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物语 第80章 最后的晚餐

这是一个平安的夜晚，正如今天是平安的一天一样。

似幻的火焰和坏掉的路灯根本无需顾虑，只需要记住别墅里亮着的灯光，以及一碗阳春荞麦面。

美食入肚之后是血糖升高的时段，也是令人惬意的时刻。尤其是科技发达后，不用花费太多精力洗碗刷锅，丢给机器就行。

“这就是仪式感吗？”夏油杰说。

两只高脚杯在空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西柚汁和珍珠奶茶分别在玻璃容器里摇晃，却丝毫没有溢出。

五条悟咧嘴一笑，咬着木薯粉制作的珍珠，品味糖分蕴藏的热量。

他已经是东瀛国数一数二的咒术学院教师，并板上钉钉地继承了传承千年的古老家族「五条家」家主的位次。

“那是自然。”

这位咒术界的执牛耳者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另一只高脚杯停留在平面，残留的饮品顺着杯壁向杯底汇聚。但不是酒，是果汁。喜欢酒的人是家入硝子。

但自从小林医生离开后，家入硝子并没有“借酒消愁”。相反，她竟然“戒酒消愁”，当了个符合理想定义的健康医生。

“悟说硝子在高专过得快乐吗？她都不怎么喝酒了，这可是她以前最喜欢的。”夏油杰说。

“呐，今天老子遇到硝子的时候。桌子上放着纸笔、几个骷髅头和其他乱七八糟的骨头。硝子提着一串脊椎骨，比划着腰椎穿刺中，针从哪里刺进去。老子刚走进去，就被硝子赶走了。”

“悟知道是「腰椎穿刺」？”

“大屏幕上放的……杰知道吗？那时候硝子的脸色真的超恐怖的说！就像这样——”

五条悟说到这里，模仿着当时家入硝子的脸色。但模仿得并不好，至少夏油杰难以辨认这个表情说的到底是什么。

“对了……今天遇到了几件有意思的事，大概就是帮着修理了一下烤棉花糖机和……阻止一个挂路灯的绷带人。”

“那些人啊，都到这边了。”五条悟嘟囔着。

现在，五条悟模仿的「家入硝子的超恐怖脸色」可以给个九十九分。少一分是怕五条悟过于膨胀。

但对于五条悟为何如此，夏油杰有些莫名。

毕竟是个人都知道——人是流动的，又不是固定地点刷新的npc。就如西柚汁是流动的，会从杯子里到人的胃里一般。

“东京也算是大都市，新干线还是电车什么的到处都有。他们想过来看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嘛……话说，最近看到美美子和菜菜子有种奇怪的感觉。”

所以夏油杰跳转到了他更在意的话题。

“怎么了？”语气关切起来。

很久没用过的刀叉在灯光下闪烁。

夏油杰努力摸索着寻找合适的词汇描述这种感觉：

“就是……她们是很信任我。可是我对她们……既不喜欢，也不讨厌……我有一种感觉——就是如果她们有一天遭遇到了不测……我不会很有感触。所以现在有点不想要看到、她们对我、如此……如此信任的样子。”

他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

夏油杰自认自己应该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他可以被书本上凄美的悲剧打动，甚至落泪。但很多次，当悲剧真实地发生在眼前时，他却完全不为所动。

五条悟听完，松了口气，似乎带着点漫不经心地说道：

“毕竟都是咒术师了，不是吗？——咒术师不存在没有后悔的死亡，死亡的时候总是独自一人。杰放心，夜蛾老师也是认同的。”

“因此我不想收养她们，因为我对她们的喜爱达不到称职的地步。可我目前又像是收养了她们。如此犹疑的状态，让我、甚至不知为何，有时竟有些……厌恶。”

莫名其妙的、毫无意义的厌恶。

夏油杰每次看到枷场美美子、枷场菜菜子，想起她们信任的表现，都会莫名奇妙地有这种奇怪的感受。

今天也是。

都不敢直视她们的眼睛了。

说完这话，夏油杰轻松了些，又随意地给自己的杯子加了果汁。

“不用在意那么多嘛。杰只要像养学生一样，开心的时候逗一下，不开心的时候耍一下。不想带了交给七海灰原伊地知日下部，想带了就拿点伴手礼。不用过于在意去要求「理解」，只要像呵护花朵一样等它们「绽放」就行了。”

“是园丁伯伯和祖国未来花朵的比喻吗？但这样……真是失职啊。”

夏油杰摇着杯子，喝了一口。

人类是健忘的，总有忘了浇水的时候。

“怎么会呢！大帅哥五条老师可是一出场就惊艳全场，全体学生一致起立，齐声大喝‘老师好！’——老子可是在「你最喜欢的老师」评选活动中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五条悟自信满满地发表了上述发言。

想必，五条悟的执教生活肯定如他口中一样一帆风顺。毕竟五条老师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心人。

自从因为某些原因家破人亡之后。当然，这怪不得别人，只能怪夏油杰自己。反正，就是这样那样之后，咒灵操使偶尔会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自然，夏油杰是不承认的。

于是他换了副口气：

“那我还是「最受国民信任的教主」呢～”

“是邪教教主吧。”

“盘星教现在是官方认可的正教……还挺轻松的，平时就和人聊天、抓点咒灵，搞点祈雨仪式之类的，还有公开的大型祈福仪式……可很多成了诅咒师，带不动，最近就减小了规模。”

五条悟这时绕到了夏油杰身后，用手指摩挲着咒灵操使的脸，笑道：

“杰不用在意啦。凡事都有好有坏嘛。”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迷茫。”

夏油杰没有理会作乱的手。他叹了口气，两手托腮，懒洋洋地说了下去：

“如果真的有所谓绝对的恶就好了……可以什么都不用思考，可以盲目地燃烧一切把它消灭。哪怕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灵魂都粉碎掉，没有任何人记得、或者只有唾骂的人也无所谓。只要有理想的「美丽新世界」。”

他把话说得很平和。

“……”

夏油杰可以感受到，五条悟不知为什么使劲掐了他一把。

玻璃杯上倒映的人影被观察者挡住，没有动过的刀叉并不反射光芒。窗帘如幕布般掩盖了整个墙面，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观测到五条悟的表情。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可现在就是掐他。

就很奇怪。

五条悟没有说话，沉默得如复活节岛上的石像。夏油杰停顿了一会，没听到回复，就继续漫不经心地说了下去：

“可是——都说了，找不到。哪怕是什么烂橘子，也找不到。找到的只有卑躬屈膝者、安于现状者、维护秩序者，而且去他的、全是「大慈善家」。

“以前一口一个烂橘子，现在竟一个也抓不到。这烂橘子就和「薛定谔的猫」一样，处于「存在」和「不存在」的不确定状态。倒整得有如烂橘子竟是我自己般的荒唐。

“……也许应该提前思考处理方法……一下咔嚓？似乎起不到警告作用。凌.迟？腰.斩？血.鹰？还是传统的切.腹？太亏了，应该用术式操作，一代新人换旧人……还是应该……可就是找不到那个该死的、明确的目标。”

说到这里，夏油杰唏嘘起来。

没错，现实就是如此。

当咒灵操使偶尔想起来，然后兴高采烈地、带着些许兴奋与紧张突入重组的什么协会的时候。每次，夏油杰总会怀着一种事后会被他自己批判的热情，从各个视角观察那些可能是烂橘子的个体，用无数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但最后怎么说呢。遵循着形式主义的人偶没有什么可以特别指责的。也许也可能是之前在诅咒师的「□□」中又下台了一堆人的原因。

没有一个出头鸟。

五条悟松开手，再次俯身牢牢地环住了对方，还把下巴搁在夏油杰肩上冲他耳朵吹气，拉长了声线：

“有呐：「咒灵」。而且找不到烂橘子是好事，那些人勉强还算‘聪明’，不是吗——？”

夏油杰继续两手托腮，脸色不变，说了下去：

“可就是因为人还是人，所以咒灵消失不了。九十九小姐说「治本」——可就是消失不了、恶人永远传播恶，一切毫无改变……”

五条悟撸了把盘星教教主的毛发，然后学着哲学家的语气大声劝说：

“杰不用那么在意他们呐！在老子出现在这个「世界」之前，「世界」对于老子来说是不存在的。不是吗？而「存在」绝对不是为了那不相干的人。那是绑架！杰，绑架、懂吗？要老子说，就是——「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每个人只要做好他自己就行了。”

玻璃杯继续反射着灯光。餐桌上从来没有用过的刀叉还是继续躺着。咒灵操使抖擞身体，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坐着。

晚餐过后总是松弛的，尤其是在熟悉的环境里，夏油杰散漫地把话题接了下去：

“确实，悟说得很对。人都是为了自己。我的「意义」里也并不含所有人——地狱天堂众说不一，有人或许更喜欢地狱……可还是超——迷茫的。如果不找个意义吊着，又很迷茫……我承认，摆脱迷茫的方法恰恰让人陷入更深的迷茫。”

“杰说这些怪正经的。现在是打算什么都不做吗？”

“好吧，悟猜对了！确实什么都不想干，就像所谓的烂橘子一样……哈，抓住你了。”

咒灵操使反身抓向对方，报复性地狠掐了一把，使得五条悟那亚洲人很少见的冷白皮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红印。

凳子被拖着一个踉跄倒下，五条悟顺势抱起了夏油杰，落下一吻。

“是悟抓住杰了呢。”

*执牛耳者：泛指在某方面居于领导地位之人。

据《左传》记载，当时（春秋时期）各国诸侯订立盟约，必须举行"歃（shà，用嘴吸）血为盟"的仪式。

歃（shà）血为盟：先将牛耳割下取血，并将牛耳放在珠盘上，由主盟者执盘，当时便称主盟者为【执牛耳】。

主盟者率先将祭拜过天地神灵的牛血涂在口上，与盟者接着相继歃血，表示彼此之间有天地神灵为鉴，要坚守盟约，要言而有信。倘若有违约者，必将遭受神灵的惩罚，最终将像牛一样死亡。

*腰椎穿刺：临床常用的一种诊疗操作。可用于诊断中枢神经系统各种炎症性疾病、血管性疾病、脊髓病变、疑有颅内占位病变、对诊断不明的神经系统疾病及气脑、椎管造影等；亦用于因脑脊液压力过高的放液（减压）和注入药物治疗中枢神经系统疾病。

*一毛不拔：一根汗毛也不肯拔。原是孟子批判杨朱的唯我主义（“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孟子·尽心上》），后形容为人非常吝啬自私。

“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先秦思想家杨朱

（“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孟子·滕文公章句下·第九节》）

*小日子的大概历史（可能不够精确）：

●绳文时代【夏商周春秋战国】（作为原始人的小日子们会制作有绳文的陶器）

●弥生时代【秦，两汉，三国】（部分地方上有了「部落联盟」，小日子开始种稻子，开始使用青铜铁器）

秦徐福东渡

两汉，小日子岛上的小国、部落向中国朝贡

三国魏，邪马台国的卑弥呼女王获赐“亲魏倭王”

（桓、灵间，倭国大乱，更相攻伐，历年无主。有一女子名曰卑弥呼，年长不嫁，事鬼神道，能以妖惑众，于是共立为王。侍婢千人，少有见者，唯有男子一人给饮食，传辞语。居处宫室、楼观城栅，皆持兵守卫。法俗严峻。——《后汉书卷八十五·东夷列传第七十五·倭》）

（古文大意：东汉桓灵二帝在位期间，倭国大乱，相互攻伐，没有国主。卑弥呼年长不嫁人，从事鬼神道，能以妖术惑众，于是被倭人共同拥立为王。卑弥呼有侍婢千人，很少有人能见到她真面目，日常只有一个男子给她递饮食，卑弥呼通过他传达辞语命令。卑弥呼所居的宫室、楼观城栅，皆有重兵守卫，法令严峻。）

●古坟时代【两晋南北朝隋】（脑回路奇怪的小日子统治者们会组织制造前方后圆的超巨大古坟！）

南朝皇帝册封五位倭王，称为“倭五王”

●飞鸟时代【隋末唐初】（遣隋使，遣唐使，圣德太子，大化改新，大宝律令）

●奈良时代【唐】（鉴真东渡，律令制度）

●平安时代【唐宋】

●镰仓时代【宋元】（平清盛，源义经，源赖朝，武士崛起，幕府体制建立）

元忽必烈两度征伐日本，因为海风，两次均失败（这海风就被小日子叫做“神风”，冥冥姐的那个献祭乌鸦的大招名字大概由此而来）

●室町时代【明】（混乱的、处于战国南北朝的小日子们，武士割据）

与明缔结政府级贸易条约，遣明使（僧人居多），戚继光抗倭

●安土桃山时代【明】（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城堡，茶道）

●江户时代【清】（德川家康，德川幕府，浮世绘，茶道，武士，三味线，歌舞伎）

●明治时代【这之后大伙儿应该都知道哒～】

（途中还看了一本岩波新书的《日本的诞生》，讲了一堆朝鲜半岛的高句丽，新罗，百济……看完忘了超多，但主要讲的是小日子之所以为小日子的故事……）

（“日出国天子致书日没国天子无恙”——推古天皇和圣德太子写给隋炀帝的国书里的第一句话。其实这是以中国为方位定义的日出什么的……

（而小日子之所以想叫小日子，而不是倭国，大概说是因为小日子想在名字里加入一个「日」！因为小日子推崇的天照大神是太阳女神）

【关于边写边学，作者咕对小日子理解度快速上升的小故事～】

*再分享一个最近看到哒小故事（作者咕进行了大量的添油加醋）（是相当会员制餐厅的经济笑话）:

两个经济学家，正在马路上讨论经济问题。甲看见一堆狗屎，起了恶趣味，对乙说：“你吃了这堆狗屎，我给你 100 万。”

乙犹豫一会儿，受不了来自100万的诱惑！最后含泪吃了那堆狗屎。甲见乙是个真吃屎的狠人，震惊之下，只好给了乙100 万。

二人继续走着，都感到别扭。

乙尽管得了 100 万，但他觉得自己居然为了区区100万吃了狗屎！他感到自己的文人风骨受损——在拿到100万之后，他感觉到了狗屎的味道还在口腔里翻涌，这时他就特别、特别的不高兴。尤其是发现只有自己吃了狗屎，这个甲没吃。

甲则是冷静下来，认为这个乙什么都没干，就只是吃个狗屎而已，自己竟然这么愚蠢地给出了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100万！100万又不是个小数字。太亏了。他想把100万要回来。

于是当二人再次看见一堆狗屎时，乙对甲说：“你吃了这堆狗屎，我也给你 100 万。”

甲因为后悔给出的100 万，也含泪吃了那堆狗屎。而乙心满意足地看着甲吃了狗屎，就把甲给他的 100 万还了回去。

过了一阵子，在一阵沉默中，乙发现了异常，他对甲说：“我们谁也没有挣到钱，却吃了两堆狗屎……”

甲安慰道：“可是，我们创造了 200 万的 GDP ！”

（GDP，一个国家（或地区）所有常住单位在一定时期内生产活动的最终成果）

（故事中，甲给了乙100万，乙给了甲100万。100万 100万=200万！！作者咕是个会算数的！故事里，两个脑子有坑的有钱经济学家创造了200万的GDP ！但属于零和博弈）

（愉快地分享作者咕读过的小故事中～可能有点多了，但没关系！）

PS:

＼＼\\?( 'ω' )? //／／

↑ 一只瞄了评论后大受鼓舞的作者咕！

不过有一件有点小可惜的小事就是，作者咕可能「转场」熟练度不足，导致明明积攒了超多的战斗素材和怪奇素材，可最近都在进行少年漫式的日常♂嘴炮（毕竟大家都是熟人嘛），而且一写就停不下来（坏了，陷入舒适区了！），没法真刀实枪干一场

虽然最近也有在知乎、豆瓣、小红书、老福特、b站、贴吧、碧水看写作小技巧，但愚蠢的作者咕似乎只学会了「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0章 最后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