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事往记 第7章 决赛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课铃响，史云鲲宣布下课的话音刚落，蔡妈就带着球冲出教室去球场占场。何煦去超市搬了箱水去球场，和先来的同学们投篮等人来齐。王子一和阎建民先到的，身后是班上的五六个女生，其他同学也三两结伴而来，等赵轲来的时候14班场地边坐已经满了人。8班一共到场五名队员、三个替补以及三位女生，显得气势单薄。

8班班主任管得严，不鼓励同学们继续体育锻炼不说，从高一起就常常抢占体育课。只要班上同学因为运动受伤，他就要在班会上唠叨，痛批因玩乐为学习带来的不便。也许是因为在高压环境中激出了逆反心理，8班反而是年级中情侣最多的，班主任持续打击情侣，但恋爱风气在迫害中反而经久不衰：到场的三名女生就分别是其中三位男生的女友。

上个学期与8班的第一次交锋就不善。8班有个球员叫林泓之，打起球来百无禁忌，撞起人来毫不客气，一手肘就将李思帆的眼角撞青。李思帆之前已受了他几次肘击，忍着痛当时就屈起胳膊朝他背部还了回去。两人扭打在一起，等众人将他们拉开，林泓之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走啊，出去打！”李思帆气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冲着林泓之喊。林泓之翻了个白眼，没理会李思帆的打架邀请，只是反复说着：“都看见了是他故意犯规，谁脏大家都清楚。”

比赛开始。

李思帆这次没有上场，拿着粉笔在地上记分。刚开始改分很快，双方你追我赶势均力敌，等上半场行至一半，李思帆开始着急。王子一准头好于是被重点防守，球传不到他那儿。8班上场的同学都壮，何煦带球进攻却碾不进去，丢了三次球后也保守起来，拿到球总是传人。赵轲也频频被撞，偏偏裁判还没发现，气得场外的女生们开始喊“吁”，这才让裁判更警觉起来，之后蔡妈在抢篮板时被身后的人拉着衣服直扑扑摔了出去，膝盖擦伤。裁判终于吹哨，14班拿球。

12:11，上半场还剩一分钟结束，何煦站在三分线外起跳投篮，林泓之盖帽失败，落地时不知怎的踩到林泓之的鞋，脚一扭就坐在地上。上半场时间结束，比分12:14。

赵轲上前把何煦拉起来，何煦沉着脸喝水。

下半场开球，何煦只要看见林泓之投篮就起跳盖帽，偏偏还屡屡盖中，清脆的，如同敲打西瓜皮的声音在不到5分钟响起四次。建民轻声说意思意思行了，何煦置若罔闻。愣是又在林泓之准备投篮的时候站在了他面前准备起跳。两人目光对视，都是挑衅。林泓之迅速传球，没有投篮。

赵轲投篮时被拉手，14罚球，连续进篮两颗，比分来到14:18。

李思帆大喊“牛逼”，场上的队员也稍稍安心，重心放在防守上，争取把比分保持到比赛结束。

何煦又摔倒了——身后站了好几个人，他不清楚是谁推的他。大家的注意力也都在球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就躺地上了。

“真是无语。”

有火就要发出来，何煦变本加厉盖帽，断球抢球也更积极。他抢了球就扔给队员，赵轲接球，一个利落的合球加上一步上篮进球得分，何煦吹口哨，“非要这么帅吗？”让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林泓之有些躁，冲队友发了几句牢骚。被吼的男生立即顶了回去，和事佬立马来劝，说比赛要紧，都心平气和一些。8班终于又进一球，但仍有五分差距。

何煦带球进攻，终于杀进禁区，一个拉杆，球却脱手了——8班一个叫老五的男生击中何煦的鼻梁。何煦第一反应就是回头，提起拳头就要打回去，被蔡妈一个拦腰抱住，直呼冷静。豆大的血滴落向地面在水泥地上砸出几个硬币大小的血迹，何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鼻子受伤在流鼻血。这一掌过于明显，裁判把老五罚下。王梦佳给了何煦一包纸，跟李思帆一起带他去医务室。

他虽下了场，场上那如同轻拍瓜皮的声音却没下去，队友们见人投篮就起跳盖帽，将8班各个打得在心里骂人。

这场球双方都打得艰难，最后14班赢了，却也是一身不痛快，结束后也没跟对方握手告别，装作看不见就走了。王子一回班后找何煦，问他伤得严不严重，何煦说没事了，只是心里烦，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打。王子一笑何煦生闷气，说：“只要不是太严重就还行，打球嘛哪里有手不黑的，他推你你推回去他也不会说什么。”李思帆也劝道：“也是你太不给他们面子了，人家女朋友还在底下看着呢，你不是在打他脸嘛！”“那他盖回来啊！”李思帆看着何煦气鼓鼓的嘴，很是好笑，“冒气啦，我们赢了。”

“最后比分多少？”

“16比27呢，你走之后我们打他们跟闹着玩儿一样。尤其是赵哥，见到他们投篮就伸手盖帽，都把它们冒得没脾气了哈哈哈哈。”王子拍拍赵轲，十分觉得这哥们儿能处。

第二天是3班和10班的比赛，游畅在3班，何煦去给他加油。游畅瘦高个儿，喜欢唱歌。他跟李思帆一起烫的头发，一直坚持到现在没有剪，也许是因为连他们班老师都觉得这个男孩儿适合卷发，仅一次催告后竟再无对他的卷发有过任何质询。游畅进了球总会跟场外的同学要掌声，何煦大喊：“帅哥，加个□□！”场上场下好不热闹。

3班胜出，李思帆连连咂嘴，说想不到最后居然要兄弟相残。游畅说不是相残，是他单方面虐何煦。何煦也说不是相残，是他杀鱼——游畅的眼距有些宽，从小就被说像鱼。游畅翻了个白眼没理他。李思帆问他为什么可以不去剪头发，何煦大笑说因为校规不许学生烫头，但是没规定鱼不能烫头。游畅伸手掐住何煦的脖子，何煦挣扎，嘴上还不罢休，说你不要跟我鱼死网破。

决赛定在下周一。

周一下午，同学们起身去食堂，何煦和李思帆、游畅打算打完球直接去吃烧烤，所以晚饭没吃就来了球场。

这次比赛不同以往，一来这是决赛，二来3班是和14班一样出了名的散养班，平时喜欢打篮球、来看比赛的人多——14班散养是因为史云鲲的教育理念，不想高压拘束学生；3班散养纯粹是因为班主任身兼数职，不仅教授3班语文，还是学校的教务处主任，实在忙不过来。3班更是闹腾，不知从哪弄来塑料彩色花球和助兴的伸缩哨，助起威来颇有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之感。

赵轲从食堂的另一边过来，何煦上前打招呼，问他是不是没吃饭。赵轲说家里送饭，他吃不惯食堂，“太辣了。”何煦笑着说，嗯，蓉城人是不太能吃辣，但也别害怕，那些辣椒看着吓人其实不辣，慢慢也就习惯了。

裁判组织跳球，赵轲对游畅。开始前，游畅看向赵轲身后，说：“看好了，什么叫鱼跃龙门。”何煦没说话，盯着赵轲的后脑勺。游畅比赵轲瘦，一脸兴奋，蹲地起跳后伸长了手去够球，他感到两根指头擦过粗粝的球皮，要往后勾时球却朝着相反的方向与自己的手指重重的极速擦过。游畅轻盈落地，看到何煦接球，两指的热感还未散尽。

虽是决赛，两个班级却比得轻松，似乎谁都没有非要得第一的志愿，只把这场比赛当一场联谊。上半场的最后一颗球是游畅三分进篮，看到得分后他冲着何煦拍屁股，何煦一巴掌拍上去惹来一众笑声，游畅气得又要来掐他，却让他跑了。

中场休息，何煦蹲在地上看比分，“16:14，我们班居然还落后两分。”“我都说了，单方面虐你。”何煦推了推来靠着他的人，“让你蹦哒最后一分钟，下半场我要开始上班了。”“嗯？上什么班？”游畅摸不着头脑。

何煦拍拍他的胳膊，“上班开始杀鱼啊。”

“你咋不带相机来？我们比赛你录下来多好。”游畅没搭理那句垃圾话。

“录什么？世界第八大奇迹，鱼打篮球？”

“啧，能不能好好说话，”他朝何煦屁股踢了一腿。何煦说忘了，下次再带，游畅砸砸嘴。李思帆插嘴：“他是觉得自己顶着这个发型打球帅，想你把他最帅的时候记录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鱼，你最帅的时候不是在球场。”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游畅果然上钩，问他是什么时候。“想想都知道是在回水里的时候嘛。”游畅一把拉住何煦的脖子左右晃，怒吼“我要杀了你！”

下半场开场，何煦和赵轲打配合，游畅看出赵轲喜欢传球给何煦，死防何煦，贴着何煦走。何煦摆摆手示意赵轲自己来，带着游畅站得离球远远的兜圈子。赵轲不负众望，上演进球三连，并且一路保持优势直到比赛结束。

“yeah！”这回轮到何煦大叫着掐着游畅的脖子来回晃，他连蹦带跳抱起赵轲，硬是扛起他转了两圈，“MVP！”

赵轲和大家拥抱，和3班的同学握手，感受着大家的欢呼，觉得自己似乎真的融入了这个新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