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晴朗 第24章 换座

开学一周，过了个惬意的周末，紧锣密鼓的学习生活也渐渐步入正轨。

孟津禾的那辆旧自行车修好了，据修车师傅所说，是因为零部件老化，所以才会容易掉链子。换了一套下来，小混混家长给的赔偿金还剩下一些，被她尽数存进小金库。

周一刚开学，下午的最后一节课还没结束，老李就拿着新排的坐序表让他们换座位。

别的班都是老师慷慨激昂的讲课声，只有七班噪音不断，吵吵闹闹噪音不断，时不时传出桌角摩擦地板的刺耳响声。

按照常理换座位是无需把桌子搬来搬去的，因为桌椅都是学校统一采购一模一样，但有同学觉得自己的桌子趴着习惯了，于是换座位时也会不厌其烦地连带着课桌一起挪动。

时隔半年，孟津禾和叶霜林又成为同桌。

叶霜林自然是开心得乐不可支，搬书换座位比谁都着急，收拾好书桌，特意把她们的同款联名杯子挨在一起摆出来，看起来格外亲密。

要知道以老李的个性，是绝不会把两个相熟的人安排到一桌，这次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

这种和朋友坐到一处的兴奋感一直维持到数学课结束。一下课，叶霜林就神秘兮兮地拉着孟津禾小声说话。

“津禾，你觉不觉得，靳陆好像很受我们班人的欢迎。”

孟津禾托着下巴，往斜后方看去。

经过这次的座位调换，靳陆被调到了靠窗的位置，旁边坐的刚好是那个皮肤很黑的大高个男生，笑起来有些憨厚，正是经常和纪枫一起打球的哥们之一——江术。

“有吗？”

“别装傻，我一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仅是那群男生喜欢往那边凑，就靳陆左边隔着过道的那个女生，都喜欢找他问题。”

靳陆半路转进七班，孟津禾本以为以他的性格，就算有她和纪枫从中努力，也要有段时间才能和班里的人搞好关系，没想到男生们之间的友谊来得如此没有逻辑，上赶着搭话不说，还隐隐有些唯他马首是瞻的意思。

“今天中午放学的时候，他们居然约靳陆一起去打篮球，靳陆还去了，好像打得还挺厉害？”

那就说得通了，纪枫篮球就打得不错，所以在他们那个小群体里一直是主心骨的位置。

说到这些，叶霜林一副看透了的超脱模样，“我就知道，单单学习好还没有那么大吸引力，但学霸把颜值点满，那就不一样了，古往今来脸都是一大杀器啊，只要不是烂到没边的性格，这种人很难交不到朋友吧。”

孟津禾有些想笑：“你这又是从哪里总结出来的？”

“就我看的那本小说呗。”

“你们又悄悄聊什么呢？”

头顶投下淡淡的黑影，是满脸幽怨的纪枫。

自从换过座位，纪枫一有空就赖到她们座位边声泪俱下地诉苦，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被老李残酷无情地安排到第一排靠门的宝座。

只要是靠着门，无论是前门还是后门，可以说班里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坐这两个对方，夏热冬冷不说，靠近门口的位置还危险指数直逼满格。

正上着课呢，指不定一扭头就发现窗外贴着的老李的大脸，那场面，别提多惊悚了，想趁着下课偷偷摸摸玩会手机更是难上加难。

不仅是纪枫，喜欢聚众打篮球的那几位，都被安排到了方便老师督促学习和监视的位置。

唯一从这场调座幸免遇难的只有江术。

这人在七班也是个被众人津津乐道的人物，可以说不管其他同学的月考排名怎么变化多端跌宕起伏，他都稳稳坐在倒数第一的宝座屹立不倒。

老李大概是实在没办法了，也有让靳陆激励他学习的意思在，一番良苦用心专门把两人安排成同桌。

老李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来反而弄巧成拙——因为江术抄作业更方便了。

与此同时，运动会的一系列准备工作在这周被正式提上日程。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反而是开场节目迟迟定不下人选，连人都凑不齐，就比如说他们班，除了已经确定下来的人选，没有人主动报名。

原因也很好猜，要排练节目，势必需要学生舍弃一部分自由时间，也许是体育课，但更可能是趁着晚自习去排练，因为人选来自不同的班，只有这个时间才有可能凑齐所有人。

进入高三，大家普遍觉得学习节奏紧张突然紧张起来，比起亲自参与演出，还是看别人参加更有意思，大部分人更愿意趁着课余时间多做一道题。

这天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陈项川突然来到孟津禾座位边，通知她现在到报告厅集合。

她正趁着下课时间在写一道压轴题，刚思考出解题思路，还没来得及写步骤，但既然都入选了，也只能起身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又折返回去，遥遥望了眼教室，没找到靳陆的身影。

一旦开始排练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结束，她只好返回座位，弯腰同叶霜林小声交代，“霜霜，如果放学我还没回来，你就告诉靳陆让他先走不用等我，千万别忘了啊。”

叶霜林题解了一半，头也不抬地比了个ok的手势。

这次排练，人依旧不齐，本来四四方方的队伍，愣是空缺出几个明显的豁口，大家只能尽量忽视缺人的位置，假装那里有人，以免不小心走错位置。

这次的开场节目其实原本有好几个备选项，只是一直争执不休决定不下来，最后还是校长一锤定音决定的，选的还是孟津禾最不擅长的——跳舞。

简而言之就是集体双人舞，没什么新意，一如既往的男女舞伴搭配，难度很低，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舞蹈生，只要长了腿多练习几遍都能跳。

之前集合的那次，孟津禾就发现了，赵老师挑选人选时更看重队伍整体的和谐度，男生组和女生组各有要求的最低身高，最后选出来的人，至少排在队伍里不会出现过于突兀的身高。

再加上这个年纪的高中生，有种即使套着毫无特色的校服，也难以掩去的青春洋溢。不说排练出来的效果如何，赏心悦目是显而易见的。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两个女生系统学过舞蹈，和其他人相比，神韵和步伐转换时的缓急都很有章法节奏，观赏性拉满。

由于人数不齐，没办法正式编队，现阶段只能排练前半部分的独舞。孟津禾一个手脚不怎么协调的混在里面，精神高度紧绷，她必须时时刻刻注意着节拍，不然脚下的动作就会乱掉。

尽管报告厅开着空调，孟津禾还是不可避免地出了很多汗。

中途的休息时间，大家都随便在舞台坐着，她起身的时候脚底打滑还磕了一下，当时没感觉疼，这会却觉得膝盖那里有肿胀感。见大家聚精会神地排练着，她没好意思中断，咬牙坚持着。

从最后一节晚自习打铃到现在，老师不喊停，大家都没怎么休息过，累得苦不堪言。

再动听舒缓的音乐，一旦跟随音乐练习舞蹈的人变成了自己，听在孟津禾耳朵里都变得可憎起来。

就像她从来不会把自己喜欢的歌曲设置成起床铃。

放学铃打响，众人就像是被海水打翻在沙滩上快干死的鱼看见浪涛卷来，一时间都振奋起来。

大家眼睛里带着期盼地看向坐在中央观众席的老师。

好耶，终于可以放学了！

赵老师低头看看腕表，笑着拍了拍手，“大家辛苦了，最后练习一遍，我们就结束。”

“啊——”

“好累啊老师，我快死了。”

“大家再坚持一下。”赵老师鼓励道。

孟津禾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就仿佛是一头眼冒金星的驴，头顶绑着一颗名为放学的胡萝卜，一次又一次地努力去吃掉它。

完整地走完一遍流程花去了将近二十分钟，孟津禾走出报告厅大门时，脚底都有些虚浮，有种劫后余生的轻松。

身上出了很多汗，校服黏答答粘在后背的触感让人及其难受，她现在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飞回家洗澡。

陈项川和她一前一后出的报告厅，回教室的路就这一条，尽管她刻意放慢了步伐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但抵不住对方就是要停下等她。

“津禾，这么晚了，你待会怎么回家？”

他阴魂不散地又跟了过来。

“关你什么事。”孟津禾语气不悦。

大概是因为在她这边屡屡碰壁，陈项川脸色也不大好看，没有再自讨没趣。

快到教室后门，正好碰见几个班里的同学嬉笑打闹着离开，整条走廊的教室无一不灯火通明。

孟津禾从后门进去，发现教室里只剩下靳陆还没走，大惊失色。

她心头突突地跳，该不会是叶霜林忘了告诉他自己去排练，一直等到现在吧？！

“靳陆，你怎么还没走？”

少年一条腿斜斜搭在过道边，闻言伸了个懒腰，把笔往桌子上一扔，“题没写完。”

还好还好。

见女生松了口气的样子，靳陆抬抬唇角，“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我还以为你是专门在等我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孟津禾拉过椅子舒服地坐下，双腿由于站立时间过长酸痛不已，她把一条腿翘到叶霜林椅子上，小心翼翼将裤腿捋到膝盖那里。

校服裤宽松到能再套一个人，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小腿。

还好，膝盖没青。

她正对着伤口左看右看，没有注意到陈项川朝她的方向盯着。

下一秒，身前投下一道阴影。

仰头，是靳陆站在她身前。

“摔到了？”

“没事，不小心磕了一下。”

孟津禾把翘起的腿放下去，校服裤脚随着她站起的动作自然下落。

陈项川从抽屉里摸出一瓶喷雾，“津禾，我这里有治跌打损伤的药，你拿去用吧。”

“谢了啊，但我用不上，”孟津禾仰头问靳陆，“你题写完了没，我好想早点回家洗澡啊。”

“写完了，现在走？”

“那我马上就收拾，等我一分钟！”

孟津禾急匆匆将自己没写完的作业囫囵塞进书包。

靳陆返回座位，把刚刚在写的习题册收进书包，拉上拉链，靠在后门那里等孟津禾收拾书包。

收拾完东西，孟津禾扯起自己的衣领凑近闻了闻，煞有其事地说：“我觉得我都臭了。”

“你想多了。”

“真的没有臭吗？”

“……我怎么会知道。”少年的语气透出点无奈。

送出的伤药被拒绝后，陈项川就变得格外沉默，尤其是在目睹了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很熟稔的对话。

待他们肩并肩消失在教室后门，他面色也阴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