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煜火 第7章 第 7 章

午休的操场上，火辣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脚踏之地被烘烤的滚烫。高温预警一条又一条的推送到手机短信上。

原本无论多晒都要挥洒汗水的男高中生们，此时都抱头鼠串。

盛夏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堵在了操场一个角落。这段小路被四五颗高大茂密的树和其他区域隔开，算是较为隐蔽，小路尽头就是一间体育用品的杂物间，一栋简易的小平房。

“有什么事吗？”盛夏开口说道，语气警惕。

一个男生嗤笑一声，学着盛夏的语气重复了一次：“有什么事吗？”

宋明决搭上盛夏的肩膀，“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谈谈心。”

盛夏往旁边移了两步，小心翼翼避开宋明决的胳膊肘，“谈什么？”

“和我们讲讲你家的故事呗，我们就爱听这种小白花掉进泥潭里的故事。以前只能在励志采访节目听到，难得周围出现真实的事儿，特别感兴趣。”

盛夏没有说话。

宋明决突然伸手往后抓住了盛夏的头发，逼他仰起头来，笑嘻嘻问着：“听说你还有个同胞的妹妹，说是出了点事儿，什么事儿啊？不会是被草了吧。”

周围几个男生阴笑起来。

盛夏目光像刀子一样直刺了过去，如毒蛇一样阴冷。

宋明决不自觉的清了嗓子道：“干，干什么？妈的。别看老子。”

说完他狠狠的把盛夏头往下压住，然后扯着盛夏的头发把他往杂物间那边拽。

盛夏踉跄着几步，手伸口袋，不动声色的打开了手机摄像头。

“去哪儿？宋哥。”其中一个一直跟着的体育生问道，他刚入学，是个一年级新生。跟着学长来‘长见识’，以为只是堵堵人，放点狠话。

宋明决从自己荷包里面掏出了一把钥匙，在大家面前抖了几下，清脆的金属敲击声在半空中响起，：“看，备用钥匙。”

金属碰撞声后，铁皮门被打开了，里面黑压压的一片。

啪的一声，白织灯嗡嗡两声，缓慢亮起。

炎日的炙烤，使这个房间充满了各种劣质胶皮和塑料混合的臭味，刺鼻难耐。

盛夏挣扎着看了两眼，房间不大，没有窗户，除了右边墙边竖着几个铁皮柜，其他都是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堆放在一起杂物。

盛夏被一股力量，推了进去。他手抓着门框死死的不放，门旁边就是一堆废弃的杂物，他伸手想抓住，但这堆东西根本不受力，散落一滴。他被宋明决踢了一脚，踉跄两步，随后似乎站不稳一样，上身撞在了放着篮球的篓子边缘，他手似乎握住了框子的边缘。篮球被晃到在地。“咚咚咚”在地上一弹一弹的，最后滚落到一边。

盛夏仿佛用光了所有力气一般，依靠着边缘，往下滑动，坐在地上。

宋明决兴致勃勃拿起一旁的篮球，猛的砸到了盛夏的身上。就像是发现了一个什么好玩的游戏一般，乐此不疲。

盛夏吃痛，要是平常他一定隐忍不发，但是今天他破天荒的叫出了声，“啊”“啊”“啊”，嘶哑的吼叫声不断地响起，他卧倒在地，蜷缩成一团，厚重的长刘海也移动到了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眼睛，眸光流转，锐利无比，含着团火焰，熄不灭。

宋明决和那双眼睛对上，浑身的鸡皮疙瘩全炸起来了，他瞬间被点着一般，冲了上去，狠狠打了盛夏几下。

李承看宋明决发了狠，不安出声制止道：“够了，老宋。教训一下，得了。”他正站在门框的位子，他下意识往外看了看，见没有人才放心的继续道：“事情不要闹大了。打成重伤不好交代。”

宋明决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弯下腰，开始摸盛夏的荷包，：“你就在这里面反思一下自己，感悟感悟人生。”一边搜索一边自言自语，“你没带手机出来？”也不需要盛夏的回答，盛夏就两个裤子口袋，空空如也。他钳制住盛夏的手肘，把盛夏从地上拖了起来。拖拽着盛夏到了一旁的铁皮柜区，找到了一个没有上锁的铁皮柜。

盛夏明白他的意图，开始疯狂的挣扎，但无论怎么都逃不开，他用力的大喊道：“放开我，我错了，对不起，不要关我，我怕黑。求你了。”声泪俱下。

宋明决性质更高了，他回头对着几人喊道，“进来个人帮忙。”

站在门内的体育生犹豫不前，宋明决吼叫道“过来帮忙”。对方只能上前一起挟持住盛夏，合力将他关进了铁皮柜。

盛夏疯狂捶打着铁皮柜的柜门。宋明决死死的怼住，侧头四处找寻可以插住把手的东西。

“把你后面那个塑料拖把给我。快点。老子要顶不住了。”

等门把手牢牢的被锁住的时，宋明决露出个一切竟然掌握中的笑意，语调都轻快起来“你在里面好好享受一下，等我什么时候想起你了，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说完他就快步走到门口，还锁了门，钥匙圈在他食指晃荡着。

李承斟酌片刻，开口道：“老宋，会不会太过了点。天气太热了，那个里面像个蒸笼。我怕出事。”

宋明决摆摆手道：“没事，我看新闻都是被锁在车子里面四五个小时才会出人命，我就关他一个小时让他长长记性。不会有什么事的。”

听着门外的人逐渐走远的声音，盛夏完全放弃挣扎。

他陷入一片黑暗中，鼻尖充斥着大量粉尘，他忍不住打起了喷嚏。他摸了摸腹部，感受了一下疼痛，：“还好，不算很疼。”

狭窄逼仄的空间，似乎在挤压着他，吞噬着他。他的腿无法伸直，只能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腔蜷缩在一起，头后仰靠着铁皮柜，眼睛此时习惯了黑暗，他聚焦在头顶上方，模糊间他在哪里看见一只小蜘蛛，在衔接处的缝隙爬行着，爬来爬去，找不到出路。

盛夏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真像我啊。”笑的过于认真，扯动了腹部的肌肉，“嘶，操。看来还是伤到了。”

潮湿闷热的感觉环绕着，烤焦的胶皮臭味现在压过了粉尘，充满鼻腔。他的后背已经透湿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盛夏开始呼吸不在畅通，空气的挤压感延伸到了肺部，他有点微微喘气。他感觉自己倚靠在云端，又觉得自己如坠迷雾，很难形容的一种感觉。

他所处的空间是这样子寂静，没有任何动静的躯干是如此平稳，但他的脑袋里面满是没有规律的嗡鸣声，无意义的焦揉成一团，在他脑海里面形成了一副又一副的画面。只要开了一个头，所有的画面像洪水决堤一般，毫无抵抗的涌入。

那些咬钉绝铁的抵抗，那些无能为力的眼泪，那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望。

现如今都没有了，这种环境，他适应的很好。

“妈的，这里味道也太大了。”有个有点熟悉的男声响起。

盛夏这才发现外面来了人。外面絮絮叨叨了一阵，室内的灯光才亮起。

“这里乱七八糟的，你找到你篮球了吗？”

盛夏这才发现来的是两个人，他适应了一会儿微亮的光，从缝隙中看见个人影，不太清晰，只能看见一半的身形。老顾？是顾文煜吗？

“找到了。”

是顾文煜，真的是他。只要发出点动静，我就可以出去了。顾文煜和其他的人不一样，他不屑落井下石，更不需要通过践踏别人去证明什么，所以他不会面对求救后，被欺负的更惨的情况。真他妈的热，他快到极限了。

盛夏抬起了手，他想敲一敲铁皮柜发出点声响，快要接触到铁皮柜的时候，突然停下。他那消失已久的自尊心又出现了，打的他措手不及。他用脚趾头都可以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么狼狈不堪。顾文煜打开柜门的那一刻是不是会犹如天神降临般充满了宿命感，而他是不是像蝼蚁一样悲哀。就像那天在天台他不愿意低头捡起火柴盒，现在他也不愿意被顾文煜看到自己模样。

妈的，傻逼，你他妈的在这里矫情什么。你凭什么有尊严。这一年多，你还被鞭打的不够吗？人活着不需要尊严。真是有病。

盛夏被自己气笑了。

“怎么了，老顾？找到了还不走。”

盛夏听着外面的动静，突然紧张起来。他从缝隙中看见，顾文煜似乎往铁皮柜这边走来。

一共也就四五步的距离，顾文煜的每一步似乎都走在盛夏的肾上腺素上。

“这铁皮柜把手上，怎么有跟棍？不，你搞这个玩意干什么？”

随着拖把杆的缓慢移开，铁皮柜门松动了，两边的门自然地往外微微倾斜，缝隙更大了些，但是想看清人还是很难。

盛夏盯着这个缝隙，他不知道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他该说什么？谢谢？确实应该说谢谢。还有呢？他不知道。

顾文煜呢？他会说什么？他应该什么都不会说。毕竟两人根本不熟。

就在盛夏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的人开口了。

“锁等会我挂在门外，你出去的时候记得锁上。”

他，他不准备开门。盛夏错愕。

一旁的贺余风尖叫道：“卧槽，你在干什么？你对着铁皮柜说什么屁话！你别吓唬劳资。大白天的讲什么鬼故事。”

顾文煜没有解释，他拿好自己的篮球，招呼上还在咋咋呼呼的贺余风出去。

脚步声响起，贺余风似乎反应过来，询问道：“铁皮柜里面是人是鬼？”

顾文煜的回答，盛夏没有听见，被挡在了门外。

又过了一会儿，铁皮柜被一只纤细的手推开，刺眼的白炽灯清晰照出盛夏下颚正顺流而下的水滴，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

他掀起衣摆随意的擦了两把，然后走出了铁皮柜。长时间的挤压，他步伐很虚，走路有点晃荡。但是他目标很明确。

他走到门旁的废弃物品处，在一个有遮挡的缝隙处，掏出了一部手机。点了两下，杂乱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收好手机，推开了杂物间的大门，一打开门就看见锁挂在一边，摇晃着。盛夏伸手取下了锁，手指摩擦了两下，回头看了眼铁皮柜和一片狼藉的地面，关上了灯，锁了门。

盛夏先去厕所收拾了一下，除了侧脸有点擦伤，其他的伤痕都在躯干，穿上衣服基本上看不出来。

等盛夏出现在教室的时候，宋明决和李承还是吃了一惊。两人相互打着眼色。

[你什么时候放他出来的？]

[放个屁，劳资都忘记看时间了] 宋明决转头看了看坐在位子上的盛夏，继续打字。

[看他样子像没什么大事？]

李承有点心慌。[你说他怎么出来的，他会不会告老师。]

宋明决看着李承胆怯的样子，心中不快，打字骂道。

[别怂。他要是告老师，早就告了，还需要等今天。看着吧，他肯定屁都不敢放一个。]

宋明决他们没有在找盛夏麻烦，似乎在观察盛夏的动作。连续三天，盛夏毫无动静，宋明决像是放心了一般，又像是找到掌握在手中的乐趣一样，洋洋自得的告诉李承。我吃定他了。

铃响，伴随着郑班的声音同步响起。

“安静，说个事，这几天有领导视察，都跟我乖点，衣服跟我整理好了，郑毅，你把领子跟我放下来，别竖着。别弄些稀奇古怪的搭配，然后别找事，懂了吗？”

“懂了”

“放心吧，谁还不是个演员。”

“评优我们是专业的。”

郑班都被气笑了，班上也哄笑起来。

“好了，好了，把卷子拿出来，我们讲讲，别怪我们没有提醒你们，过几天就要月考，这是你们高考战场的第一次月考，考完就会全校排名开家长动员大会，都好自为之，转头看看，离你们上战场没有多少天了。”

整个班上轻快的氛围还是收住了，大家唉声叹气的从书桌里面拿出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