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的极夜 第7章 家居馆

林易安呼吸一滞，何敏芝瞬间感知到了，因为他唇和鼻息雾气消失，那双眼没了遮挡，咻地清晰。

等待彩票开奖也不过就是这样的心情，如果每天都这样跟他待在一起，早晚会因为心脏病被送进抢救室。

“我们是同乡，还是校友。”他答得那样干净，全无别的心思。

悬着何敏芝心脏的细绳被利落剪断，啪一声落入火焰里，心脏被烧焦，卷曲，有刺痛传来。

不知道到底在委屈什么，分明就不该有的期待落了空，她一肚子的委屈化作力气，不似先前的轻蹭，肩膀用力撞开林易安的胸，走进店铺里。

他握着门的手却半天没松开。

她也许不开心他打断了和乐其的联系？毕竟，她当年那么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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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那年的冬天，他们也这样在楼梯上擦身而过。在那之前，他在下一层听到何敏芝的声音，脚步特意放慢了些。

何敏芝有些不屑的语气：“你们怎么都喜欢那个林易安？那么好吗？”

挽着她胳膊的女生快要激动得跳脚：“长得帅成绩好，打篮球还这么强，能不招人喜欢吗？简直就是偶像剧里走出来的人啊。”

何敏芝抱着书没好气：“这有什么，我就喜欢痞的，打架好的，多有气势……”

话还没说完他就从转角出来，何敏芝赶紧闭了嘴。

林易安权当什么也没听到，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

那女生在后面掐一把何敏芝胳膊，小声说：“我猜他听到了。”

何敏芝不以为意，身体泄了气嘴巴还在逞强，怕他听不到似的，特意提高声音：“听到了又怎么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没人知道，那天何敏芝回家去抱着枕头哭了一整晚。

因为前一天晚自习课间休息，她亲眼看到写给他的情书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还没拆封，粉色的信纸上她精心画了笑脸，那一刻仿佛在嘲笑她，自以为是白日做梦，非要去追求而不得的人。

她去垃圾桶里捡回信，撕了个粉碎又扔回去。

那晚上她窝在被子里下定决心，什么林易安，再也别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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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才发现这不过是家家具店，没有主灯，各式的台灯里透出光，暖气暗涌，惹得何敏芝呼吸灼热。

那颗被摔落地下的心脏还僵直地趴着，像死了似的。

靠橱窗的圣诞树上，挂满各种可爱小布偶也救不了她。

取围巾的时候，林易安还没进门，她悄悄用手擦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出来的眼泪。

热情的店主过来用英文介绍，兴许觉得他们是新婚夫妇刚置了新居，介绍沙发和各种床怎么好，何敏芝微笑着用脆生生的英文拒绝，走到那棵圣诞树边。

各式各样的挂件不少，好多个都戳中她此刻脆弱的心脏。

林易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她身后，等她在树前站定才说：“选你喜欢的。”

哼，何敏芝真想告诉他，我就喜欢你，要不买一送你。

可是她正在气头上，干脆伸手去树上取那些娃娃，取了十个有余，还有一个挂在有些高的地方，够不到，她伸直了胳膊垫起脚，还是不行，长叹一口气。

林易安伸手去取，然后都给她：“给。”

一肚子气，看着他的手，还有在她青春里深藏了好久的脸，何敏芝的气消了一半。

她好像就是没办法讨厌他。

上一次躲在被子里发誓再也不理他，可第二天还是不争取气去了图书馆，发泄把他常借的几本书都写满自己的名字才还回去。

后来，恐怕这气就生了两天，再看到他站在第一次遇见的看台隔间里，拿着球等人的时候，她又理所当然地陷进去。

何敏芝看看吊牌，价格不菲，一个要足足100多克朗，手里的这些快过千。

有些担心，面前这位还在读书的男人，会不会后面几个月要吃土啊。

“都喜欢？”林易安以为她在犹豫到底要买哪个，“那都买吧。”

他纤长的手轻松把一堆娃娃从她手心里捞走，去柜台付款，回来的时候娃娃们已经被安放进牛皮纸袋子里。

“喂，”她还有些置气，“多少钱，我转给你。”

“说好了要送你。”

偶尔会有雪穿越围巾的漏洞钻进何敏芝的脖子里，接触皮肤后融化，微凉的触感迅速消失。

一定程度化解了她周身的怒火。

牛皮纸袋还在林易安手里，何敏芝瘪瘪嘴，暗自想着，还算绅士。

真是搞不懂他。

从前搞不懂，现在还是搞不懂。

各怀心思一路沉默到停车场，何敏芝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心安理得上车，等林易安去后备箱取刷子来刷挡风玻璃。

难怪北欧人都那么瘦，开车的步骤都比别的地方多一步，得先扫雪活动筋骨。

扫好雪林易安把袋子放后排才过来开门，启动车子问：“你住哪里？”

第一晚没抢到喜欢的民宿，她定了家酒店，报了地址，林易安在手机输入好开始导航。

车里的钢琴曲继续先前断开的播放。

过去的路不远，曲子放了两首就到目的地。

等她下车，林易安也跟着下来，去后座取袋子，递给她：“晚安。”

正是下午5点，海风吹来，极夜独特的墨蓝色被市区的灯火点燃。

他的声音那么软，像朵云把她的心脏从冰冷地板上托起，整个人都跟着悬浮上去。

从来没有人在5点跟她说过晚安。

从来没有人的晚安能让她那么飘飘然。

身体的怒气值在爆发之前就被两个字扫得荡然无存。

入了魔似的接过那个牛皮纸袋子也跟他说晚安。

何敏芝果然没办法讨厌林易安。

无法讨厌，而且还会因为他买的几个玩偶，高兴了一整晚。

回酒店洗好澡，她拿ipad出来画画。

漫天飞雪里，男人的双手揣在兜里，人物很小，小到快被背景纠缠着的黑色树枝隐藏。

需要放大放大再放大，才能看到他手的位置有一点棕色。

那点棕色，装满了深埋多年的少女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