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安别过头去之后没再说话,何敏芝反复回想,不断复盘刚具体哪句话有问题。
这简直比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还难,想了半天只写了一个解,最终照例放弃。
学渣用脑过度,肚子发出惨烈哀嚎,咕嘟嘟叫起来。
时间已到下午2点,午饭还没吃,犹豫一阵,何敏芝发出邀约:“饿吗?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我准备去最北麦当劳餐厅。”
来之前刷小红书时随手搜了些攻略收藏,这处打卡点在各种山水中显得突兀,她还有些印象,像落水无助的人扑腾着抓了根救命稻草。
也许现在,他们之间正是吃一顿麦当劳的关系,不太亲昵,却又带个“最”字,有特殊意义。
“行,”他捞起身边的围巾,“走吧。”
林易安走前面,何敏芝在背后轻微捏拳小声喊了句“yes”,如击出一记全垒打。
推开教堂木门,冷空气袭来,哈气成雾,林易安的背影瘦而挺拔,若不是黑发,全然能融入身边身材管理极佳的北欧人中间。
何敏芝搜去麦当劳的公交车路线,林易安说他租了车,就停在山下的停车场,两个人往停车场方向走。
雪越下越大,很快把往来的行踪覆盖,抹杀无数秘密。
“你从哪里飞过来?久吗?”何敏芝小跑着跟紧他大长腿的步伐。
听到她有些喘息的声音,林易安放慢脚步:“伦敦,还好。”
“你在那边工作吗?”何敏芝假装轻松问。
“上学。”他答。
算算年纪,大概是在读博?何敏芝嘴唇微抿,智性恋上脑,觉得身边的人又高大几分。
“一个人过来?”问到关键问题,她手套里的手指微曲。
“嗯。”他声音很重,像是怕她听不清。
“我也是。”她适时提醒。
“因为跟男朋友分手?”林易安想起山顶上的那个电话。
“也不全是,”她想尽量淡化那个渣男,“每天加班,刚好年假错峰出来转转。”
恰巧走到停车场,林易安拿钥匙解锁,靠里的一辆黑色沃尔沃滴一声,前面的大灯亮起又熄灭。
走到车边,林易安说:“你先上车。”
何敏芝没半分犹豫,拉开副驾驶门进去,随即脱下帽子围巾。
林易安去后备箱拿刷子过来,抬手扫挡风玻璃前的积雪。
作为南方小土豆,从没见过车窗上覆那么厚的雪,觉得新鲜,她抬屁股凑过脸快趴到挡风玻璃上,认真得像在研究什么世界难题。
外面的雪被扫落一些,林易安的样貌逐渐显露,白皙手指为了借力扫更高的车顶,死死抵在挡风玻璃上。
何敏芝得以仔细端详他的手心内侧。雪被温度融化成水,湿漉漉印在车窗,像一副隐喻极强的画,骨节分明这个词被完美呈现。
正看得入神,眼前的雪被扫开,视线豁然开朗,对上一双澄澈的眼睛。
心脏比眼睛反应快,等它骤停又起搏后,眼睛才反应过来扫向别处。
车里的何敏芝只觉得双脸发烫,有偷窥被抓的羞耻感。
她那时候脑子里的确正闪过一些不太正经的画面,神行回归时,没忍住骂自己一句:“渣女。”
扫完雪,林易安把刷子放后备箱,打开门钻进来。
点按启动按钮,他把空调温度又调高些,也脱了围巾和帽子。
等车热的时间,刚被抓个现行的脸红还没褪去,何敏芝强装镇定盯着挡风玻璃上的雾气,看着它们一点点被暖风自下而上吹开。
林易安拿手边的矿泉水给她:“要喝吗?”
何敏芝感谢他给了个台阶下,接过来猛灌一口,如被捞起挣扎的鱼终于被放生入水,瞬间得了性命。
林易安难得笑起来,差点被刚拧开喝下去的那口水噎到。
何敏芝冲他吐舌头:“笑什么!”
林易安不答,拿手机搜麦当劳的地址,踩动油门出发。
这辆车是租来的,上车的时候视觉敏锐的何敏芝看到了车牌上租车公司的名字。
起初她也想租辆车自驾,后来看了大家的发帖,说这边超速罚款还得坐牢,下雪天也危险,最终放弃,随意选了几个公共交通能到的城市,有一搭没一搭地订了酒店或者民宿。
当时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浑浑噩噩,反正以她那么懒的习性,大概做了攻略也会走走停停。
车行道很多路面上的雪已经被碾压成冰,何敏芝条件反射拉住副驾驶的把手:“你车技怎么样?”
“还行。”他很是谦虚。
不一会儿车已经开上特罗姆瑟大桥,路边还有人走在风雪里。
怕脸上的表情泄露心机,何敏芝尽力盯着桥边上行走的人,假装随意问:“你呢?为什么一个人过来?”
没想到中间隔了那么久,她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林易安思考一会儿,答:“过来见个人。”
何敏芝不知为什么心瞬时沉到谷底。
女人的侦探天赋开始展现——
这个人恐怕不一般,待的时间不会太短,还租了车,看起来有很远的路要走的样子。
何敏芝干脆问:“不会是你女朋友吧?我会不会打扰到你的行程?”
方向盘上的手指不知不觉捏紧,像急着解释什么:“我没有女朋友。”
何敏芝脚趾都攥紧。
单方面在内心里宣布,这是她听过最大的喜讯。
简直值得耗费巨资大放烟花来庆祝。
嘴角没忍住在黑暗里上扬,怕对别人的单身那么开心显得不太尊敬,她继续把头别向窗外。
好久才压下嘴角平复心情,答复一个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