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蒙娜丽莎,即使是专家,也很难找出任何破绽。”画工得意地说,“我将每一道画板的裂纹都模仿的纤毫不差。”
然而白发教授走了过来,他的脸上阴郁地就像是快要下暴雨的天空,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钥匙,然后重重的在他的心血之作上划了个大大的叉。
“没有意义了。”詹姆斯·莫里亚蒂说道,径直走了过去,“真正的蒙娜丽莎被夺回来了,现在这些东西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
女人的笑容被巨大的伤疤摧毁了,他走到了窗边,看着地中海灿烂的阳光,和阳光下的山路。
他当然记得福尔摩斯其人。
说起来他还算自己的学生,在他教数学的时候,班上的确有这么一个人,那时候那个年轻人喜欢坐在窗边的前排,听闻他有时候会喜欢捉弄老师,找到他们讲述中的问题,然后诱使他们自掘陷阱。
他是个生性恶劣的年轻人。
古老的剑桥从来不乏这样的生性聪颖又特立独行的天才。
他不太合群,莫里亚蒂从未在那块闻名遐迩的阳光下的草坪上见过他的身影,他也不会去喂鸭子和鹅,然后和同伴一起在河上划船。
所以大学一年级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只不过是一个让老师略微有些头痛的沉默寡言的学生罢了。
他是学化学的,所以数学教授莫里亚蒂和他之间的缘分在大学一年级也就戛然而止。
莫里亚蒂那个时候已经对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凝视已久,他自认为现在整个灰色世界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需要一位君主。
而自己就是那个君主,统御所有力量的暴君,犯罪界的拿破仑·波拿巴。
在这个时候,他正在紧锣密鼓地投身混沌的时候,他听闻了一个案子,格洛里亚·斯科特号之谜。
那一年夏洛克·福尔摩斯十九岁,刚刚进入二年级,脱离了他的视线。
如果说他是天生的犯罪皇帝,那么这个年轻人就是天生的侦探,同事们不过聊两句后生可畏,但是莫里亚蒂却从中嗅出了其他的味道。
夏洛克·福尔摩斯,此人此生注定声名显赫。
他开始注视他。
而他逐渐察觉了自己的注视。
莫里亚蒂划了根火柴,给自己点了根烟。
烟草的味道让他的大脑更加清醒,也许,他的手指轻轻地扣了扣椅子扶手,他们之间,快要到你死我活的时候了吧。
基本上相当于正面冲突的事情已经好几次了。
自己所隐匿的财富和势力正在岌岌可危。
如果这个家伙回到英国的话,他那个哥哥也许会帮他一起将自己的一切都夺走,莫里亚蒂抽了口烟,这是他绝不会容许发生的事情。
法国的几次江山易主,意大利的混战,德意志的内乱,给他积攒了大笔财富和在大陆的庞大势力。
他什么都贩卖,人口,物资,甚至于战争。
但是现在整片大陆的战争已经宣告尾声,他是混沌中的皇帝,然而混沌正在重新回归秩序,他必须为下一步考虑了。
他又抽了一口烟。
他的生意亟待洗白。
他一年的正当收入只有700磅,然而他却有半个亿的财富埋藏在地下,当然他有一个最为迅速的办法,那就是找一位家族的最后女继承人结婚,这个家族必须足够显赫,这样子得到什么祖先遗德都不奇怪。
而且这位女继承人必须孤立无援,最好天真可爱。
所以他介入蒙娜丽莎之事,图财只是一半,通过这幅画,他可以见一见意大利现在还有哪些贵族可以列入他的参考名单。
他知道意大利的贵族家庭大多传统悠久,而且积攒着大量的不动产,常年的近亲结婚生产了不少疯子和变态。
他需要一个阁楼里的疯女人。
在几个月的广撒网中,他的确找到了一个略微符合他要求的人选。
年轻的德·基督山伯爵,这个古老家族除了她没有任何的亲戚旁枝,三十岁左右的女继承人无人问津,看上去似乎受过良好的教育和长期压抑的生活。
经验告诉莫里亚蒂,这种女人往往很好控制,他们的一生没有得到过什么爱,甚至于父亲缺失,所以对他这种四十多岁的男人也会充满好感。
甚至会觉得年长的男人更能给他们安全感,他们需要豢养和规训,还有适当的爱。
莫里亚蒂弹了弹烟灰。
多年犯罪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继承人太过完美的背后也许隐藏着深深的危险。
“莫里亚蒂还在给您写请柬?”雅各布问道,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了下来。
“是的。”伯爵出了口气,“看来这家伙对自己的钱感到了无比的担忧。”
她端起了杯子,浅浅地喝了一口,仰躺在了椅子上,“说起来,你好像不太喜欢他。”
“我毕竟一直是个诚实的好人。”雅各布说。
“然后在走私船上打工。”女人笑着用手中的报纸拍了拍他。
“生活所迫。”雅各布在另外一边坐了下来,拿起了自己的杯子,他知道她不喜欢他表现的太拘谨,“你知道意大利乱的根本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
“那倒也是。”伯爵说道,“所以你觉得我应该迅速让莫里亚蒂教授死了他这条心。”
“是的。”雅各布说,他拿起报纸来看了看,上面最显眼的头版头条,是意大利政府赠予夏洛克·福尔摩斯荣誉勋章。
那个灰瞳男人看上去虽然并不拘谨,但是也称不上兴奋。
“说实话,你孤身一人得到了这么多遗产,”雅各布说,“肯定有很多心怀不轨的人靠近。”
伯爵眯起了眼睛,看着午后寂静的庭院,这是一座经典的意大利园林,由于城堡的古老,所以树木都很粗大虬结,山泉水顺着斜坡叮咚而下,漂亮的水池和大量的树木,以及层层叠叠的鲜花让它像是一位盛装出席的老祖母。
“雅各布,”她轻声说道,“睡莲是什么颜色的。”
“应该购买的是蓝紫色的。”雅各布回答道。
“这样。”她说,伸出手点了点,“把那几个花池挪走吧,要不然颜色太乱了。”
雅各布点了点头,“你在巴黎的宅院我验收了。”
“应该很符合你的偏好。”他说道,“那个叫贝尔图齐奥的管家能力很不错。”
伯爵沉默了一会。
雅各布注意到这个女人似乎总是在思考着什么,陷入极为深沉的思索之中,而这次她很快就走出来了,“也是呢,应该开始准备行李了。”
“我起身去法国定居的话,也许这位教授一时半会不会跟过去的。”她笑了笑,“当然他也有可能跟过去。”
“他在法国也有产业。”雅各布说道,他的目光落在了水池上,“所以还是得多加小心。”
“照顾好你自己。”雅各布将咖啡杯放在了桌子上,站了起来,转过身走了,伯爵听到他在让仆人去找几个工人,把花池的事情处理了。
她抬起手来拆开了一封信。
是一封回执,克洛德主教的回执,他对罗马委派的年轻神父表示欢迎,并且亲切地嘱咐他不要急于赶路,路上一定要小心。
这位主教的风评不错,伯爵想,根据她的调查,克洛德主教从各色人等的口中都是个正直仁慈的好人,他收养过残疾婴儿,并且乐善好施,总是为女巫们请求宽恕。
她将信折了起来,放进了内袋里,然后也站了起来。
她嘱咐过,行李由她自己来收拾,于是她走进了室内,上了台阶,属于布尼佐神父的那一份已经收拾好了,就立在那里,是一只黑色的朴素的手提箱。
她将它打开,然后把信也放了进去,这只箱子里封存着一个不存在的人,但是他有证件,有函授文凭,有推荐信,是人们口中前途无量的哲学博士和年轻神父,她的指尖划过纯白色的罗马领,想起了法利亚神父曾对她说过。
这个领子是告诫神父不要说出任何亵渎之语的意思,也是一个项圈,代表着此生为主的仆人。
她合上了箱子,重新将它立在了墙角,然后她拖出了另一只箱子。
这只箱子,她决定封存另一个人。
威尔士勋爵,英国人,她将证件扔了进去,然后是几柄剑和手枪盒子,此人是个武痴,性格暴躁而跋扈,一头金发,蓝色眼睛。
他是德·基督山家族的仇人,伯爵微微地笑了笑,这样那位手眼通天的检察官,估计会像猫嗅到了鱼腥味一样,对这个家伙穷追不舍吧。
说起来,她忍不住恶劣的想,到底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先发现布尼佐神父的秘密呢,还是德·维尔福先参透威尔士勋爵的真身呢。
德·维尔福检察官,虽然说伯爵肯定不愿意赞美他的任何地方,但是在抓人犯罪方面,这个家伙的确有几把刷子,能爬到今天的高位也并非全凭祖上的余荫,就连福尔摩斯提起此人都有所了解,看来他完全不可掉以轻心。
所以她也为他准备了一个追逐的目标。
她合上了箱子,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她到底在为什么战斗呢,她将这只箱子也立在了墙边,她清楚一件事,她今天要准备好几只箱子,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属于埃德蒙·唐代斯。
因为这个名字已经死去了。
被人杀死了,埋藏在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她还可能复活吗?
也许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