。
“好了。”林钟松开手,转而撑在台阶上,台阶冰凉且梆硬,手感糟糕。
孟谨洲终于解脱,大腿上被抚摸过的那块肌肤还在隐隐发热。他依言后退两步,仔细地瞧了瞧。目光描摹过清瘦却紧实的轮廓,说:“没胖,谁说你胖了?”
“焦好运,他说我腹肌从四块变成一块了。”林钟把头埋进胳膊里,丧着个脸。其实人家原话根本不是这样讲,是个未来式,而不是完成时。
孟谨洲闻言又描了一遍眼前的人,浅棕色的羽绒服被脱在一边,上身只剩件白色的薄羊绒皱在腰间,隐约能看出劲瘦的腰线,顺着肌理没入窄腰下,束成极妙的身形,没见一丝多余的赘肉。
孟谨洲头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盯着腰间看,只觉浑身的血液更热了,不待继续探究布料后的肌理,就被敏锐的林钟捕捉到。
那欲言难止的目光被曲解成了另一层意思,林钟警惕道:“怎么,你有腹肌吗?”
孟谨洲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在他身边坐下,隔了点距离散热,看他有点受伤的眼神,不知道要不要撒谎。
林钟又问一遍:“有吗?”
孟谨洲犹豫着说了句“有”,也不知道身边的人这会儿希望听到他答什么。
林钟郁闷了一瞬,却没有生气,反倒把脑袋凑近,脸上流露出艳羡的神色,说悄悄话般:“我能摸一下吗?”
说着又强调一句:“我的手不凉。”
距离实在太近了,孟谨洲眼皮一跳,下意识躲开,背靠到台阶上,亚克力logo刺得他胳膊一凉。
不待调整好呼吸,林钟就挪近了些,大喇喇地伸出手。
若有若无的柠檬味道侵袭而来,孟谨洲整个人僵硬了两秒,一口气吸上去停留在胸口迟迟没吐,心脏重重地跳动,节拍全乱了。
林钟毫不避讳,手就快探进衣服下摆。
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被当众撩衣服。孟谨洲忙挡住进攻的手,压着嗓子提醒:“这是开放区,会有学生过来。”
一经提醒,林钟才如梦初醒般恍然大悟地缩回手,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好色,差点在公开场合耍流氓。即便四周都没人,头顶还有摄像头呢。
林钟面上一臊,觉得方才像是着了魔,心里竟然不受控制似的想贴近。
他没再死心眼儿地要看腹肌,只讪讪道:“回去再说。”
孟谨洲眼皮一跳,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本以为林钟是随口一说,转眼就能忘,没想到执着如林钟,把这件事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
暮色降临,孟谨洲在厨房整理今晚的食材。林钟被焦好运刺激到,一路上认真刷了十几个减脂帖,点名要吃三文鱼菌菇烩饭。其实口味上没有什么独特,架不住博主的摆盘和配□□人,把馋虫都勾起来了。
孟谨洲把用不上的食材收进冰箱,倚在门上仔细看做法,手动拖进度条把关键步骤多看两遍。
林钟在阳台边欣赏晚霞,远处的大厦被日暮的光线镀上一层金色,顶上的尖角似宝石点缀着发光。金色与粉色交界处,糅杂在一起,互不干扰又融合得极妙。
他回头就见孟谨洲挽着袖子,露出劲瘦流畅的手腕,站在这样的光影里。
开放式厨房没有遮挡,直面宽阔的阳台,天边的晚霞泛出金粉色,调皮地跳进来,穿过玻璃,蔓进厨房,染得四周一片绮丽。
忍了一路的念头开始蠢蠢欲动,心痒难耐的很。
他悄无声息地挪过去,对专心看视频的人问出了记挂了一路的事:“现在到家了,可以摸一下了吧?”
孟谨洲没注意身边突然多了个人,手掌试探性地搭过来时,一时晃不过神,被惊地话都快说不出。
他没想到林钟这么……不拘小节,没皮没脸。耳朵一热,脖子登时围了一圈红,像粉色晚霞投下的染料。
“别了吧,不觉得这么做有点奇怪吗?”孟谨洲感觉自己快结巴了,下意识关了手机的屏幕,本就闭塞的角落顿时又收了一道光线,更暗了。
林钟一脸正气,皱了皱眉:“会吗?我只摸上半身,不算骚扰吧?”
此话一出,画面更诡异了。
在家不比在公众场合好多少,一百多平的公寓,两个人此刻就挤在厨房逼仄的角落里,踩在同一个方格瓷砖里,连转个身都办不到,呼吸几近可闻。
在这么**的地方,林钟说要干什么?
晚霞越发的妖冶,由浅粉渐变到旖旎的橘粉色,似是下定决心要给孟谨洲添乱。
林钟的脸侧对着光,半明半暗的光线下,优越的骨相更为凸显,干净得很有味道。
于是孟谨洲拒绝的话就卡在喉咙里。
明知道林钟可能没有别的心思,眼神干净的几乎澄澈,但他还是觉得脑袋有点发懵,血液都涌上了头顶,在耳边嗡嗡地响。
他盯着林钟的袖口,一动不动。
心跳的节拍乱成这样,再待几秒,心电图都能测出异样的非正常波动。
他什么也不说,落在林钟眼里,既然没有拒绝,就是默许。
怕孟谨洲不好意思,他干脆不打招呼,掀开衣角,手掌径直贴了上来。
孟谨洲半倚在冰箱门上,避无可避,全身肌肉不自觉绷紧。若林钟能分神瞧一瞧孟谨洲的脸色,会发现他从未有过的紧张。
可林钟没能分出心来,掌下这一小片紧绷的肌肤触感过于细腻,比自己的手要烫的多,他觉得四周的温度都随着一道升高了。
箭已离弦,现在才反悔已经来不及。
林钟此刻才后知后觉地难为情起来,在心里唾骂自己十来遍:这是在干什么啊?孟谨洲居然还配合我。
可既然已经这样了,他应当心无旁骛一点,别让事态发展得更奇怪。
咚咚咚捶打着的不知是谁的心跳,或者也无甚分别。耳边染上一抹绯红,林钟掩耳盗铃地低了点头,专心感受手下肌理。
不过这么一会,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那抹粉色只剩最后一点就要消失殆尽。孟谨洲紧盯着林钟的眼睛,漆黑的眸子不知是不是也被染上夜晚的蜜色,泛着琥珀色的莹润的光。
太美了,舍不得开灯。也舍不得破坏这越来越不对劲的缱绻的氛围。
温热的手在腹部游走,有点痒。他的感官随着手指而放大,心脏猛烈地收缩,觉得全身都在扑通扑通地震动。
“行了吗?”他哑着嗓子问,声音下巴紧紧地收着,连带着下身一动不动。
林钟四处点过,因冲动而产生的羞赧顿时消失殆尽。
他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练出来四块,这人居然有六块?!
林钟猛地抽回手,转身按开了墙上的开关。
气氛就在这一秒破功。
灯骤然亮起,孟谨洲不适应地眨了眨眼,发现林钟竟有点生气。
林钟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在这时找他的茬,语气带点质问道:“你平时健身吗?”
他撤回手,瞪着孟谨洲。
热度猛然消失,但腰间的触感犹在。
孟谨洲还没缓过神,他看着林钟漆黑圆亮的眼睛,心跳空了一拍。
“楼下有健身房。”他眼神空的什么都没了,诚实道。
“白天要上课,晚上要写作业,你哪有时间去锻炼?”林钟气鼓鼓的。下午焦好运邀请他的时候才盘算过,他们整天连体婴似的在一起,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
“晚上,睡觉前。”孟谨洲声音更低了,小心解释。
“我回宿舍以后?”林钟继续瞪他,圆圆的眼睛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像是无赖地撒气。
你在的时候我不都在陪你吗?孟谨洲心说。但他没这么回,逃避地偏开了一点视线,道:“我以为你不喜欢健身。”
“你又没问过,”林钟还有点在意,嘴上却是缓和了不少,“下次带我一起。”
“好。”孟谨洲说。
听到孟谨洲的保证,林钟才放心地转过身,拖拖沓沓地往客厅走。他搓了搓两指,那股细腻温热的触感还在隐隐发着麻,像电流窜过。
孟谨洲站在原地没动,悄悄地深呼吸,一口气吐了十秒,轻得不想让人听到。
待血液从头顶回落,他从冰箱旁挺起身,林钟又回头问:“健身房有没有泳池?”
“有。”孟谨洲呼吸又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