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西”在看着我。
心脏在加速跳动,把血液不断地泵向身体各处。头脑却反而感到一阵阵眩晕与钝痛。耳边响起莫辨的噪声。眼睛像是在睁着,但眼前却是一片漆黑。黑色是流动的,像流动的花纹。
那道视线的恶意毫无掩饰。是那种狡黠的节肢动物,把毒素注入落入网中的昆虫,在一旁欣喜地观赏猎物挣扎的丑态,等待着一顿美餐。
“滴答。”
是液体滴落的声音。
耳边的噪声猛然一清。也感觉到了四肢的存在。左手腕处有一处伤口。右手正抓着一个类似刀柄的物体。四肢冰冷,身体前倾,靠在一个光滑的物体边上,两腿好像在跪坐着。
隐蔽的视线忽然消失了,似在躲避什么。
眼前忽然亮堂起来。
一间盥洗室。
白色的瓷砖铺在地上,墙上和天花板。室内有着白色的浴缸和白色的洗手台。洗手台上挂着一面半身镜。镜边转角的墙上有一扇玻璃窗,光从那里透过来,那莫名的视线也是。没有门。
“滴答。”
液体从左手滴落,是鲜红的。
身体倚着的光滑物体是浴缸。浴缸内盛满液体。温热的,淡红的液体。
右手拿着一把黑刀,但锈迹斑斑。斑驳的铁锈印在上面,上面有些许可疑的,带着铁腥气的赤色流体。
怎么回事?
晕眩的大脑无法解释情况。手脚发软,但还是努力用左手扶着浴缸的壁沿爬了起来。
浴缸里淡红的液体溢出,沾湿脚面。“水位”不断上涨。
向右转头,正对上镜子中的人。
黑长发,细长眼,脸色憔悴,穿着一身黑色的浴衣。额头上有一道黑乎乎的正在如蠕动的线条,十分吸引眼球。
黑色的,绕着脑壳一圈的缝合线。
顺着这个缝起来的线条,是不是能轻轻掀开镜中人的头盖……呃?
黑线小虫子般在视野中爬行着,爬出了镜中人的额头。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占据了视野,占据了投入眼睛的光。
用左手触摸额头,触感是光滑温润的。正如现在已经漫到膝盖的水一样。柔和,带着些温度。
依据先前的记忆,摇摇晃晃摸索着找到洗手台。左手抚上镜面,右手抬起黑刀,轻轻敲了敲。
传来了清脆的破裂声和小块物体沉入水面的轻微声音。眼前的黑暗喧嚣起来。恍惚间传来了无数人声音。声音由小及大,又变得忽小忽大。
唾骂,怒吼,绝望,哀嚎……男声女声,老声少声交织成一片。勉强听清了“战争”“去死”“罪人”“救救”几个词。
无数人声的合唱最后到了**。
终了,耳边什么也听不清,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声。也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耳朵里流出来。
水漫过大腿,又在短短几秒内涌过了肩膀呛住了口鼻。右手处的刀柄在溶化,像是冰糖般溶化在了热水里。四肢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隐约间,在这片淡红的水中,又一次看到了他。
视角贴近。
数条长约10公分,半透明的蚯蚓似的虫子从他的头颅挣扎着游出。头颅却没有留下疤痕。蚯蚓蜷缩起来,在水中像着火的芦苇般风化了。
额头上,那虚幻的,蠕动的线条也在溶化,就像食物在胃酸里一样,一点一点地分解。
他的身体正在从外到里地被消化。从头发和皮肤开始,到肌肉和韧带。骨骼和牙齿冒出一连串小气泡,一点点缩小。
液体占据了整间盥洗室,颜色愈变愈深。绯红,大红,朱红,逐渐染上黑色。红中带黑,黑中带红,直至漆黑一片。浓稠的黑色不再流动,开始凝固。
明亮的白光打在窗上。玻璃上泛起油腻的七彩……
夜色还深,黯淡的月光给大地刷上一层惨白的色泽。黑黢黢的群山环绕,一个村庄沉睡着。
大地寂静无声。没有狗的长号,也没有鼠类窸窸窣窣的爬行声,甚至没有长着翅膀的大扑棱蛾子在夜间扑腾。
村民们都熄了灯,陷入了死寂的睡眠。没有鼾声,也没有磨牙声。
其中一座木屋与周围的木屋明显隔开,孤零零地坐在群山的影子里。
在这座木屋的一个小房间里,夏油杰从睡梦中惊醒。
少年支起上半身,大口大口地喘气。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刘海耷拉着,几绺散开的长发贴在脖子上。
抬起左手,摸起来没有伤口,神经也没有传递“痛”的信号。
只是觉得周身的一切都很熟悉而陌生。有种忘了什么的感觉。
“「咒力」「咒灵」「咒灵操术」……”一个个词汇从脑海里闪过。
刚开始思考。头脑便开始胀痛,太阳穴突突地跳。晕眩感又传来了,伴随着迷人的睡意。
夜色还深,夏油杰最后决定继续睡下去,明天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