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还真不定。
景娜以为聪明的她会找到应当的借口打给孔卓野,没想到半个月过去,愣是一个没憋出来,这段时间生活平淡,冯程程又主动约她吃过一次饭,同行的还有她新交的男朋友,依然是个小帅哥,开朗善谈,很会讨好。
吃饭的时候冯程程趁男朋友去洗手间,问景娜怎么样,她只用一句话点评——“和孔卓野不一样。”
倒是和之前那些差不多,挺好,起码不会承受二次被甩的痛。
冯程程叹了口气,“那小子......没跟他睡太遗憾了,他看起来很会做。”
一句话引得景娜浮想联翩,确实,孔卓野给人一种脆弱又能干的感觉。
“你俩没联系吗?”
“没有。”
“一次也没有?”
景娜无奈,“干嘛骗你?”
冯程程点点头,心里感觉很矛盾,不知道自己到底希不希望孔卓野和景娜发生什么,她与小男友正在热恋期,之前对景娜的醋意已是过去时,但如果两人真要在一起了,她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和景娜平静说话呢?
既要又要,贪婪之于她就像天上的云一样无穷无尽。
冯程程刚有反省自己的念头,转瞬被小男友的出现打断。
......
景娜再见到孔卓野是冬至,一个天空晴朗,大地寒冷的日子。
北方有冬至吃饺子的习惯,她去便利店买现成的回家煮,又碰到孔卓野去买烟。
一样的兰州,一样的伫立,他站在门口点了一根,没走,就像上次一样。
“你不会到江北上班了吧?”景娜问他。
“不是。”
“今天吃饺子了吗?”
孔卓野扭头,烟拿下来,“饺子?”
“今天冬至。”
“......我没有过节习惯。”
“我买了,要不一起吃?”
景娜晃晃手中塑料袋,“哗哗”的响声填补孔卓野的沉默。
她说完就走,没想到孔卓野真跟来了,不急不慢,倒是景娜有点心虚,她需要时刻提醒自己,孔卓野已经和冯程程分开了,本来就不是恋人关系,所以她没有越距。
况且孔卓野两次很明显特意来找她,景娜不相信他只是路过。
一室一厅的出租屋,和上一个差不多,景娜换完拖鞋,见孔卓野还愣在玄关处,说:“直接进吧,我家里没有男人拖鞋。”
他不动。
“真没事,好几天没擦地了。”
景娜最后一句是特意说给孔卓野听的,果然有用,他在外面地垫又蹭了蹭才慢慢走进屋。
“随便坐,我去煮。”
“我来。”
塑料袋被身后人接过去,反超景娜走进厨房。
哪有让客人煮的道理,景娜刚要伸手,孔卓野忽然问了句,“你会吗?”
景娜心虚地看向地面,“也不是不会,煮不好。”
一声轻不可闻的笑,“等着吧。”
奇怪,孔卓野怎么就断定她不会呢......
景娜拉开厨房门退出去,她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张望一眼,过了十多分钟,厨房门再次打开,孔卓野探出头,说:“我没找到盘子。”
景娜赶忙过去,把他拽出厨房,门缝很窄,两人面对面,身体短暂摩擦,景娜只觉一股热涌上来,脚步飘忽。
饺子一共盛了两盘,餐桌边,景娜递筷子给孔卓野,说:“我家没调料,这么吃吧。”
“嗯。”
孔卓野接过筷子,但没动,等景娜先吃。
她尝了一个,三鲜馅,味道还行。
“怎么不吃?”
景娜捂住嘴,说得有点含糊不清。
“嗯。”
孔卓野一口一个,吃得倒是香。
两盘饺子,吃完还剩下一盘,景娜有点愁,“不好意思吃啊?”
“我饭量小。”
再小也是男的,这顿都没景娜吃得多......
孔卓野起身把盘子端到厨房,撸起袖子刚要洗,被景娜拦住,“你干嘛?”
“刷盘子。”
“歇......歇着吧你。”
孔卓野侧身站到一旁,看着景娜泛红的耳垂,不禁嘴角上扬,“有件事,我想找你确认一下。”
景娜关上水龙头,“什么?”
“听冯总说,你喜欢我是吗?”
盘子从手中脱落,景娜只觉身子突然僵住,孔卓野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环绕回响,而加速的心跳更让她动弹不得。
“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试探得到了想要的回应,孔卓野抬手摩挲两下景娜的头发,说:“我回去了,谢谢你的饺子。”
一般这种情况,下句都会跟着“有时间再来”,但景娜觉得他俩关系太浅,不合适,何况刚刚孔卓野揭了她的底,毫不情面可言。
其实景娜清楚自己想和他睡的心思更强烈一些,或者说这种心思更直白,当然喜欢也有,只是不确定有多喜欢,至于爱,那玩意儿太复杂了,她一直搞不懂。
但不管哪种形式,只要不奢求太多,都能尽兴而归,可要是不奢求,人生该有多乏味。
等门关上,景娜悄悄走到门口侧耳去听,确认楼道没动静之后她走到阳台往下看。
楼下,孔卓野同样仰头看着她,像料定一样,目光笔直,接受从天而降的柔情。
“景娜。”
“......”
“要我回去吗?”
一秒,两秒,三秒。
“如果你要我回去,我就回去。”
这次孔卓野终于听到回应,她说:“嗯。”
我当然要......天寒地冻,孤注一掷,如果此时放手,说不定就没机会了,在没陷得太深之前景娜做出这个决定可以看作一种变相的自保。
保护久违的心动,保护珍贵的爱意。
......
冬日夜晚漫漫无尽,适合等待,适合做/爱。
窗外起风了,很大,风把枯枝吹得左右摇摆,屋内,床单如波涛起伏,衣服、枕头散落在地板上,毫无秩序。
孔卓野贴在景娜身上,他身体很热,景娜感觉自己好像露营地里燃烧的木头,身上的人源源不断给她输入能量,即便淹在水里也不会熄灭。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沉闷的低吼过后床终于不再摇晃。
景娜闭着眼睛大口喘息,她分不清东南西北,漆黑的屋里唯一能辨别的就是趴在肩膀上的男人,景娜伸手环住他的脊背,指尖滑过布满薄汗的脊背,像在为一段吟唱做最后收尾。
“你怎么找到我的?”
“跟着你下班时坐的通勤车就找到了。”
景娜还有疑问,“那之前在露营地爬山,是偶遇吗?”
孔卓野笑了声,胸腔微微一阵,“当然不是,我跟你同事闲聊的时候听他说的。”
至于哪位同事景娜并不想知道,提问结束,她说:“我饿了。”
“再来一次?”
景娜掐他,“我说肚子饿。”
“一回事。”
景娜还想掐,孔卓野抽身跑出去,门打开,客厅灯光照在他身上,背影细长一条,景娜看见有什么东西在晃荡。
冯程程的感觉没错,他确实很会做,即便今晚只是一夜情景娜也认了。
......
十二点过后,手机屏幕上的日期跳动一下,又是新的一天。
景娜被孔卓野折腾得毫无睡意,她从被子里钻出来,问:“想不想去河边走走?很近。”
每年冰冻之后景娜差不多都会去河边散散步,那会儿她家离河边远,要坐十几站的公交车过来,后来大学几年在外地,毕业回来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到河边走走,她总觉得这条河会记住故乡的孩子,不管何时,相逢便是归根。
孔卓野拍拍她的头,“穿衣服。”
两人甩开被子,快速下床,脱衣服时迫不及待,再次穿上却费了半天劲......
从小区出来,走过一条人行道,前面是一片小树林,冬季叶子落尽,光秃的枝干在夜里像丢弃铠甲的勇士,带着殊死一搏的无畏。
一条仅能容纳两人并排的小路弯弯曲曲,下坡和上坡都很缓,没两分钟便走到江边。
“从哪下去?”
景娜抻长脖子往黑乎乎的河面张望。
“前面有栈道,找找。”
景娜仰头看向他肩膀,说:“你不用特意低头,我大点声。”
“习惯了。”
孔卓野迈下一级台阶,冲景娜伸手。
她搭上去,不自觉攥紧,一直走到冰面她没松开,孔卓野也没有。
景娜只觉一股暖流传遍全身,她叫“孔卓野”的名字,声音在一望无际的冰面滑行,抵达某一点时被寒风吞噬。
“嗯。”
“我们在一起,试试。”
孔卓野低下头,沉默如冰冻的水,坚不可破。
景娜预感不好,“你在害怕什么?”
“没有。”
“你在抖。”
孔卓野的目光从冰面缓缓回到景娜脸上,“有些事我做的并不光彩,否则我早就来找你了。”
此时的孔卓野好似赤身裸脚站在冰面上,他的真诚与自卑暴露在广阔天地,没有一丝丝的保留。
“现在也不晚。”
冯程程那段倾诉的话实则是在为孔卓野正名,也给了景娜可以靠近他的理由。
只是,景娜忽略了孔卓野从一段复杂关系中抽离后的茫然和防备,他需要整理,需要给过去洗牌,然后重新站在景娜面前。
......
沿着河岸两人走得缓慢,孔卓野给景娜讲起自己的过去。
他很小时候父亲出车祸去世,不到一年母亲改嫁,没法把他带走,他一直和爷爷生活在一起,那时候家里没钱,只有一个待拆迁的房子,虽说是待拆迁,但雷声大雨点小,不知道因为什么一直没拆,有人出钱想买房子,但他爷爷不卖,说以后留着给孔卓野娶媳妇用。
后来读不起书,爷爷东借西借,加上孔卓野利用假期时间打工,才勉强把大学读完。
认识冯程程的时候刚好他爷爷生了场病,需要做手术,虽然只需要几万块,但孔卓野毕业后赚的钱除了给爷爷看病以外都拿去还了债,根本没有存款,他说他感谢冯程程施以援手,他也尽力照顾了她,除了爱,除了性,能做的都做了。
只是他在意识到喜欢上景娜之后便回到江北便宜卖掉了那个房子,把钱一分不少还了,再没见冯程程。
“那次你们公司聚会,冯总非让我陪着,所有人里面我就跟你主动说过话,你知道为什么吗?”
景娜摇头,“不知道。”
“因为只有你看我的眼神没有轻蔑。”
经历的苦难越多越能轻易分辨善良和好意,所以那天面对那么多人孔卓野并不觉得难熬。
“我的故事讲完了。”
孔卓野踢了下脚底的冰,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
景娜攥攥手指,手背被他掌心的汗浸湿,有风钻进来,丝丝清凉,如头顶皎白的月。
孔卓野,你知道吗?
将过去倾囊相述其实是一种尽忠。
那,你想不想听我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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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