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巴黎。”女人微笑着说,她穿着一套黑色的裙子,深沉的颜色勾勒出她纤细苗条的身材,手中拿着一只杯子,看着里面的液体。
“要离开意大利了,”她眨了眨金色的眼睛,看着远处窗外低低的云朵,“的确有几分不舍得。”
“所以为什么要去巴黎发展呢?”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问道,他举办了一个酒会,来品尝他搜集来的红酒,基本上整个意大利贵族世家都收到了请柬,而这位女继承人也的确如约前来了。
“我在法国长大的。”伯爵轻声说道,“我从小就被送到了寄宿学校。”
“法国对我来说,大概是第二故乡了。”她说道,淡金色的眼睛看上去宁静而柔和,像是看到了什么被繁花和绮梦包裹着的乌托邦。
莫里亚蒂沉默了一会,这个女人经常让他感觉很单纯,似乎对任何人都不设防,或者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她算不上聪明,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他无论提起哪个国家的风土人情,她总是很好奇,也很憧憬。
莫里亚蒂是个过分聪明的人,他天生擅长说谎,因此他觉得哄好一个未经世事的老处女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法国很好,”莫里亚蒂说道,“听闻那里的男士很擅长讨女人欢心。”
伯爵笑了笑。
她转过身靠在了栏杆上,莫里亚蒂注意到她拿在手里的杯子里的酒一滴都没有少。
“我没有那方面的需要了。”她笑着说,然后她抬起手,将杯子放在了侍者手中的托盘上,“您知道,我的产业价值不菲。”
“而且我现在只有一位继承人。”她轻声说道。
“继承人?”莫里亚蒂忍不住问道,他倒是没有调查到这件事。
“我有一个女儿。”伯爵说道,她黑色的手套轻轻地在下巴上摩梭着,“因此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找到一个匹配她的如意郎君。”
莫里亚蒂教授想也许这个女人的确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她毕竟是位老贵族,会有数不清的人帮她谋划,突然多出一位继承人的事情的确令他意外。
“承蒙招待,”伯爵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就要开始长途旅行了。”她笑了笑,“所以容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
“那么祝您旅途愉快。”莫里亚蒂抬起了手中的杯子。
发生什么了,他在大脑中迅速考量着,按照他对这个女人的理解,对自己说出这番话,背后估计会有高人指点。
夏洛克·福尔摩斯,莫里亚蒂想到了一个名字,他听说因为某些缘故,现在这个家伙正住在这个女人的府上。
前些日子的蒙娜丽莎案,这个女人知情么。
莫里亚蒂想,她应该并不知道此事和自己有关,因为他已经抛出去了一个可怜的敌人来替他承担这项罪责,他自言自己接到这幅画是手下所为,是某人倒卖给他的,想要挑拨他和意大利政府之间的友谊。
他对此毫不知情。
“毕竟您知道,我所过手的东西很多。”
没有人愿意毫无准备地得罪他。
除了那个叫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人。
他也许看出了我想和这个女伯爵结婚来洗白自己的财产,莫里亚蒂喝了一口酒,所以也靠近了这个女人。
果然是自己一生的敌人。
詹姆斯·莫里亚蒂应该迁怒于夏洛克·福尔摩斯了吧,伯爵坐在了马车上,她转过头,看着意大利山间的景色,如果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容易搞定的角色,大概就不会过多的纠缠了。
毕竟对于这位犯罪的皇帝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马车走到了一处小客栈,马车夫跳了下来,然后一位穿着黑衣的年轻人爬了上来,他扬起了鞭子,熟练的驾驶着马匹。
这是一位黑发的少年,有着霜白的皮肤和黑色的眼睛,他穿着一套干净的意大利农夫的衣服,而腰上有一处可疑的凸起。
那是武器的形状。
此人正是弥声罗马城郊的强盗头子,路奇·王霸。
“我们计划去劫法场。”路奇说道,伯爵玩着手套,“不放弃每一个兄弟么?”
“是的。”路奇回答道,“您让我来见您。”
“我倒是有点别的办法,能把你那位不幸的兄弟弄出来。”伯爵笑着说。
“即使他们指控他偷了蒙娜丽莎。”路奇出了口气,“您真是出乎意料。”
“指控他偷了蒙娜丽莎,”女人嗤笑了一声,“我和你不是都知道么,他没有偷什么蒙娜丽莎。”
“是啊。”路奇说道。
“所以尊贵的法官大人也知道,他没有偷什么蒙娜丽莎。”伯爵笑着说,“如果你给法官大人一笔钱,我知道,现在瘟疫闹得厉害。”
“只要随便拖一具尸体给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交差,他也不敢细查。”女人低声说道,“强龙难压地头蛇,这里是你的罗马,你的兄弟只要出了牢笼,还会害怕他么。”
路奇沉默了一会。
他笑了起来,“那就拜托您了。”
少年扬起了鞭子,在虚空中抽了一声响,“您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一般来说,贵族老爷是不会和我们这种人混在一起的。”路奇笑着说,他将戒指塞进了口袋里,他见多识广的眼睛认出上面的碎宝石足够让法官大人开恩了。
“我们这些人,卑贱无耻。”路奇坦然的说,“杀人越货,什么都干的轻车熟路。”
女人向后仰了仰,让自己陷进了软垫里。
“呐,路奇·王霸,如果,我是说如果,意大利不打仗的话,你会想去上学,还是当强盗。”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路奇愣了一会。
“您这话说的,”他笑着说,“若是意大利不乱的话,我当强盗,两天就被抓住了。”
“所以卑贱无耻的不是你们,”伯爵伸出了一只手,细长的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圈,“是那群穿着教袍和蓝外套的人。”
路奇笑了。
路奇并非什么不通文墨之人,实际上他喜爱阅读,他当然明白,如果说圣骑士是国王陛下的圣骑士,我们就是国王陛下的恶棍。
都是他所豢养的,都是他种下的种子,生根发芽了罢了。
上层有多肮脏无耻,底层就有多藏污纳垢。
这是任何一个但凡读了点历史的人都能总结出来的规律。
少年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您怎么看,关于这位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
“他有自己的宿敌。”伯爵出了口气,“我相信那位肯定会把他解决的。”
“我是说,您找我合作,却好像不太愿意和他合作的样子。”路奇说道。
“我若是和他合作,你还和我合作吗?”女人反问道。
路奇笑了笑,“应该很难吧。”
“苏格拉底教育他的弟子,看到最大的麦穗就摘下来,然后心无旁骛地往前走就好了。”伯爵平淡地说,“更何况我也不需要什么更多的财富了。”
“而詹姆斯·莫里亚蒂,每一滴血液都在渴望着黄金。”她说道,语气平和,但是路奇却觉得尖锐无比。
路奇叠起了两条腿,看着马背,“这匹马不错。”
“是从阿拉伯国王的手里买的。”伯爵爽快地回答道。
“虽然很快,但是耐力恐怕不够好。”路奇评点道。
“所以我买了三十二匹。”女人应声道。
路奇笑了一声,“如果那位教授知道您有多少财富,会不会自卑呢。”
“更可能的是,想把我沉尸某个河道吧。”伯爵也笑了出来。
“您为什么不觉得我会把您沉尸某个河道呢?”路奇问,少年微微侧过了头,深黑色的眼睛掠过了一丝光。
伯爵弯起了眼睛,路奇经常觉得这个女人很像一只猫,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你需要我,不是么?”她轻声说。
路奇笑了笑,他抬起鞭子,又抽了一下。
说实话,他不止需要她。
路奇·王霸既然在罗马城郊做这份无本生意,他本来没有什么计划依靠什么贵族老爷。
当然他是受她威胁的,他要是不同意,估计那一天会被她直接一枪结束他短暂而恶贯满盈的一生。
但是,路奇·王霸不得不承认,他似乎很乐意来见这个人。
至少她算个慷慨的合作伙伴。
他这么解释自己这种心理。
“说起来,那位名侦探没有怀疑您和我们私通么。”路奇说道。
伯爵思考了一会,“这的确是个问题,你应该不会出卖我吧。”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吗?”路奇笑着说,“您大可以放心我的忠诚。”
“他现在应该在城里和警察们在一起,”路奇·王霸说道,“对我那位可怜的同伴拷问吧。”
“我想他没有这个爱好。”伯爵说道,“他那个人也许更喜欢从细枝末节中推理出他想要的结果,而不是把囚徒的门牙打下来。”
“哈,”路奇应声道,“那听您的说法,他还算个正直善良的好人咯。”
“正直善良的好人不好说,”伯爵说道,“但是恐怕是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
“骄傲到觉得刑讯逼供是对自己的侮辱。”她慢慢地说,“所以你的那位同伴应该不会受什么皮肉之苦。”
路奇勒住了缰绳,车子已经到了,他毕恭毕敬地打开了门,女人伸出了一只手,他捧了起来,略微用嘴唇碰了碰,然后鞠了一躬。
“请下车吧,您已经到了。”
伯爵握着他的手,走下了马车。
她指了指放在车上的葡萄酒,“这是那位詹姆斯·莫里亚蒂的赠礼,我是不喝酒的。”
“您滴酒不沾么?”路奇问道。
“是的。”伯爵说道,路奇闻言并没有无谓的客套,拎起了礼盒,将里面的瓶子拿了出来。
“那我就笑纳了。”少年笑着说。
“如果你喜欢饮酒的话,我走后你可以问雅各布要酒窖里剩下的。”伯爵说道。
少年笑了笑,深深地施了一礼,“我的部下可能会喜欢的。”
“你呢?”女人抬起了眼睛,金色的眸子落在了少年线条锋利的脸上。
“我素来烟酒不沾。”少年首领笑着说。
他转过身,消失在了血色残阳中。
少年身型纤细却挺拔,放弃了乖孩子的伪装之后,显得桀骜不驯傲骨天生,深棕色的帽子压住了一头黑发,露出了苍白的后颈,上面横亘着一根细绳,不知道另一端挂的是十字架还是白银子弹。
他随意地拎着一瓶价值连城的红酒,就像是什么农夫的烧酒瓶,旷达而肆意,王侯将相与他不过一坏土,此时晚风是他的,归鸟黄昏都是他的,他伸开双腿走在夕阳中间,仿佛南面称王的皇帝。
这家伙还真有些像传说中的五月之王,伯爵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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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