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最后一门科目考完就放假了,周日连上周一的中秋节,能放两天假。好多同学一考完就欢天喜地地走了。
江雪照旧去了小礼堂弹琴。范泽宇早守在小礼堂等着她了,看到她来,立马笑起来,“才来啊,等你半天了。”
“跟同学对了下答案,出来晚了。”江雪道。
“这次考得怎么样?”范泽宇顺着她的话题问。
江雪脸上露出笑意,“感觉还行,特别是物理,题全部做完了,好几道大题,我都有把握。”
“厉害厉害!”范泽宇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又问:“你不是最讨厌物理吗?最近怎么开始转性,上心起来?”
江雪放下书包,走到钢琴前,拉出板凳,回道:“我发现物理其实也挺有趣的,有了点兴趣,自然学起来就感觉容易了些。”
江雪又转头看他一眼,问:“你怎么把脸上的创可贴撕了,伤都没好呢。”
范泽宇下意识地摸了嘴角和颧骨:“我这伤可是见义勇为留下的,不该遮着,该展示出来呀,而且你不觉得,我这样更帅吗?”
江雪笑:“我倒觉得你打补丁的样子更可爱。”
范泽宇帮她把琴盖打开,抬手做势要敲她的头,“哪里可爱了,是搞笑吧?”
“搞笑不就是可爱嘛。”江雪一直笑。
范泽宇皱眉:“一点都不可爱,丑死了。”
江雪不笑了,好吧,他俩总不在一个频道。
范泽宇侧头问她:“中秋回来就要分文理了,想好要学什么了吗?”
江雪不假思索,“学理科吧,大学专业要多些选择。”
范泽宇点点头,“我也学理,但你可能会进重点班,我进不去。”
“杨阿姨不是想送你出国读大学嘛,你在不在重点班都无所谓,把英语接着抓紧点就好。”江雪拍了拍他的肩膀。
范泽宇:“雪雪,要不你和我一起吧,我们俩也有个伴。”
江雪睨他一眼,“这话你不会对锦瑜也说了吧,你都有伴了,还找我做什么。”
范泽宇想起来,12岁那年,他约了江雪一起去看烟花,跟她说只有我们俩个人。
后来他碰到李锦瑜,她孤零零一个人在家,他就带她一起去了。
他想,雪雪那么善良、那么好,当然也会欢迎李锦瑜的。可那天她似乎一句话都没说。
那时他年纪小,还没开窍,他对江雪很好,对李锦瑜也很好。
他经常捉弄江雪,也经常捉弄李锦瑜,但他最喜欢捉弄的还是江雪。
不知道为什么,看她被吓一跳的样子,然后嗔怪着打他的样子真好玩,也真好看。
“这个坎是过不去了是吧?李锦瑜只是意外,那时只是可怜她。你不会吃醋到现在吧?”范泽瑜逗她。
江雪脸一板,恼怒道:“胡说八道,什么吃醋,就是觉得你不靠谱。你什么都不懂,你起开,别影响我弹琴!”
范泽宇嘻嘻一笑,“我不走,我就在这儿看着你。”
江雪没理他,专心练起琴来。
范泽宇依旧拿了张椅子坐下,双手趴在椅背上,下巴搁在手臂上,就那样看着江雪。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就这样静静地陪着江雪,哪怕什么也不干,就这样看着她,他都觉得很开心。
而以前的他,能安静地坐5分钟都是个奇迹。
肩膀忽然被人重拍了一下。
范泽宇被吓一大跳,他扭过头,看到赵辉一脸贼笑地看着他。
“你找死啊!”范泽宇站起身,做势挥拳要打他,压低声音骂道。
赵辉瞄一眼弹琴的江雪,知道范泽宇在这里不敢不他怎么样,小声调侃道:“泽哥,收敛下,泽嫂都要让你的眼神给‘吃’了。”
范泽宇飞他一记警告的眼刀,赵辉立马装怂,“泽哥我错了,走,跟我去打球去,我保证不再胡说八道了。”
范泽宇怕赵辉在这里胡搅蛮缠,影响到江雪弹琴,便扯着他就走,也没给江雪打招呼。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不需要多说。
江雪完全没有注意到范泽宇已经离开了。
窗外暮色渐浓,放在钢琴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江雪订的闹钟响了。
江雪停止弹奏,拿了手机关掉闹钟,余光瞥到侧方有个人靠墙站着,她方想起范泽宇来,边收拾琴谱进袋子里,边问道:“你还没走呢?”
范泽宇没回答。
江雪转过身,拎着袋子,朝他笑盈盈地走过去,“干嘛呢你?有凳子不坐,杵墙根站着做什么?”
男生站在玻璃窗旁逆光的阴影里,江雪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得到他高大挺拔的轮廓,以及他投下来颀长的影子。
干嘛呢?装深沉吗?他居然有这么安静乖巧的时候,真是见鬼了。
江雪心里想着,走上前,走入阴影中,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仰起头,笑着道:“阿泽,你装什么深沉呢。”
对上一双清澈沉静的眼眸。
江雪双眸瞠大,清秀静美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惊慌失措和几分不可置信。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后脚跟却绊到了椅子腿,整个人朝后倒去。
箫星河眼疾手快,伸出手拽住了江雪的胳膊,才让她没有摔下去。
怎么是箫星河?他怎么在这里?不会是在做梦吧?
江雪眨巴了下眼睛,脑子一片混沌,不会转动了。
“是我长得太抱歉吓到你了吗?”箫星河松开了手,英挺的眉轻蹙起,声音很轻很淡。
江雪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急忙解释:“不是,当然不是,你这样的长相要说是抱歉的话,这世上每个人都抱歉了。”
箫星河微微偏过头,狭长漂亮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可江雪定睛看时,那笑意又不存在,似乎是她自己的错觉。
江雪心跳加速,脸微微有些发热,她感觉俩人距离太近,近到她有些呼吸不畅,忙退后一步。
“大前天谢谢你。”萧星河很郑重地跟她道谢。
江雪:“不用谢,我们是同学嘛。”
“那天你吓坏了吧?”萧星河又问。
江雪轻摇了摇头,“还好,我不是第一次看到男生打架。对了,你的手好点没有?”
萧星河:“好多了,范泽宇呢?他的伤怎么样了?”
江雪笑道:“他没事,他皮实得很,以前经常脸上打补丁。”
萧星河看着她的笑颜,眸光微暗,沉默起来。
一时寂静,只听到窗外风吹动树叶的哗哗声。
就在江雪莫名感到空气有些稀薄,想开口打断沉默时,萧星河忽道:“你可以再弹一下勃拉姆斯的摇篮曲吗?”
她没有多问他为何想要听勃拉姆斯的摇篮曲,她甚至完全没有想起来要问他,只知道傻乎乎地走回到钢琴前,比去参加比赛还要紧张,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弹。
当音符从琴键流淌出来时,江雪才渐渐忘却了紧张,全身心地沉浸翱翔在音乐里。
一曲弹完,江雪转过头看向箫星河,他也隔着遥遥的距离看向她,目色深邃而沉静,他说:“你弹得真好,谢谢。”
天色渐暗,距离又有些远,江雪实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他那双黑亮得令人心悸的眼,但莫名地她觉得他此刻有些哀伤。
“你喜欢这首曲子?”江雪问,问完了她又觉得自己真蠢,这不是废话嘛。
箫星河点头,“嗯。”
江雪:“这首曲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箫星河没回答,顺手拿起了江雪刚才放在椅子上的布袋子,“快天黑了。走吧。”
江雪有些失落,他没有回答她。
她默默地转过身,再次放下琴盖和布罩,放好琴凳,再转过身,箫星河还站在原地等着她。
江雪上前一步,朝她伸出手,“袋子给我吧。”
箫星河看她一眼,把布袋子递给她。
江雪接过,心里对他的好感不断上升。
他真的好有修养,会主动帮女孩子拿东西,哪怕东西并不重;又这么尊重女孩子,女孩子说要自己拿,就还给她。
江雪低下头,没忍住,悄悄勾了勾唇角。
江雪锁门时,箫星河就在一旁等着,等她锁好了,才与她一起并肩走。
黄昏时分,翠绿的树叶在晚霞的映衬下,仿佛要燃烧起来了一般。
林荫道旁有一个小池塘,宛若一泓金池,有两只野鸭子紧紧地贴在一起缓缓地游向前方。
反观林荫道上的江雪和箫星河二人,他们像两个陌生人,彼此间隔着近两米的距离,但却步调很一致,始终并肩而行。
江雪的布袋背在右侧肩膀上,右手紧紧地抓着带子,她绞尽脑汁,在找寻话题。
“那个事我觉得你做得对,你不要在意别人的想法。”
箫星河轻勾了下唇,“哦?”
江雪继续道:“嗯,我很欣赏你对于做人原则的坚持,坚持自己所坚持的,热爱自己所热爱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你很棒!”
江雪不假思索地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江雪说完后,心里咯噔一下,糟了,是不是暴露了?她刚才的话与她塞进他柜子里的爱心纸条里的话何其相似。
果然萧星河停住了脚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那目光深邃且充满探究的意味,眸底深处似乎还藏着几许温柔欣喜。
江雪有些手足无措,心慌地挪开目光,心跳如鼓,加快脚步往前走。
箫星河怔愣了片刻后,也跟上她,轻唤她的名字,“江雪……”
“小雪,雪雪!”身后忽然传来范泽宇的高声呼喊。
江雪却没转身,只微仰着头看萧星河,“嗯?”
萧星河看向跑得飞快、越来越近的范泽宇,淡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