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顶级包厢内,两小时的预定要价就超过了三万,谢祈宴窝在椅子内,盯着墙上的挂钟第30次转回原地,他将手机扔在桌上,懒懒掀开寡淡的眼皮,面向前方。
时间和金钱捆绑在一起时,圆桌对面的男人从始至终淡定自持。
“叫我过来又什么都不说,比大小还是照镜子呢。”
谢祈宴的耐心严重失衡,他打算忙完手头就第一时间去找张口闭口宣誓主权的女孩:“说好的东西呢?快点拿出来,我时间紧张,可没打算浪费在你身上。”
男人依着座椅,抬手整理着袖口,从容不迫道:“你在跟谁说话?”
“这屋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别人吗?”
谢祈宴翘着二郎腿,手随意的耷拉在卡座上,眼睛微微眯起:“还是说,你对你自己……心知肚明。”
“谢祈宴。”
男人压着眼尾,视线重重的胁迫过去:“我也就两年没管过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好好坐着都办不到了吗?”
“跟你一起装模作样吗?”
谢祈宴斜着身子,支着脑袋,轻飘飘道:“那我确实办不到,我呢,也就是生的不好,偏偏长相上还遗传了你的七分貌,再学你那恶心人的那一套,别人一看就知道咱俩是父子,谢鸣泽,你是求之不得,但我可丢不起人。”
男人气不打一出来,从前还爸爸长爸爸短的少年人一瞬间就变了味,错在他身上,他也没资格说教,一番自我宽慰,气又瞬间消了。
谢鸣泽叫来服务生上菜,期间他试着和谢祈宴交谈:“听说你在上都注册了一家公司?手续还顺利吗?”
“你不给我整幺蛾子,别说手续了,后续基本运行上也不会有太大的没问题。”
“创业是好事,我没理由不支持。”
谢鸣泽说:“我不会强迫你继承我的事业,相反,你名下的公司我甚至都可以入股,缺钱,你可以跟我说,有任何经营上的麻烦都可以问我,我会给你各方面的帮助。”
“用不着。”
“但我的好意你不能拒绝。”
当年,他出轨还抛妻弃子的说法在圈内传的沸沸扬扬,何玉耍脾气,带着谢祈宴头也不回就走了,那时恰逢企业遇到一个不小的麻烦,他无暇顾及,等事情处理完,再回神,已为时已晚:“我是你父亲,血缘关系篡改不了,你恨我厌我单方面切断联系,我不会多怪你一句,但请你让我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到我作为一名父亲应尽的义务和职责。”
“说得挺好听。”
谢鸣泽有鼻子有脸的认真忏悔样落在谢祈宴这完全不受用:“这话你早不说早不做,两年后跟我献什么殷勤?你还没搞清楚吗?你最需要献殷情的人不是我。我看不起你也不是因为你对我不好,谢鸣泽,你真的不在意她吗?”
“你想要哪种在意?”
“你觉得呢?”
“我说过的,两年前,和你妈分开时,我就认了所有事,她需要从我这里得到的所有答案,我都回答了,我不信你妈没跟你说过一个字。”
“我要你再说一遍,重新说一遍,对着我说。”
谢祈宴收起了懒散的劲,整个脸绷得死死的:“以父亲的身份,一字一句的陈述给身为儿子的我听。”
“你和你妈一样,一样的念旧,一样的容易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那真不是什么好事。”
谢祈宴蹙起眉。
“算了,罢了。”
谢鸣泽疲惫的按了按鼻根:“反正你也到了年纪,感情上的事儿你也有了自己的判别标准,我实话跟你说,我确实从没有喜欢过你妈妈,是实话,真到不能欺骗我自己的大实话,但同样,我也跟你坦白,我这辈子除了父母,除了你,也再没有真正的爱过谁。”
谢祈宴张了张嘴,身侧的手微微蜷起,正想说些什么。
门不合时宜的从外面被人推开。
“俩父子还特意找了好地方,关起门说悄悄话呢,能说给我听听吗?毕竟我也算谢家的人,你说是不是啊,鸣泽。”
妆容艳丽,穿着暴露的一线女星扭着腰走了过来,她走到谢鸣泽身边,低胸在后者嘴角亲了下,转而才抬头,审视着谢祈宴。
一秒愣神,五秒后,她回神,笑得妩媚:“你儿子还挺帅,弟弟,考虑进军娱乐圈吗?我公司最近正好在招练习生。”
“你这辈分乱的,咱俩还不知道谁大谁小呢。”
谢祈宴当年就没记住王荔妍的脸,现在对面前的女人也是要多陌生就多陌生:“不过,我知道你。”
“你该不会是我的粉……”
“王荔妍。”
“?”
你个……
“幸会。”
“。”
假粉……
“我才不是那个过气女艺人,我……”
女人重整旗鼓,打算正式的自我介绍一下,谢鸣泽截住她的话,拉着她在身边就坐:“来都来了,一起吃个饭吧。”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谢祈宴起身整理衣衫,又看向谢鸣泽:“我妈的东西给我,我立刻走。”女人的香水味弥散开来,刺激得他呼吸不过来。
“吃完就给你,你先坐。”
服务员将一道道菜置办上桌,谢鸣泽同他开始讲条件,谢祈宴瞧见眼前的狗男女只觉得晦气,哪来的胃口。
“我说了,你要的东西,吃完饭就给你。”
谢祈宴咬着牙,无动于衷。
谢鸣泽又强调了一遍。
“坐。”
谢祈宴只得坐下。
“吃。”
谢祈宴只得拿起筷子。
女人娇软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跟你说,现在的人一点都不讲素质还没礼貌,我刚上来的时候,一个小女生横冲直撞的在走廊里乱窜,把我撞到不说,看都不看我一眼,随随便便的扔下个道歉就又跑了,貌似真是个惹祸精,后面还有人追出来了,真不知道这家酒店保安干什么的,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放进来,瞧给我撞得,可疼……”
手机在桌面上震了两下。
谢祈宴正烦附近有鸟乱叫,他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带着脾气的一声:“喂。”
“谢祈宴,不好了,我妹她……”
谢鸣泽的注意力落在了谢祈宴的身上,也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他的所有分寸骤乱,神色皆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那种表情很少见,那是除了何玉之外,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带给他的情绪波动。
女人黏糊糊的凑近:“鸣泽,你怎么听我说话都不专心啊,你到底心不心疼我啊,你看我这个伤,可严……”
椅子磨着地面退开,发出不小的动静。
谢鸣泽扶着眼镜,看着圆桌对面的少年人扔下了筷子站起身:“我说过的吧,你要的东西,吃完饭才能给你,自然,你要吃完这顿饭,我才能给你想要的,你憋屈了一晚上,剩个十分钟都忍不住了吗?阿宴,你去哪!回来!阿宴!你给我回来!!!谢祈宴!!!”
*
黎晚晚从酒店出来后,找了最近的一家网吧开了台机子,那家在技校附近,还挺出名的黑网吧,是不是未成年根本不会问,多交5块钱就行,尚轻舟之前还拉着她和温禾来这开过黑。
晚上八点多的网吧说不上是最热闹的阶段,但绝对不至于冷清,在一片乌烟瘴气里,黎晚晚顶着难闻的烟味坐到了左区最角落的位置上。
右手边一排男高正激情组团骂街。
黎晚晚拉开椅子坐下,打开电脑,在浏览器里火速的输入了志愿填报的网址。
输入准考证号和密码前,她起码做好了许建国篡改志愿的准备,而仅仅也只是做好了这一项的准备。
鼠标移动到了登录位置。
确定。
密码错误,登录失败。
确定。
密码错误,登录失败。
确定。
密码错误,登录失败。
黎晚晚死死盯着页面反复跳出来横条,红色的错误标识在显示屏上照样刺得人眼睛难受,它警告的不仅仅是进入网站的权限受限,还有她即将告罄的人生余额。
黎晚晚松开鼠标,收回手臂,放弃了挣扎,在座位上蜷缩了一会儿。
右手边的四位男高中生打赢了一场比赛,正欢欣鼓舞的尖叫呐喊,有人主动请客,剩下的人簇拥着他往前台那走,从她身后经过时,连着撞了座椅五六次。座椅的质量不太好,骨撑报复性的撞着她的脊椎多次多重,真折断她的腰板,她会在瞬间变小变扁。
手机在兜里一直震动,黎晚晚没心思看,它的电量本就不多,很快在持续不断地来电骚扰下耗尽电量,关机歇业了,震动自然就消失了。
也不知多久,离开的男高们满载而归,情绪高涨的他们在回归后被食物的**带动起来的情绪更胜从前,连撞着椅子的动静都越发大了。
黎晚晚真觉得自己的胸椎快断了,但她什么也没说,什么表情也没有。
男高们笼在她身边那人的座位旁边吃边讨论期末考试的事情,骂完老师又说起校园八卦,看起来校园生活丰富,他们的情绪表情也都很丰富。
就连小小的摩擦开始都很莫名其妙,其中有个矮个子男生在同伴的推搡下后仰倒过来时,黎晚晚整个人都被他的后背压在了座椅的另一侧,骨骼和骨骼碰撞,大身板和小身板的差异。
黎晚晚没吭一声。
快喘不过气来时,小男生才晃悠悠的站起身,主动跟她道歉。
她摇摇头,说了一声:“没关系。”
网吧只有厕所有镜子,黎晚晚揣测不出如今的表情,她还没从酒店的冲击力缓过来,五官的表情和情绪的感应都还是麻木的,下意识觉得自己还像过去那样,真的不计较时永远都在风轻云淡的笑着。
男生低头看着她,很快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旁边的同伴们意识到不对劲也围了过来。
“卧槽,姐?妹?我嘞个痘,那什么,同学,你别哭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我我…是不是给你压骨折了?我带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