岘港有栖鸟 第6章 part.6

飞机头眼里闪过半分慌乱，远处公交车行驶来发出鸣笛声，等车的乘客越聚越多。

他小声咒骂句脏话，只得作罢。

尤郁陶的胸脯上下起伏着，狂乱的心脏隔着层皮肉在叫嚣，但她看见那副样子很爽，勾出笑。少女浓密柔润的黑发被风吹乱，糊在脸上，唯有红唇艳艳。

在朝孟时岘的方向笑。

孟时岘喉结微滚，睫毛忽闪，向前一步替她捡起脏的名扎。

他白皙的手指，脏污的名扎莫名有种契合感。

…

车厢内刚刚的风浪已经平息。

“呦小学妹，胆子够大和十七中的浑货顶嘴。”郑赫说这话是笑谈，还朝孟时岘眨眨眼，

“我发现岘哥哥眼睛是真尖啊，老远就看见跑过去。”

声音拿腔作调的，调侃道。

孟时岘拍了一下郑赫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睨他。

“非得一口一个小学妹么，也不怕真妹妹来逮你。”语气揶揄里藏着放松的懒洋洋。

“得，齐孀今儿没来你就是真放纵。”

尤郁陶纤长的黑睫闪了一下，齐孀，应该和他们，或者和孟时岘关系不错吧。

孟时岘轻拍了下尤郁陶的头顶，弯下脖子问她，眸色倦怠。

“你这个小鬼怎么鬼混认识这帮人的？”

“昨天在车站遇到了，他缠着我。”

尤郁陶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也没怼回去这个称呼。孟时岘神色幽幽，似乎明白昨天眼圈为什么红。

“下次遇到得求助，别自己一个人走了。”

“跟我走吧。”语调平常，仿佛自己是局外人。

“——跟我走也行”郑赫笑的很爽朗，挠挠头，插入两人的对话。

“……”

尤郁陶呼吸一滞，没应声，手里攥住名扎的力更大了点，也许孟时岘也没那么讨人厌。

※

这几天赵舒洁所在的三甲医院很忙，眼底乌青更重了。孟成那边的菜摊生意也不错，经常忙到七八点。

星期五那天，尤郁陶跟着孟时岘进菜市场。最门口的是猪肉摊，老板娘是个热情爱聊的东北人，看见孟时岘就笑着打趣。

“阿岘放学了呀，这后面漂亮的小姑娘是谁呀？早恋可别被你妈发现了。”

孟时岘扯了扯嘴角，安静称述道：“姨，这不是…”

尤郁陶脸有点热。

后面半句话没说出口，就传来孟成的招呼喊声。

“…先不说了姨”孟时岘轻唤了声尤郁陶的名字，快步过去。

摊上都是平常的蔬菜，沾着点泥的包菜堆在一边，灰色地板上还有掉落的菜叶子。形形色色的人经过摊子看看又离开。

因为他们要进货，摊子就让尤郁陶一个人看一会。尤郁陶安宁翘着腿，指甲在翻盖手机屏幕上滑动，菜市场里砍价的声音络绎不绝，喧闹但这正是人间烟火味。

“小老板，来个包菜。”顾客瞧着尤郁陶年纪挺小，便暗戳戳和她砍价，“能便宜一点么？”

客人想错了，尤郁陶实在不是初涉人世的小姑娘一样好骗。

尤郁陶带歉意的笑了一下，语气是对陌生人特有的温柔：“抱歉，我不能决定。”

送走客人后，她继续垂眼玩手机。

尤郁陶在此期间还遇到了槐中的学生，甚至遇到齐孀。

齐孀看见她，神色意外，随即笑着道：“小尤学妹，这不是孟时岘家的摊子吗？”

“前面等车的时候遇到了，正好顺路帮他看一下。”

尤郁陶扯出个笑，略显仓皇地搪塞。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这层关系，或许孟时岘更不想吧。

“哦…”齐孀似懂非懂的回应了声，梨涡笑意未减：“我拿两个茄子，记他账上就行。”

尤郁陶手中的动作一顿，眨眼犹豫道。

“抱歉…我——。”

正巧孟时岘先回来，他的眉毛微挑起，白炽灯下的眼眸泛着不太浓重的黑墨色。扫了一眼齐孀，将尤郁陶手里的茄子递过去，语气不冷不热。

“齐孀买菜的话不用收她钱，她们家人和我们关系还不错。”孟时岘对着尤郁陶错愕的小脸解释。

尤郁陶点点头，多的没说。

…

晚上夜色暗涌，尤郁陶的翻盖手机响起来，是陌生来电，也是她近乎铭刻在心里的数字。

“郁陶，最近在阿姨家生活的怎么样，槐州比以前那冷吧。”男人沧桑疲倦的音色从听筒里传出。

尤郁陶抽了抽鼻子，温和道：“挺好的，这么晚了是怎么了吗爸爸。”

尤勇潮那边咳嗽了几声，欲言又止。

“我们最近要去槐州——给可颂看心脏病，又安排要做手术。”

尤郁陶摩挲着手机背壳，神色平淡安宁。

说到这里，尤勇潮倏的停住了，最后才近乎低声的恳求。

“你假期有没有空…来给可颂献点血，怕手术意外大出血。”

话语字字珠玑，声声落在尤郁陶的心里。两头都是长久的沉默，尤郁陶的指甲掐在手心里，陷下弧形月牙。

“…我知道了”尤郁陶挂断电话，眉眼落寞。

在他乡住的几个月里的第一通电话，是因为尤可颂的心脏病。

※

早修还没结束，张倩提前进了八班的教室。班里的人混乱地往桌膛里塞抄到一半的习题簿。张倩无声白了一眼，当班主任多年对这种已经司空见惯。

她扶了下眼镜框的鼻托道：“下礼拜五是学校的运动…”

下边半个教室的学生都有些按耐不住，更有甚者欢呼出声。张倩睨一眼，看看没出息的学生，唇语笑骂一句。

“活动表放在班长那里，自行积极参加填报。”

周乐希推着尤郁陶的后背，藏不住的好奇：“uu你参加什么？我陪你一块。”

郑宇抢先一步堵住她的问题：“我嘛…去参加200m短跑。”说完还朝周乐希打了个响指。

“……”周乐希宛如看智障般关怀的眼神。

接连着一天，校园里像是忽然开春一般，朝气蓬勃不少。操场围栏里已经挂起五色的小旗子，槐中还喜欢在主席台上拉横幅，这一届的是：

【奔跑吧，my team】

尤郁陶抽了抽嘴角，感觉红幅黄字里的中二沙雕气要溢出来，学生会哪个脑抽的写的？

与此同时的四楼——

郑赫单支胳膊撑着桌角，越看纸上潇洒的字迹，眉头皱的越深。

“…阿岘，你认真想的么？”

孟时岘耸耸肩，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食指和中指夹着薄薄的纸，对着阳光幽幽念出来。

“奔跑吧，my team”随即笑的连带着肩膀一起颤动，“我一开始好好写的，改三次都不满意，我就瞎写这句给他了。”

郑赫转头问：“你原本写的什么？”

“少年自当扶摇上，揽星衔月逐日光。”孟时岘嗓音微哑，但是吐字清楚有力。

“文化人。”郑赫一副刮目相看的模样，“你运动会打算报什么？”

“1500m长跑。”孟时岘思索。

旁边的男生须臾间一阵惊叹：“岘，你这显得我们很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