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煜火 第53章 第 53 章

盛夏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吃了吗？”顾文煜声音从电话里面传出来。他声音有点低但是音调很轻，有些字的发音还带着点后鼻音，盛夏摸了摸耳朵，“嗯。”

“嗯是吃了还是没吃？”

电话继续，盛夏拿着手机停在了走廊的正中间，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现在在去吃饭时间不太够了，早上吃的还算多，撑到考试结束应该没有问题，随口应道：“吃了。”

“哪儿吃的？”

“刚刚吃完。”

“吃的什么？”

“带的三明治。”盛夏继续胡编乱造。

“什么口味的？”

盛夏一下子噎住，转话题道：“你今天怎么回事，问题这么多？”

“看对面。”

盛夏举着手机向对面教学楼看过去，两边教学楼的走廊正好是对着的，对面护栏上正依靠着一个人，一手耷拉在外面，一手举着手机。见盛夏看过来，举手挥动了一下示意。

“你说巧不巧。我考场就在你正对面。”顾文煜说道。

盛夏支支吾吾回答，“挺巧。”

“那麻烦你继续编一编，你什么时候在我眼皮子底下吃的三明治。”

盛夏：“。。。。。。。。。。”

几秒钟沉默后，盛夏放缓了声音，故意带着委屈意味，说道：“复习时间太紧迫了，等会考完我就去吃饭。”

顾文煜低吟的笑声从话筒传出，“行，这个是个正当理由。放过你了，我让胖子给你带了点东西，你垫一下肚子。”

话音刚落，盛夏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大口喘息的声音，一股庞大的热源逐渐靠近了。

“顾哥不做人，累死老子了。给你，快吃。”他一手撑着膝盖，弯腰喘气，另外一只手伸了出去，手上拎着个保温袋。

他气息还未平复，熟悉的声音响起，‘谁不做人了。’

王泽抬头看着盛夏，盛夏侧身用手指了指电话，然后指了指对面。

王泽站起身看去，就见顾文煜站在对面的身影。电话声音继续道：“考试重点不是跟你画了吗？把求神拜佛的精神拿出来多看两道题。”

王泽立刻凑近道：“对对对对，你们慢聊。”然后就撒腿就跑，气也不喘了。

盛夏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慢慢打开了包装袋，“买的什么？” 顾文煜还没回答，他已经打开了包装袋，是碗馄炖，半份纯皮混合半份带馅的。他不经笑了：“挺了解我啊。”

顾文煜道：“你这种吃法难得一见，实在过于难忘了。快吃吧。”

“嗯。”

盛夏低头开始专心吃着馄炖，小口小口的，有时会回答几句顾文煜的话，两人隔着中心花园的距离，讲漫无目的的废话，日常却温情。

盛夏低头看了看只剩下漂浮着紫菜的汤，不太舍得挂电话，只能继续小口小口的喝着汤，灌了一肚子水之后，只能来来回回咬着空勺。

“吃完了？”顾文煜问道。

“还没呢？”

顾文煜乐了，笑道：“你这汤都应该要喝完了吧，还没吃完呢？再吃下去只能吃包装盒了。”

盛夏轻咳两声，放下了勺子，一手端着碗，一手拿起了夹住的手机，手机电池已经发烫，但没有他红透的脸烫。这一刻他觉得顾文煜什么都好，就是似乎了解自己有点过了头。

“今天晚上打工吗？”

“不打工，但是我晚上要去趟小雪那边。”盛夏解释道。

“我送你。”顾文煜。

“不要。”盛夏果断拒绝。天气越来越冷了，摩托车的风真的太大了。盛夏就算是再喜欢这种感受，他那皮薄肉少的身躯也没能力抵御这种级别的严寒。

“觉得冷？”顾文煜猜测道。

盛夏点点头，他突然意识到这距离对方不一定看得见。于是他又踮起脚尖，对着顾文煜那边用力了上下移动着脑袋，确保这个振幅隔着十万八千里也能看出来是点头。

“呵呵。”顾文煜在电话那边笑得不行。

“你干嘛！嘲笑我。”盛夏质问。

“没呢，是觉得你可爱。”顾文煜抬手顺了顺头发，继续道：“快去准备吧，马上考试了。”

盛夏挂了电话，然后朝着对面教学楼晃了晃手臂。

等盛夏的身影看不见了，顾文煜站着继续吹了会冷风，才转身进了教室。

一天考全科，所有学生都很疲惫，每次都有种透支了生命力的极限感。

盛夏走出学校的时候，天色已暗。立冬之后，风失去了全部温柔。盛夏缩了缩脖子，又把校服拉链往上拽了两下。哎！真的好冷。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顾文煜还没有回复信息。就这一秒钟的时间，他觉得指尖已经开始失温，算了，不管了，先去疗养院那边。盛夏吸了吸鼻子，将手机揣进兜里，小跑着往前走。

一个小时之后，他到了门口，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走到门口，买了分裹着糖的小汤圆。刚炸出来的小汤圆金灿灿的，看起来可口极了。他将小汤圆塞进外套里，藏好。

“盛夏，你来了。”

刚踏进疗养院大门，就被闻医生叫住。盛夏背对着医生偷偷整理了衣服，将东西藏的更加严实，才转头打招呼，“闻医生您今天又值夜班啊。”

闻医生笑的很亲切，“别藏了。我刚才都看见你买了。就站在后面不远处呢！”

盛夏摸了摸脑袋，解释道：“我知道不能吃这些高油高糖的东西，我就想着......”

闻医生摆摆手，“行了，你先去她哪儿，在捂下去，就不脆了。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最多两颗小汤圆，不能再多了。”

盛夏点点头，“好的，好的。”

闻医生见他这幅乖巧的样子，笑着嘱咐，“等会走之前，来趟我这里。”话音落了，又想到上次让盛夏来找对方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某样，解释了句，“放心，好事。”

盛夏连声道谢，拎着东西朝着小雪房间跑去。

盛夏谢过了医生，等到病房门口，敲了敲门，等了半天没有看见小雪在窗口出现。他透过窗户玻璃往里面看了看，没有看见小雪人影。他又打开双向开的小窗，想把小汤圆放进去，但是又怕凉了，犹豫了会，还是继续揣在兜里。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平常一直照顾小雪的护士姐姐来了，笑着道：“你开门进去吧。”

盛夏疑惑道：“小雪不在？”

护士姐姐笑而不语，只是敷衍点头。

盛夏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小雪检查都是在病房内完成，举棋不定的迟疑片刻，最终觉得还是先把小汤圆放进去，自己去闻医生那边问问情况。

他转动了门把手，推开了门，门被推开二分之一的位子，他就停住了手。因为从缝隙处正可看见在那儿站着一个人。

小雪站在离他大概六步的位子，角度正好是门上窗户看不见的地方。

盛夏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他握着门把手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了两下，他一时间不知道是关上门，立刻退回到室外比较好，还是直接叫护士医生来的稳妥。

然后小雪出了声。

“夏夏，好久没见了。”声音清脆，但明显喉咙处是紧绷的。这是他们时隔这么久，第一次没有隔着玻璃窗，隔着那扇门，真实的面对面相见。

盛夏这才清晰的意识到，小雪身体状态只是紧张，并没有露出防范敌意，也没有躲在床底下，或者桌子底下。不再是歇斯底里，亦或许是泪流满脸这两种随机触发的情绪状态。

虽然她神色透露点胆怯，嘴角笑容却是真实的快乐。

盛夏一下子红了眼眶，他缓慢的推开全部分房门，哽咽道：“你？”

小雪点点头，笑着原地转了个圈，展示给盛夏看，嘴里还说道：“怎么样！我厉害吧。夏夏，我有在很努力哦。”

盛夏想往前走几步，但是他不知道安全距离是多少，他只能继续站在门哪儿，磕磕绊绊的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努力，一直都很努力。”

盛雪看着盛夏鼓起来的荷包，笑笑：“给我带东西了。”

盛夏连忙把小汤圆从衣服荷包里拿了出来，可两人站着的距离算远，盛夏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又急急忙忙收了回来。

“你现在觉得还好吗？我站在这儿？”盛夏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盛雪点点头,“隔着现在这个距离，还行，挺好的。”

“别太勉强自己了，小雪，我们有时间，可以慢慢来。”盛夏鼓励道。

“那不行，夏夏。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做你姐姐了。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盛夏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汤圆，“我放那边的杯子里面，你自己走过去拿？行吗？”

盛雪点点头。

杯子在两人的中间的位子。盛夏刚好可以够着。他将汤圆取下两颗放在小杯子里面，将杯子搁在滑轮的椅子上，朝着小雪的方向推了过去。

盛夏的力气不大，椅子滑动一点距离就缓慢的停了下来。小雪伸手拿起杯子，里面的小汤圆看起来无比可口，她用手指头拿起了一颗，小口小口轻咬着外面甜滋滋的脆皮。

盛夏也拿起小汤圆吃了起来。

两人聊了很久，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大多都是盛夏讲，盛雪一边吃一边听。毕竟盛雪现在的生活，也实在是没有东西可以分享。

以往隔着玻璃，也能聊，但是总是有层东西挡住了他们彼此，如今没有了，他们可以站在同一个空间内，同一片天空下。盛夏相信总有天，他们可以给彼此一个拥抱。

夜深了，医院人少了许多。盛夏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敲了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来。”

盛夏推开了半掩的门，“闻医生。”

“来了，快坐。”闻医生见他似乎有点哽住的样子，又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他，“怎么回事？喝点水。”

盛夏打开水瓶灌了一大口，糯米的粘稠哽噎的感觉才从喉咙处消失，“谢谢。”

“见到小雪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盛夏点点头，“她很努力，很值得钦佩。”

“你和她都不容易。如果没有你的不放弃，如果没有她的不泄气，今天都不会是这样子的一个结局。”闻医生停顿了会儿，继续说：“我今天让你来是想跟你说件事情。小雪让我把这事不告诉你，但是我觉得你还是需要知道。”

盛夏皱着眉，认真听着。

“小雪想搬离单人间。”

闻医生话还没有说完，盛夏手中的水平已经被捏的刺啦响，“不行。”他坚定的拒绝。

四人间有男有女，就算全是女生的房间，也会有男性来探视的时候，小雪现在状况明显变好了，但是一个陌生环境，陌生的男性还是会让她精神紧张，严重的话说不定会崩溃。

“刚开始我也反对，但是我和她聊了会。她真的很积极的在面对，她说这世界一半的人口都是男性，如果她不选择面对，她就失去了走出门的机会，她就没有未来可言。她的人生不应该葬送在过去的那些垃圾身上。”闻医生叹了口气，也喝了一口放在桌子上的茶水，“我是这样子想的，突然一下直接去住多人间，不太好。但是我们可以循序渐进的方式去让她适应。”

“什么意思？”盛夏耐心询问。

闻医生解释道：“首先你和她多接触，她信任你熟悉你。然后第二步，你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男性朋友，你觉得放心的。你先带给她见一下。咱们试试。就是这个人的人选，你一定要把握好。如果万一刺激到了小雪，那么可能我们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