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燃情 第16章 Mission Impossible

夏渝一整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放学回到家就往自己房间一躲，再也不想见到任何人听到任何声音。

不久之前他的生活还充满了希望，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在他面前不再那么沉默，甚至偶尔会对他笑，她笑起来的时候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有那么几次他甚至觉得她也是有一点喜欢自己的。为什么希望会在瞬息之间就碎成粉末，然后自己随之堕入不见底的深渊。

然而比起自己的痛苦，他现在更担心冉晴，怕她看到那些帖子听到那些议论心里会难受，更怕有人会当面找她的麻烦。他好想去找她，跟她说对不起，可又害怕冉晴会觉得他很烦，让她很困扰。

夏渝倒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终于还是拿起手机。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把手机放到心口，根本没有期待冉晴会回答。有什么可回答的呢？说没关系吗？怎么可能没关系，把她害到这种地步，连他自己都恨不得对自己千刀万剐。

手机却意外的震了一下。

冉晴：【你不必道歉，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你是被我连累的】

看到这简单的几句话，夏渝整颗心都揪着疼。他紧锁着眉头，在手机上打着字：【不是你的问题，你没有连累我，是我擅自对别人说我喜欢你，才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冉晴：【别再想这件事了，跟我保持距离，他们过段时间就会放过你的】

夏渝：【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人说什么】

冉晴：【像我这样的人谁沾上谁倒霉，到此为止吧，别再联系了】

不是的！你不是这样的！你那么好，沾上你怎么会倒霉，不知道有多幸运……夏渝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无数种想法从四面八方扑来，他握着手机半天打不出一个字，他有很多话想说，却组织不出一句像样的语言。他想见到冉晴，发了疯的想见到那个让他心疼的女孩。他知道他不应该再打扰她给她增加困扰，可他真的不想就这样放弃，被骂厚颜无耻也好，被说死缠烂打也罢，反正他已经没什么能失去的了，不如就死皮赖脸的再争取一下。

冉晴发完最后一句话便没再得到回复。

她呆呆的看着熄掉的手机，泪水一滴滴打在屏幕上。

就这样结束了，她还没来得及开始的初恋。

没有人知道她是多么喜欢他。她把那份喜欢小心翼翼的深藏在心底，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半分。像是在心里偷偷种下了一粒种子，默默的守护着它发芽，长大，结出小小的花蕾，期待着它有一天可以绽放出美丽的花朵，沐浴在阳光下。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从此她只能带着这份秘密的喜欢，继续躲藏在黑暗的牢笼里。

至少这个男孩曾经让她见到过光，感受到过些许的温暖，让她知道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这就足够了。

可是她真的好想他，想见到他的笑容，想听见他的声音，想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她把脸埋进臂弯，任眼泪将衣袖浸透，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去祭奠这一段感情。

冉晴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心里好疼，脑子里全部都是那个人，甚至耳畔还隐约能听到他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原来想念一个人真的会出现幻觉。

她抬起头，呆呆的坐在安静的屋内，却发现那声音并未停止。她起身跑到窗边拉开窗帘朝下面望去，发现被小区路灯照亮的那个身影的正是夏渝，他正站在那里喊着她的名字。

冉晴一瞬间什么都顾不得了，连外套都没拿就直接冲下楼去，穿着单薄的衣衫冲进刺骨的寒风里。

她来到夏渝面前，在距离很近的地方停下，抬头看着他的脸。

“你…怎么……”夏渝在冲动中跑到冉晴家，连手机都忘了拿。他一路上脑子里想了很多要跟她说的话，却在见到女孩衣衫单薄的冲到他面前的一瞬全部被打乱了。他大脑短路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赶紧脱下身上的外套给冉晴披上。寒风立刻穿透了他的衬衣，他却完全感觉不到冷，心跳狂乱的撞击着胸腔，沸腾的血液奔向四肢百骸。

两个人无声的对视着，夏渝的胸口因奔跑和激动而剧烈的起伏着。

“冉晴，”他的声音在颤抖，“我知道我现在还跑来找你挺不要脸的，但是我想告诉你，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只知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干净最善良最聪明最坚强的女孩，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夏渝深吸了一口气，“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冉晴一动不动的盯着夏渝，眼睛里闪着点点星光。她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是我会努力，你……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真的没办法就这样放弃你！”夏渝用恳求的语气说着，“你看这样行不行，如果这次期末考试我考进年级前一百名，你就给我个机会让我追你，好不好？”

冉晴眼圈红红的看着他，拼了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误会，我答应你，这段时间我都不再跟你一起上学了，我在学校也不找你说话，我不会再做那些让别人误会的事，在你答应让我追你之前，我都会跟你保持距离，求你就给我这一次机会，好不好？”夏渝小心翼翼的几乎是在哀求。

冉晴内心疯狂挣扎着，快要把嘴唇咬出血。不行，不要答应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你会万劫不复的！她在心里拼命对自己嘶吼着，却发现在感情面前理智的力量是那样的薄弱。

夏渝在看到她点头的一瞬间笑了起来，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明亮，连冉晴的眸子都被照亮了。

“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一定会努力做到的！”夏渝像个孩子般傻笑着，“那你快回去吧，外面太冷了，你别冻着了。”

见冉晴眼神犹豫的呆立在那里，夏渝好担心她会反悔。他试探的把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把她转了个方向往院门里送。冉晴回头想对他说什么，可挣扎许久还是没能说出口。她进门前回过头，看到夏渝隔着铁栅栏门对她笑着挥手：“快进去吧，晚安！”

夏渝看着冉晴进门后才放心的离开，他奔跑在堆满积雪的街道里，寒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与来时焦急迫切的心情不同，他现在觉得自己心情好得要飞起来。来自人群的诋毁和污蔑算得了什么，只要冉晴一个眼神他就可以一路披荆斩棘来到她身边。

冉晴直到回到房间才意识到夏渝的外套还披在自己身上。她赶忙冲到窗口往下看，却已不见了少年的身影。她把外套脱下来，把脸埋进去，呼吸着上面淡淡的属于夏渝的气息。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如果不是夏渝先开口打断了她，刚刚先告白的人应该是她。

可当听到夏渝所描绘的他喜欢的那个自己时，她又退缩了。那个人不是她，她根本没有夏渝说的那么好。她自卑敏感脆弱，她消极负面阴暗，她心里有很多仇恨，她根本不是夏渝喜欢的那种人。她不知道是什么让夏渝误会了她，但是她很恨自己不是夏渝心中想象的那样。她不配得到他的喜欢。

她知道自己应该在得知夏渝误会她的那一刻就解释清楚，告诉他自己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可是夏渝专注看着她的眼神，恳求她的语气，都让她如此贪恋，舍不得拒绝。

冉晴觉得自己像是偷穿了灰姑娘的水晶鞋骗取王子好感的卑鄙女人，一个终会被揭穿真面目的丑角，在故事结局时被所有人抛弃。可此刻她只想做一只鸵鸟，享受着片刻虚假的美梦，假装她就是他真正喜欢的那个人。还好，夏渝在激动之下给他自己订的目标太高，冉晴之前帮夏渝辅导功课知道他的水平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考入年级前一百，期末考试后她就可以以没有达到约定目标为由而拒绝他，这样她的真面目就永远不会被拆穿，她就只是一个曾经偷偷做过一场美梦然后悄悄退场的配角。

夏渝激动得一晚上都没睡好，沉浸在女神答应给他一个机会的喜悦里。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头脑清醒一点了才意识到他给自己挖了个多大的坑。新经一中这届高二理科班一共312个学生，因为学校师资力量一般，排名200之后的学生基本上考大学无望，是被老师们自动放弃的一群。而夏渝是距离被放弃只差一步之遥的人，他期中考试年级排名第198，当时还得意的跟孔明说这数字挺吉利，配上个好点的广告文案销量应该不错。现在夏渝看着自己的成绩只想一掌拍死自己。可牛皮已经吹出去了，除了咬牙往前冲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去跟女神说给打个折吧？当时怎么就脑袋一热说了个一百呢，说个一百五多好，再不济一百三咬咬牙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一下子要进步将近一百名，简直就是mission impossible啊！

夏渝抓了抓睡得鸟窝一样的发型，看着卫生间镜子里那张胡茬还没刮的脸，深吸一口气：拼了！

冉晴来到学校时夏渝已经在座位上看了一段时间的书了。他现在的主要目标是把偏科最严重的语文和生物给拉上去。他英语和数学的单科成绩排名本来就在一百名以前，物理化学恶补一下问题也不大。夏渝一早上看文言文看到头大，字全认识连到一起根本不是人话。

冉晴把夏渝的外套装在一个纸袋里带来学校，等到班上同学全都坐好开始早读了，没有人会注意到她时才悄悄把纸袋递给夏渝。夏渝看了下纸袋里面装的是昨晚他给冉晴披上的外套，昨晚那激动的一幕又闪回了一下，他不自觉的给了冉晴一个晴朗的笑容，可冉晴分明看到他眼底淡淡的乌青。

距离期末考试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夏渝给自己定的目标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冉晴知道他昨天是一时冲动，她其实根本不在意夏渝的成绩如何，对她来说夏渝身上多到数不清的闪光点完全可以掩盖掉成绩不够好这个不起眼的瑕疵。她希望夏渝能够放弃，不想看到他那么辛苦。可如果夏渝真的早早就放弃，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对她的感情并没有他说的那样真切，这又让冉晴无法控制的失落。冉晴内心很纠结，最后只能安慰自己夏渝努力学习总归是好事，毕竟有高考在前面等着。

转眼就到了年尾，大街小巷的商店里都竖起了圣诞树，爱凑热闹的年轻人像模像样的跟着过起了洋节，精力旺盛的高中生自然也不会落下。圣诞节这天并不是假日，学校照常上课，同学间就用送苹果这种中华文化特有的方式互相庆祝着圣诞。

紧随着圣诞节的就是元旦，新经一中每年都会组织元旦晚会，由各个班选送节目。节目不必有高超的技能，观众也不需要一直规规矩矩的坐在下面观赏，表演随意观看更随意，只是给大家个机会在繁重的学习中放松一下。

高二理(2)班的文艺委员从十二月初就开始忙活，到处撺掇人演节目，班里稍微有点艺术细菌的同学都被她骚扰了个遍，对于艺术才华比较深厚的则采取轮番轰炸策略。夏渝作为二班的颜值代表自然被她列为重点攻克对象。夏渝本来之前松口准备出个节目的，因为那时的他很想在冉晴面前表现一下，让她看见自己除了打架之外还会点别的。然而世事难预料，没过几天就发生了赵迪的事情，他经历了受伤告白失恋再告白，现在为了实现跟冉晴的约定整个人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学习学习，根本顾不上什么节目不节目的。文艺委员软磨硬泡好话坏话说了一箩筐，夏渝百忙之中偶尔才抬一下眼皮应付她一下。

“拜托！你之前不是都答应了吗？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文艺委员一脸不忿的对着夏渝说道。

夏渝对着一本生物习题头也不抬的答道：“我没答应，我当时只说考虑一下，现在考虑好了，决定不参加。”

“不对！你当时跟我说的是考虑一下演什么节目！”

“你记错了。”

“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文艺委员瞪着夏渝的后脑勺，恨不得给他来一记排山倒海。

坐在前面的孔明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过身对文艺委员说道：“行了我跟他说吧，你先回去，我保证他给你出一节目。”

“真的？”文艺委员将信将疑的看着孔明。

“真的真的，要是说服不了他我去演一节目行吗？”

“那行，那这么说定了，他要是不上你就得去，不能反悔！”

“啊知道知道！”

得到孔明的保证，文艺委员总算是心满意足的撤退了。

“哎！”孔明敲了敲夏渝的桌子。

“不去！”夏渝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出来，我跟你说。”

“没空。”

“你丫赶紧给我出来，还想不想追你女神了！”孔明狠狠的戳了夏渝脑袋一下。

夏渝抬起头瞪着孔明。孔明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惊动正在座位上看书的冉晴。夏渝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站起身跟着孔明来到走廊安静的角落。

“有什么屁赶紧放！”夏渝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孔明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一脸憔悴的夏渝问道：“我说你忙活这些天，对考进前一百有多大把握？”

夏渝有点沮丧的搓了搓脸，“没什么把握，越学越发现不会的东西太多，哎……”

“那你要是最后没考进前一百，你打算怎么办？”

孔明这话算是踩到了夏渝的痛点，这些天他越复习越觉得希望渺茫，可事已至此，他除了闷头往前冲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考不进前一百会怎样，怕自己丧失掉信心。

“不知道……”夏渝透过走廊窗户忧愁的看着外面。

“那我问你，你现在这么玩儿命的学习，为的是什么？”

“你这不明知故问吗？”夏渝烦躁的瞪了孔明一眼。

孔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儿，咱们思路不要那么狭窄行吗？你跟她说的是如果你考进前一百就给你个机会追她，但这追不追得上还不一定吧？可是如果你直接让她喜欢上你，不就不用费这劲了吗？”

夏渝：“你这不是废话吗？要是那么容易能让她喜欢上我，我还跟这儿瞎折腾什么呢！”

孔明：“所以说你得表现啊，得双管齐下啊！你不能光跟这个名次死磕啊！”

夏渝：“你什么意思？”

孔明：“我的意思是，全方位的向她展示你的本事，让她没法忽视你。你之前本来不就是想在晚会上给她唱首歌吗？你就按原计划进行，让她对你刮目相看。回头万一你没进前一百，她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份儿上，没准还能有个回转的余地。要是你真考进了前一百，这也能当你在她心里的加分项不是。”

夏渝看着孔明思忖了一阵，“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什么叫好像？”孔明不服气道：“我跟你说，你好好把握这次演出的机会，没准儿表现好了，人家姑娘直接就答应你了！”

“怎么可能……”夏渝摇摇头，可心里分明就很动摇。

晚上夏渝坐在书桌前，孔明跟他说的那番话一直在他脑子里重复。他看着面前那令他头大的习题，越看越觉得自己需要一个plan B。

他拿起手机，给冉晴发了一条【圣诞快乐！】

很快便收到了冉晴的回复：【圣诞快乐！】跟着一个愉快的表情。

他看着那个脸蛋儿红扑扑笑得眼睛弯弯的小人儿，心里都暖暖的。

【如果我在学校元旦晚会上演节目，你会去看吗？】夏渝写道。

发完这句话，他紧盯着手机，等待一个回答。

【嗯，我一定会去看】