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溯洄 第1章 衡平 上

“师傅，理塘有下。”

“嘎吱”一声，车门像老爷爷拄拐走路，慢慢悠悠打开。

于又津戴着口罩，手拎20寸黑色行李箱走下灰蒙蒙的小巴车。

刚站定没一会儿，“叮”的一声。

——小鲸呀，等会亭亭会开着他家的车去接你，你就待在站台不要动哈~

亭亭？

于又津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哒哒哒地在屏幕上打字，“好的，我知道了［太阳］”。

正值夏日，热浪一阵阵的扑面而来，连片麦浪禁不住地弯腰。

于又津双腿夹着行李箱，百无聊赖地坐在站台里脱漆长锈的铁椅上，等着“亭亭”开车接他。

话说，亭亭是谁呢？自己以前见过吗？他认识我吗？万一认错人了怎么办？

不过看着空荡的马路，半天不见一个人影，应该也不会认错。

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出门受罪了。

“哎。”于又津低头叹气，不知道第多少次抬腕看表。

耳边传来呼呼风声，像水流般冷却了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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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妈妈打开洗碗机旁的水龙头，“哗——”的一下水流涌出，“小鲸，妈妈夏天要去老家陪外婆，你要不要一起来呀？”

于又津刚打算走进房间的脚停下，“啊？哦，我还是不去了吧。”

“都有大半年没看见外婆了，你确定不去？到时候就你一个在家了，我可不会给你请阿姨。”

“爸爸也会去吗？”

“对。外公年初刚去世，我们打算趁着这两个月不太忙的时候多陪陪外婆。”于妈妈顿了会儿，又说：“你之前小时候不是还很喜欢那边的海吗？当初要走的时候你都哭了呢。”

一望无尽的金色海面从脑海中划过，附带着一股难言的期待与悲伤。

于又津哑然，追踪不出这样的感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鲸？”于妈妈走近于又津，拍拍他的肩膀。

“好，好啊。”

……

“啊啊啊啊啊啊！好个屁！”于又津无语望天，悔不当初。

“嘀——嘀——”

刺耳的鸣笛声截断他的懊悔。

于又津眯着眼，看见蓝色三轮车慢慢驶近，车主看着极其年轻，剃着寸头，简单的黑t和棕色短裤。

三轮车车主停在他跟前，“于又津你好，我是李亭。”附带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于又津把口罩扯紧了些，“你好。”

李亭歪头，“你不热吗？”

汗水顺着下颚线滑落，淌进脖子，李亭随意地用挂在车头上的毛巾擦了擦。

“还…还好。”于又津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自来熟的人，但寸头…我的老天爷，“请问你是…亭亭？”

李亭目不斜视，严肃点头，“如假包换，快上车。”

于又津悄悄地眯了下眼，把黑色行李箱拖上车，在后头坐定，“不好意思，真是麻烦你了。”

声音闷在口罩里，说不出的磁性，听着酥酥麻麻的。

李亭觉得耳朵有些痒，“坐好咯？”

“嗯。”

明明下午两点多应该是最热的时候，但不知是不是在乡下的缘故，于又津倒是觉得还算凉快。

黑色行李箱稳稳地呆在原地，没有机会离开半步。

“嗡”手机猛地震动了一下

——小鲸，亭亭接到你了吗？到哪了？

后头的于又津透过车栏，宽肩若隐若现，寸头啊，“那个，请问我们这是到哪了？”

蓝色小三轮缓缓停下，李亭突然转过身来，目光紧盯于又津：“这是哪，你难道不知道？”

于又津好紧张，喉结滚动，咽下口水，寸头哥生气了，“不…不知道啊。”

李亭眼睛眨也不眨地审视于又津，大半张脸都藏在口罩后面，就留下一双亮晶晶的杏仁眼，叹了口气，泄气般地转过身，“这里是镇里的菜市场，穿过这儿，再开一段路就到了。”

于又津边打字边看寸头哥。

这是怎么了？他生气了？我应该知道这里吗？

李亭猝不及防地开口：“你五年前，初中升高中的暑假来过这儿。”

于又津神情凝固，沉默了片刻，声音不再开朗，“可我没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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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人给您带到了！”

“来了。”于妈妈正在后院浇花，听到声音，立刻放下喷壶，走到客厅，“哎呀，谢谢亭亭嘞”。

于妈妈笑着和李亭道谢，连忙催促于又津上楼收拾东西。

于又津朝李亭点头示意，转过身，拎着行李箱往楼上走。

直到再也看不见于又津的身影，李亭才收回视线，对于妈妈说：“阿姨，等会儿上我家吃晚饭吧。”

“不用啦，我们自个吃，不然多麻烦你们。”

“不麻烦不麻烦，我已经和爷爷说好了做多点。平时我们一家多亏了您和于叔叔的帮忙，再加上我难得见到于又津，还怪想他的，这顿饭您就别客气了。”

“哎呦，那阿姨就先谢谢你啦。”于妈妈脸上笑开了花，又不禁感慨，“你俩感情还这么好，那可真好。”

李亭挠挠头，脸微微发烫，但是小麦色的脸颊又看不出红晕的迹象。

于妈妈：“你随便坐，我先上楼和小鲸说一声。”

李亭赶忙上前拦住于妈妈，“还是我去说吧。”

“行，上二楼左拐第一个房间。”

“好，我知道的。”

房间内。

于又津把衣服整理得差不多了，正把电脑放上书桌，听见短促的敲门声。

打开门，入眼便是李亭兴致勃勃的笑脸。

“晚上上我家吃饭去。”

于又津刚想开口说不要，就被截断。

“哎，你妈妈已经答应了哦，不准说不要。晚上和你妈一块来，我等你。”

李亭说完拍拍于又津的肩膀，转身走了。

夜晚星光熠熠，远离城市的喧嚣，连月光都璀璨不少。

五个人坐在木质圆桌上，李亭把最后一道红烧鲫鱼端上桌，“开饭咯！”

爽朗的笑声连绵不断，抬眼是满目的快乐。

于又津和李亭坐在一块儿，李亭用公筷夹了一大片牛肉放到于又津碗里，“我记得你很喜欢吃爷爷烧的牛肉，你吃吃看，还是那味不。”

于又津不语，默默地把牛肉给吃了，向李爷爷点点头，表示称赞。

李爷爷笑得脸都皱在一起，“好吃就行，还怕手艺退步了，你不喜欢了嘞。哎，想当初你来我家吃饭的时候，那模样，看着可香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吃什么山珍海味呢。”

于又津心下疑惑，面上不显，“说笑了爷爷。”

走在回家的路上，于又津暗自琢磨，难道自己小时候真的认识李亭？似乎交情还不浅？

“妈，”于又津跟上于妈妈和外婆的脚步，“我以前和李亭认识吗？”

于妈妈惊讶，“你记起来了？”

于又津摇头，接着问，“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于妈妈似乎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看于又津实在疑惑的表情，说道：“你如果真想知道，可以直接问人家。”

“他会告诉我吗？”

“那可说不准，之前你可是硬拉着别人认我当妈的，这交情，你说会不会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